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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已逝大半。关外也绿意渐浓。
天光得紧,照得几个士兵的铠甲明晃晃的,就像他们身后的城门。
平凉——长安在西边的第一个屏障,过了它,到长安便只一天路程。西域来往的商客必定要过平凉,它不大,却因为这些远道而来的商人显得热闹非凡,像是长安前的一道小菜。这儿也有商市,的确热闹。不过终究是关外,夜晚的时候,也就剩下士兵们无言地守护着这座城。
现在他们也正稳健地站着,目视远方。风尘仆仆的驼队映入眼帘,那种黄沙似的感觉与周遭的绿色格格不入,但士兵们是见惯了这种景象的,他们看过太多来往的商队了。不过这次,却被驼队里的少女吸引住了目光。
一个束双马尾,灵巧活泼的少女脸颊微微泛红,许是身边人在说着什么。只见她身边紧挨着一个肤白碧眼的少年——士兵们看不出,这其实也是个少女。而在两人身后,走这一个眉发皆白并且长着狼耳的少女。士兵们面面相觑,看着狼耳的少女从身边走过;她也像是发现了,凶狠地瞪着士兵,后者随即躲开目光向别处看去。
商队进了城,找地方安顿下来后,领队哈塞姆便去平准仓递换文书,顺便看看物价。弥弥待不住,便拉着云鸽和小白也跟了出来。马上就到长安,大家都兴奋得不得了。
“这里好热闹啊!”云鸽看街上人来人往,店铺林立,喧嚣此彼,不觉感叹。虽然一路上也经过了四镇两府,但平凉到底最靠近长安,还是要繁华些。
“这有什么,”一边的弥弥神气活现道:“这只是给过脚的客商准备的补给,长安才真是热闹呢!那可是最最好的地方啦!”
“怕不是因为,有个最最好的人在长安吧!”
“叔叔!”弥弥一下害羞起来,粉拳照着哈塞姆乱舞,哈塞姆只是哈哈大笑。
“那个二皇子,真有那么好吗?”云鸽也笑了:“总觉得弥弥一提到他就不一样了。”
“啊云鸽,你也笑话我,饶不了你!”两个少女打打闹闹,行人也驻足观赏这可人的样貌。
“行了别闹了,被人家笑话了,”哈塞姆说。
“还不是叔叔你……”弥弥娇酣痴顽的性子一下展露无遗。可她却已跟着商队多年了,为什么还像个孩子一般呢?大抵天性如此,再加上哈塞姆宠爱有加,她一路上也只当时玩了。不过这次不一样了,哈塞姆觉得不能让弥弥再这样孩子气。便说:“叔叔跟你说点要紧的事。”
“什么?”弥弥立刻睁大了眼睛。一边的云鸽也望着小白,不知怎么了。
“弥弥已经十七了,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像个假小子一样。”
“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叔叔的意思是,你也得好好打扮打扮,不然怎么见二皇子呢?”哈塞姆又是一笑,半戏弄半疼爱。
“叔叔你又来……那个李志啊,根本就是个小混混,当初还骗我,哪有一点皇子气派!”
“弥弥也不是没告诉他你是女孩吗?再说人家是皇子,出门在外有所隐瞒也是必要的。”
“可他最后还不是知道了……不对,我为什么要给他打扮啊!”弥弥停下脚步,背身踢着地上的石子。
“哎,”哈塞姆也停下了。“那把刀你带着吗?”
弥弥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错金镂刻,又有各色宝石镶在上面。“这个?”
云鸽说:“好漂亮啊!”弥弥便递给云鸽看看。
“这是二皇子上次分别时给弥弥的。”哈塞姆说。
“叔叔你提这个干吗?”
“又装糊涂。赠刀的意思你还不清楚吗?”哈塞姆一说,弥弥更不出声了。云鸽说:“在草原上,汉子送刀给女娃,那就是把自己交付于她了。难道……”弥弥闻言,脸一下绯红。
“不错,”哈塞姆解释道:“唐皇帝不是纯汉人,也是从关外来的。二皇子既赠你刀,当时也给你说什么了吧。”
弥弥一下回想起当日的情形。
一年前,渭水河边,英姿飒爽的二皇子骑马赶来,把这把刀送给她,并且说“此去路远,再会也不知几时,这把刀就代替我一直陪在你身边,时时看起也好不相忘。若能再会,朝堂王府,与卿共度……”
弥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怎么前几日还一起喝酒相谈的小混混转眼就成了王子,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文雅许多。弥弥只好呆呆地点点头,发觉不对,又摇摇头,发觉更不对,只好落荒而逃。心里却暗想:商队的线路一固定,自然是年年来的,哪有如他说的那般生离死别似的严重啊!
“总之你该做考虑了。”哈塞姆说:“再说就算不是为了他,总不能一直这样吧。难道跟着商队一辈子?”
“我要做商人。”弥弥说:“我想和叔叔一样,这才是我跟着商队最初的目的。”
哈塞姆沉默一会儿,说:“你决定了?”
“决定了。”弥弥此时却不断想起与二皇子的种种。于是她闭上眼睛,“以前我虽然自称是商人,但在商队里什么都不做,只是跟着叔叔游山玩水,这下我要真正的成为一名商人,就从给叔叔打工开始。”
“好!这才是我们家族的女儿!”哈塞姆说。
“大叔,”一旁的云鸽看了许久,也有话要说:“一路上受商队照顾太多,阿爸知道了会埋怨我不劳而获的。所以云鸽也想给大叔打工,来偿还在路上用的商队的粮食。”
哈塞姆还没说话,弥弥插嘴道:“云鸽真是的,不用放在心上。”
“不,在草原上,不行走的羊是吃不到草的。要有所获得,就必须有付出。”云鸽坚定地说。
“说得好!”哈塞姆拍了拍云鸽的肩膀,“多么美丽的小姐,不仅外表,心灵也是。我同意了!”哈塞姆仿佛一下回到与云鸽初识的时候。
“还有小白的那份……”云鸽话没说完,在一边和野狗交谈的小白说:“我的已经付过了。”
云鸽回头不解,小白却再没说话,和不知哪来的两条狗相谈甚欢。
“对,小白已经付过了,”哈塞姆重复道:“她救了大家。这份恩情我们还没有报答呢。”
这样,哈塞姆收下两个小工,换完文件之后,就回到了驿馆。院子里站着几匹马,高头黑鬃,甚是威风。
“哦,哈塞姆!”四人还未进去,就看到一个貂饰野挂,塞外打扮的汉子器宇轩昂地迎了出来。
哈塞姆马上行礼,“阿始耐王子……”话为说完,就被王子一把抱住。
云鸽正觉得奇怪,只见王子后面原来还跟着四五个仆从,腰间挎着弯刀。
“噢,弥弥妹妹!”阿始耐王子发现了弥弥,也要拥抱,被弥弥一把掀开:“跟你没那么熟。”
“弥弥!”哈塞姆忙提醒,王子倒是毫不介怀,又向云鸽打招呼:“这位美丽的女子是……”
“这是我们的朋友,云鸽小姐。”哈塞姆恭敬地说。
“哈塞姆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王子说着便把云鸽也抱了一抱。云鸽只觉得这个王子更加有意思,又觉得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哈塞姆大叔也挺有意思的。
“哎?是狼啊!”王子又发现了小白,伸手去碰她的耳朵,被小白一巴掌打开,又狠狠地瞪着。
几个仆从看了便要拔刀,被王子呵推,有大笑着摸了摸小白的头。只是他力道过大,弄得小白也有些懵,反而不知所措了起来。云鸽头一回见小白这样子,捂着嘴偷笑起来。
“不知王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哈塞姆把王子重新带进驿馆坐好。
“没什么,本来奉大汗的命令去长安给唐人皇帝祝寿,冬天借了他们的粮食,该去道谢。听说哈塞姆老哥今天也到平凉了,特来叙叙旧,明日一起去长安。”
“与王子同行当然荣幸之至……”
“哈塞姆你变了,和汉人打交道多了,怎么也变得像他们一样客套起来?”
哈塞姆一时没了话。王子又笑着说:“还是弥弥没变,还是那副样子!”
一边的弥弥正和云鸽说这个王子呢。她告诉云鸽说:“这是突厥大汗的养子。现在整个漠北都是突厥人的地盘,这家伙也神气起来了。”
“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云鸽说。“原来王子就是这样。二皇子也这样吗?”
“他!当然不是这样了。”弥弥说:“云鸽,怎么又说起起他了,算了,咱们出去吧。”
结果两人还没出去,就听到王子说弥弥,假装没听到,却被王子叫住了。
“别走啊,我还有事跟你说呢!”
“干嘛?”弥弥没好气道。
“大汗要给我选妃,可那么多美人我却没一个能看上眼的。弄得大汗也有些不悦。思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
“我?我怎么帮你?”弥弥不解。哈塞姆却笑了起来。
“自然是让你作我的王妃啊!”
“啊!?”弥弥大吃一惊。接着走上前来揪住了王子的衣服:“不许胡说!”
奈何力道太小,反而被王子顺势抱住了。弥弥脸一下就红了,嘴里骂着“无耻,混蛋”转身跑了出去。
云鸽根本没看明白,不知道这两人发生过什么,只是想弥弥不是要和二皇子成亲吗,这王子大概不知道吧。然后追着弥弥跑了出去。留下哈塞姆和王子相对大笑。
笑毕,哈塞姆问:“王子所说,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哈塞姆老哥,咱们可是老相识了,你觉得我作你侄女婿如何?”
“王子当然气度不凡,世间难觅。”
“老哥你又来,能不能坦诚点?”
“对啊对啊,和汉人待久了嘛!”说着,两人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