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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秀脚步不停,直走了两三丈远,身后陈双的躯体才缓缓倒地。余下的骑士见状,吓得立马都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求饶。
孙秀也不回头,继续迈着方步,缓缓往前走去。他来到另外一人身侧,轻声问道:“伍绍,你来说,为何你们会误了为师钧令?”不等跪着的这人答话,孙秀于火光之中,见他手里拿着陆韬的青铜啄,便又继续说道:“哦,你倒是有心,已经寻着了你陆师弟的青铜啄。”
伍绍知道孙秀秉性,早吓得全身瑟瑟发抖,他也不敢回话,慌忙将青铜啄双手呈上。
孙秀轻轻接过青铜啄,目光由下自上,慢慢移到啄身,见上面还沾染了大块的血污,他伸出袍袖,一边轻轻擦拭,一边继续问道:“说,到底为何?”
“山长……”伍绍伏在地上磕头不止,眼泪鼻涕早流了一地,他话语中带着哭腔,“戌时之前,陈师兄带着弟子确实一直守在洛河渡口。到戌时三刻的时候,放出去的两个探子带回来一个乡民,回报说有一队盗匪侵扰村舍,残杀百姓,哭着求陈师兄前去救助……”他哭着往前爬行了数步,一把抱住孙秀的左腿,继续泣道:“弟子也曾劝阻陈师兄,可陈师兄说京都洛阳是天子脚下,此地又里庄子不远,不会有事。弟子执拗不过,又想着山长救济天下的教诲,便也随陈师兄离开了渡口。”
“那你来说说,为师平时是如何教你们的?”孙秀神色暗淡,脸上竟然挤出了笑容,“贼人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就诱得你二人团团乱转,将为师之令忘得一干二净?”孙秀停住脚步,站在一边讷讷地轻说了几句,似乎是想在说服自己。
此时司马伦也跟了过来,他满脸血污,神色凝重,见孙秀杀心又起,想了一下,觉得这时候还未彻底脱离险境,便劝孙秀道:“长史已杀一人,威严已立,何必再动杀心?再多杀于长史威严无益。”
“今日若不施惩戒,他日如何能统御人心?”孙秀似乎不想与司马亮多说,他回头摆手伸腿,舒展一下酸胀得发麻的筋骨,想了一下,这才冷冷对伍绍道:“既然是赵王求情,那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说完手中青铜啄一挥,正正击在伍绍左肩之上,一挥之下,生生将伍绍左臂凿离了臂膀。
伍绍才发出一声如饿狼般的惨烈嚎叫,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孙秀俯下身去,伸手在他肩膀腋下戳戳点点,帮他锁住血脉,这才吩咐其余骑士:”帮他捆扎止血,带回庄里好生看护救治。”
此时天色渐亮,东方一颗灿灿耀耀地星辰闪烁出来,星辰之下,晨鸟震翅,掠过聚拥堆积起来的无数鲜红云朵。
孙秀寻着方位,绕过满地的尸体,亲自抱起陆韬尸身,又轻轻放在马上,命令其余侍卫道:“将老夫这徒儿,小心带回庄里,好生安葬。”他接过侍卫牵来的坐骑,随口问道:“方才一战,可留下有活口?”
侍卫中有领头的曲长小心回答道:“回长史的话,陈司马方才确实是擒住了两个活口,不过……”说道此处,这曲长的额头上慢慢渗出汗珠,语音带颤,“不过刚才小的捆押的时候,这两人都咬舌自尽了……”
“哦?”孙秀脸色一震,冷冷一笑“还是这般勇烈之士?”
那几个骑士侍卫对望一眼,摸不透孙秀意思,又吓得不敢多说。这名曲长壮着胆子,又低声禀道:“小的方才翻捡兵刃的时候,又发现一个还未死透的,已经救治了过来……”
“保住他的性命,本王一定要查出幕后主谋,”司马伦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骂道:“胆子不小,竟敢谋刺本王,此仇若不是不报,本王誓不为人。”
“不比,赵王,不用去查了,”孙秀翻身上马,在众骑士的护卫下,不紧不慢地朝南走去,“赵王,此事再明白不过了,今夜行刺这一伙黑衣人,虽说用了几把匈奴兵器,想扮作匈奴遗民,但赵王没瞧见,他们谋划仔细,组织精密,隐隐约约有军伍之风,老夫料定,他们必是京都中军里的兵卒。”
“京都中军兵卒?”司马伦打马上前,他也早瞧出来这伙黑衣人一定不是匈奴人。匈奴人只会骑马游战,如何懂这诓骗、暗伏的计谋?他脸上肌肉抽搐扭曲,俊美的脸庞瞬间变得丑陋不堪起来,“如此说来,那幕后的主谋,不是杨骏,便是杨珧了?”司马伦手中马鞭一抖,甩出一声巨响,面目狰狞地笑道:“好,好,好!本王没去寻他三杨的麻烦,他们倒是先找上本王了……”
“依老夫之见,此事先不可张扬过大,”孙秀勒住马缰,望着天边渐起的一轮红日,想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赵王才返京都,左右情势不熟,此时敌在明,我在暗,万万不可轻举妄动。”顿了顿,又补充道:“如若此事当真是三杨所为,赵王便好办了,只怕另有他人。”孙秀说完,想了一下,又吩咐身后侍卫道:“等回了庄,再去几个人,将洛河渡口洒扫收拾一下,切勿惊动府衙。”
司马伦一夹马腹,追上孙秀,“除了杨氏恶贼之外,还有何人敢如此这般?那杨骏现下官居骠骑大将军、侍中、又是中军将主,总领宿卫、牙门、武卫三部十余万兵马,豢养百十个死士宾客,干些偷鸡摸狗地勾当,岂不翻手便是?”
见司马伦没有听到关键之辞,孙秀又重复道:“赵王方才也说杨骏是中军将主,总领宿卫、牙门、武卫三部十余万兵马,这便是老夫劝赵王不要轻举妄动的缘由之一。”停了片刻,他又皱了皱眉,继续说道:“况且此时我们还未拿到三杨是幕后主谋的证据,为避免打草惊蛇,更应该低调谨慎行事,今夜之事,若没人提及,你我们便也不主动提及。”
此话一出,司马伦顿时就泄了气,他在心中暗自盘算,那三杨一族,久居京都,如今又掌握着中军兵马,自己虽是宗室封王,但一是来京都日浅,二是兵马尚在关中,与之相比,自家现如今确实是没有一斗之胆量。想了一圈,司马伦也没寻到章法,便扬起一鞭,重重抽在马臀上,恶狠狠地骂道:“本王这就去太极殿,奏报于天子阕。“他坐下骏马吃痛,甩开四蹄,撒丫子往前奔去,转过山脚,便见一座坞堡矗立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