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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东打开阿元家大门的时候,沙皮正捧着一碗面坐在厨房门口狼吞虎咽地吃。
见毛东进来,他探出一颗脑袋,“哥,吃饭了吗?锅里面还有面。”
毛东看起来有些憔悴,他沉默着摇了摇头,一语不发地走去了客厅。
坐在客厅沙发上大口灌下一口啤酒,毛东才渐渐感觉到浑身恢复了些元气。
沙皮拿着面碗也跟着进来,看着毛东仰躺在沙发上紧紧闭着眼,迟疑了几秒,才问:“哥,都说了吗?”
昨天晚上毛东独自抽了一晚上的烟,今天一大早,他就跟阿元和沙皮说要去找梁桔。
阿元一听梁桔两个字,当场就要摔门走,任凭沙皮喊了几句也不回头。
“我会跟她分手。”然而在听到毛东说完这句话时,阿元才堪堪顿住脚。
对于毛东要提出分手这事,这里面最希望的就是阿元,而最反对的,则是沙皮。
对于要分手,毛东并没有解释太多。
现在,再看毛东的神态,沙皮再是傻子也看得出,他在难过。
“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桔子她答应你了吗?”
毛东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双眼紧闭,他的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这样半躺在沙发上。
“沙皮,给我根烟。”良久,沙哑低缓的声音从毛东口中发出。他坐起身,用手搓了几下脸。
“哎,好。”
沙皮赶紧放下碗就去找烟,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终于找到还剩半盒的中华。
打火机‘叮’的一声在沙皮手里打开,沙皮拢着火,给毛东点燃了一支烟。
白色烟雾缓缓吐出,盘旋而上,尼苦丁的味道立马充斥在不算大的客厅里。
“阿元呢?”毛东问沙皮。
“睡了,这几天他发烧发的身体太虚弱,吃了碗面就睡了。”
“睡了好,能睡着也挺好。”毛东抬起右手,又狠狠吸了一口手里的烟。
沙皮坐在他眼前,关心地又问了一遍,“哥,桔子那边,还好吧?”
毛东的心就像痉挛了一样狠狠一阵猛缩,他手捂在心脏的位置,屏住呼吸才能压制住钻心的疼。
“沙皮,以后没事,多帮我去看看她。”
“我去看桔子,哥,那你呢?”
“我,我怕是不行了。”
“为什么?”沙皮双眼瞪大地望着毛东,“哥,咱们可说过,谁都不能扔下谁去自己做傻事,你要是想给玲姐报仇,那也得带上我和阿元!”
“傻子,你以为报仇是那么简单的,说报就报?我还没傻到自己把自己送去坐牢。”毛东苦笑道。
听他这么说,沙皮也算是安静了下来。
“我明天去找白斯。”毛东讲烟在烟灰缸里轻轻弹了弹。
沙皮立马挺直脊背,“干啥?”
毛东立体的五官隐藏在烟雾缭绕之中,黑而深的双眸依然深不可测。
他盯着墙上的某个角落,眼神中有戾气一闪而过,迅速消失。
“找他谈一笔生意。”
当毛东一个人坐在客厅抽烟,一边在为如何与白斯谈判深思熟虑,一边又对梁桔发生的事深感自责的时候,医院那边,却发生了意外。
梁桔失踪了。
确切地说,是她自己一个人跑出医院了。
***
入秋的深夜总是倍感凄凉,凉爽的冷风吹在脸上都有种别离的味道。
空气中处处都是秋天的味道,寒冷虽不刺骨,却已悲伤至极。
对于梁桔来说,这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尝试当母亲的滋味。
她能体会到另一个生命在自己身体里的微妙感觉,能体会到即将当母亲的责任感。
所以,无论结果怎样,对于梁桔来说,她绝不能让任何人动她的孩子。
梁桔趁着今晚父亲回家休息,母亲去给她打水的功夫,她换上衣服就偷偷跑出了医院。
她得找一个地方安胎,找一个安全的位置用来安置自己和孩子。
毛东的话就像一根根钉子一样扎在她的心里,梁桔不能坐以待毙,她要先于他们之前作出反抗。
她可以不要爱情,不要毛东,但是,孩子是她的救命草。
梁桔先是坐车去了几公里之外的郊区,她打算今晚先在那里住一晚,等明天一大早,她就准备坐车去外地的一个大学同学家里。
这件事,梁桔谁都不能告诉,包括于言洁和孙晓寿。
梁桔来到郊区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半夜了,她找到一家小旅馆,用身份证开了一间房。
晚上还没有吃过饭,换成以前,梁桔肯定就此罢了,但是现在不一样,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宝宝。
梁桔上网搜了附近的餐馆,点了一份混沌外加两个鸡蛋,她要好好吃饭,要补充好体力和营养。
吃过饭她去洗手间洗漱,稀疏灯光下看着镜子里略显憔悴的自己,梁桔抬手轻轻抚上还没显怀的肚子上。
她要坚强,要坚持下去,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翌日早上,梁桔起得很早。
她上网查了最早一班去黑龙江的火车,她要去那里安顿下来。
随身带的衣物不多,钱也不是很多,算了一下,勉强还可以维持三四天的开销。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梁桔正坐在床边整理随身带来的几件衣服,听到敲门声,她也颇感疑惑。
放下衣服,梁桔去开门。
“请问,是梁桔女士吗?”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身穿灰色便装的男人,平头皮肤偏黄,身高一米七左右。
梁桔狐疑地打量男人,“你哪位?”
“是白总让我来的。”
“白斯?”
“白斯说带梁小姐去见一位姓毛的先生,你就知道了。”
一听姓毛,梁桔心咯噔一声。
她狐疑地看向门口人,对于是否跟他走,心里有所犹豫。
***
毛东并不知道梁桔失踪的事情。
对于主动提出分手,毛东已经是做出了最重要的决定。
为了钟玲,为了大哥毛北,他必须这么做。
跟白斯约好了时间,一身黑色便装的毛东戴着帽子早早就到了目的地。
约好的地方是在白斯公司附近的一家茶馆会所,半隐蔽式,没有会员无法进入。
白斯说这家茶馆他有股份,每一位会员他几乎都熟知,选择这里,肯定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毛东站在茶馆对面的便利店门口抽烟,他早到了一个多小时,暗自细细观察从茶馆里进进出出的人。
一直到上午十点多,超出了约好时间的半个小时,白斯始终没有出现,而毛东,则是接到了一通电话。
“毛东先生,听得出来我是谁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笑意,声调略低,微微有着口音。
“白总?”毛东预感到了事情的不妙,此人并不是白斯,而是白斯的大哥,白烨。
毛东心里清楚,白烨不似白斯,他更心狠毒辣。
“毛东先生今天好像是约了人吧?呵呵,我那个弟弟现在大概无心顾及你了。”
毛东不语,只是把手上的烟捻灭在脚底。
“今天天气不错,不知毛东先生现在是否有时间见一面呢?我这里有个人,大概是你想见的。”
这是一场鸿门宴,对于毛东来说,根本没有后退的路。
“白总好兴致,看来今天我是非去不可了。”
“当然,离开祈海之前,有些事还是要善待好的。”
只是‘善待’两字从白烨口中说出时,还是带了一丝狠劲。
***
祈海市城郊区有一处废弃的工厂,那里之前是一处服装加工厂,后来老板赔了生意就卷钱跑了,据说现在都没抓到。
毛东打车到的工厂周围,他果然就像在电话里说的那样,一个人独自前来。
工厂门口的铁门已经生了锈,门口并没有任何人,走近铁门里,不远处能看见一处大厂子,外面堆着一些破烂。
厂子的大门一扇关着,一扇半开,从门口往里面望,与外面相比,里面要漆黑一些。
毛东把开着的那扇门推开,铁门嘎吱一声响,一股陈年老旧的味道从里面传来。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嘎达嘎达响,毛东环顾四周,隐约还能看出厂子倒闭前原先的模样。
诺大的厂子能有十几米高,分为两层,中间用铁板打着掉板,最右面一侧是一排楼梯,能看到楼上二楼的一间小屋。
毛东已经走到了厂子略靠中间的位置,那里除了有四五个长几米的木板子摆在那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倒略微宽敞。
阳光仅仅从几处已经破碎的玻璃窗外照射进厂子内,整个厂子给人一种压抑和窒闷感。
有脚步声从二楼的铁板处传来,毛东立马抬头,看见几个男人从上面下来,而走在最后面的人,就是白烨。
“白老板,别来无恙啊。”毛东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下来,嘴里还叼着一根雪茄。
白烨穿了一套白色西装,头发被梳的锃亮,手上还戴了两枚大戒指。
白烨朝毛东摊开手,嬉笑着嘴脸,“毛东先生,欢迎来到这里。”
“没想到白家人喜欢这样招待客人。”毛东朝白烨走了两步,可白烨前头的两个膀大腰粗的汉子同时朝毛东伸出手,制止了他的靠近。
“嗯?这是什么意思?”毛东耸肩,抬眼看向白烨。
有人拿了一把椅子给白烨,白烨弯腰坐在上面,翘起腿,从嘴里抽出雪茄。
一股白雾从他嘴里吐出,白烨朝身旁的一位黑衣大汉点了点头。
大汉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毛东,毛东接过。
照片上面的人显然是被控制起来,关在了一间屋子里。
从不清晰的光线中,毛东依然能看得出来,此人就是本应该在早上出现在茶馆的白斯。
他坐在床边俯着身子,一副消极的模样。
“你跟他的计划,我现在很想听听。”白烨翘着腿背着光坐在那,正眼瞧着毛东,“你们是想用什么办法,来除掉我呢?”
毛东将照片收起来,他依稀记得白烨在电话里曾说过他有一个人要见他,可现在白斯明显是被监视起来了,那白烨嘴里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见毛东不说话,白烨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
头顶的铁板再次响动,毛东顺着声源望去,只见在两名大汉的搀扶下,一个被蒙面的女人被捆绑着从那间废弃的二楼办公室里扶着走出来。
她被大汉绑在一根并不算粗的木柱子上,木柱子连着下面一块木板。只要木柱子上的绳子被剪断,女人脚下的木板就会连着绳子掉落,瞬间,她会脚踩空,一并从十几米高的二楼摔下。
女人的身影一出现,毛东的整个心脏就瞬间像被捏紧一样,有种窒息的紧张。
“拿了她脸上的头套。”白烨坐在椅子上翘首以待地瞧着毛东,毛东则是一顺不顺地盯着那抹身影。
黑色头套被拿下,一脸狼狈的梁桔,赫然出现在毛东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