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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望江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国公府了,这日带着属下骑马路过施家胡同,突然想起好久没有见过那双闪烁着黑宝石一般幽深光泽的大眼睛了,可是这会儿崔四爷铁定不在府里,按照规矩,他是不可能上门拜访了,骑着马停在崔宅门口,一时有些踌躇,旁边的心腹侍卫小石头跟了他几年了,凑上前笑道,
“赵大人,你前日不是说从太平书局取到有一张条子一直没有破译出来吗?今日既然路过,何不请崔姑娘帮忙看看呢?”
“你小子乱说什么,崔姑娘是世家贵女,怎么会掺和这种事情,你给我把嘴闭紧了!”
“是是,属下谨记,那这会还进不进去呢?”
赵望江一向毫无表情的俊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犹豫的模样,一咬牙转身骑马向巷尾奔去,若是他真拿出那张简单至极的纸条,还不被那丫头笑死,可最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上门的理由了,唉!
其实这会儿崔宁不在府中,她和王氏一起到梁京中有名的凤仪楼去挑选衣服去了。
凤仪楼是梁京中一家百年传承的女装店铺,据说第一任东家是前朝宫中尚服局的末代尚宫,前朝覆灭后,这位尚宫为了生存,在梁京中开了这家店铺,做工精致,设计上也是尽显奢华妩媚,一时在达官贵人中风靡一时,历经百年,一直是梁京中贵女们的时尚首选。
清河崔家一直是老派世家的风范,在日常衣着上一直是走清雅朴素的低调凤,但用料和设计却极其讲究。因近日太后大寿,京中有品级的官员家眷都需进宫领宴,因是喜事,崔氏姑嫂也得随大流盛装,因此一大早就乘家中马车来到了凤仪楼。
凤仪楼的二楼是专供贵妇们挑选的雅间,整个二楼一字排开共有数个雅间,彼此都是隔开的,互不干扰,进到雅间,崔宁扫视了一下,发现雅间也是内外两间,外间是起居之所,里间是小室,内置一榻,便于女客换衣,而外间的当中摆着一个紫檀木的圆桌,摆着四个绣凳,桌上一套粉彩茶具,窗子下供着一盘水仙盆景,一股清香,另一边竟然是两个硕大的穿衣水银镜,水银镜在大周是不菲之物,都是南边的海外宝船运来,崔宁只在清河的大房祖母屋子里见过一个,还是放在桌子上的妆镜,这凤仪楼竟然随随便便摆了两个大镜子。梁京繁华可见一斑,崔宁暗暗感叹,面上却不露一丝,吩咐女保将店内新出的款式拿来挑选。
王氏选了一件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的短锦衣,进到里间换衣。
崔宁正要问女保要一些适合少女穿的更为清新一点的样衣来看看,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之声,似乎还夹杂着男子的声音,她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凤仪楼一直只接女客生意,为了不让梁京的贵女们有清誉受损的顾虑,楼里从掌柜、师傅到女保清一色都是女子,连护卫之值也是女镖师担任的。
她带着栀子连忙来到楼下一看究竟,大堂中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当中有一个年轻男子,手持佩刀,和楼中女镖师、女保们正在掰扯,旁边一个身穿华服女子也面露愤怒之色,崔宁一看,原来这两人是高丽人。
前世时,崔宁在家中曾随叔父学过几种异域土言,说起这位叔父,真乃奇人,本是进士出身,却不耐做官,行遍天下,从极北的荒原部落到海外方国无不踏足,年老时才回乡养老,却不甘寂寞,以教族中晚辈为乐,却并不教授四书五经和应试之道,只说历史、地理、玄学、乃至造纸、印刷、纺织、陶瓷、冶铸等杂学之书,然后就是蛮夷土言,据他说,蛮夷虽说不如我中原文化之繁盛,可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我辈需取其长处为我所用,即使是将来为敌,也可知己知彼。可惜国人不屑,只好收了崔宁这样的闺阁之女为徒,只为娱乐而已。
崔宁历经两世,还是第一次听真正的高丽人说话,忙凝神耳听,原来这两个高丽人是要买衣服,更确切地说,是这位姑娘要买几身中原华服,做为宴会之用,而不知为何,这群女人围住这位男子不放,意欲驱逐他出去。高丽人说话铿锵,情绪激动,凤仪楼的人都是女人,看到这个穿着和口音奇怪的人,未免露出怯色。
栀子见她家姑娘分开众人,走到那个男子面前,不禁傻了。
“敢问这位壮士,可是你家主人要购买华服?”她一口纯正的高丽语问道。
两个高丽人露出惊喜的神情,那位姑娘显然是主事人,率先回答,
“正是,可是我们一进来,这些人就围着我们,非要让阿克西离开不可!没有想到大周人如此不好客!”
崔宁看着这位高丽姑娘穿着一件白色的半襟和桃红色长裙,绣满了四季花卉,头上扎着很多细辫子,披着长长的纱巾,配上秀丽的五官和端庄的仪态,可谓清水出芙蓉。虽然生气,声音还是不失温柔。
“这位姑娘不要生气,我们大周礼教森严,男女七岁不同席,因此这家店铺不能让你的仆从进来,否则店里所有的客人都要离开了!”
经过一番解释,高丽姑娘同意让她的侍卫等在大门口。周围的女人们看到他们叽里咕噜的一通,深觉大开眼界,特别是这位大周女子,一身素雅装扮,谈吐斯文,竟然精通高丽语,实在令人钦佩。旁边一位身穿蜜合色深衣的夫人还特意叫过栀子过来,打听是何家千金,栀子自然是得意洋洋地为她家姑娘做了一番宣传,以前自家姑娘在清河老家一直不争不显,一到梁京简直是如日中天,身为首席大丫鬟,栀子觉得自己的腰板也直了很多!
崔宁让掌柜亲自导引这位姑娘买了几身特别奢华的衣服,她付款时特别大方,掌柜虽然语言不通,却高兴得躬身致意不已。
离开时高丽姑娘特意来到崔宁的雅间道别,
“我叫文雅丽,谢谢你,希望再见到你,我们能成为朋友!”
崔宁也露出友好的微笑,“举手之劳不敢承谢,我叫崔宁,后会有期!”然后屈膝福礼。
门外的阿克西似乎十分紧张文雅丽的安全,一刻不停地环视周围,看到她下楼来,连忙迎过来,二人匆匆而去。
栀子如今对崔宁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姑娘,你什么时候会说高丽话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王氏也对小姑子的本事很佩服,但崔家自古以人才辈出闻名于世家,有人会高丽语应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回去问问夫君,看他会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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