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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一身飘逸的男子,路柯一时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分别时的寒夜,又回到了十年前那白雪皑皑的大雪山上。
只是……还有那个女孩儿?路柯感怀之际,突然发现有些不太对。
季寒山的容貌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稳重沧桑之意。他身后却跟着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不声不响似乎藏进了季寒山的影子中。
“师兄,好久不见。”顾衣白感叹一声。
久别重逢,何况季寒山本就爱酒之人,众人一直喝到夜半方才各自散去。由那位跟着季寒山叫做徐伯阳的姑娘安排众人休息,至于老人喜伯早已入睡不知多久。
这唤做徐伯阳的姑娘似乎不爱说话,但见其平静脸色无一丝一毫波动,安排的却井井有条。知道她不是当年那位大雪山上的女孩儿,不知为何路柯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有些失望,但有些释然,随后又落入自嘲之中。
这种古怪心情让他很是叹了口气。
“是感叹这漫漫长夜无人来陪,还是感叹这时光易逝无法掌握?”带着些许潇洒的口吻说出来的话就算是打趣也让人丝毫生不起气来。
季寒山那算不得高大的身形映在门外化作一道挺拔的影子。
“师伯。”路柯苦笑一声,老老实实走过去将门打开。
季寒山拎着两大坛酒站在门外微笑看着少年,“晚来天欲白,能饮一杯无?”
“云姑娘很好。”开门见山后的第一句话让路柯一怔,再看季寒山却见他已经仰头喝下第一口酒。
路柯心中诧异,但心里却莫名升起一股喜悦的情感。颇觉得应该为此干一杯,所以同样仰头喝下一大口。
“少年人总该是活泼的。”季寒山放下酒坛,看着路柯摇头叹道:“但是现在你们这些少年人看着心思一个一个比重。有什么话我不问你们便不说的吗?”
这句话意有所指,路柯转念一想很快明白过来,便苦笑道:“师伯慧眼如炬,我好像快死了。”
这句话说出来他莫名觉得有些轻松。
“不是不肯说,只是方才宴席之上不好说这些事。”路柯解释道:“这些事我没和师父他们说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季寒山并未吃惊,仍旧脸色不变问道。
“五年前在北海是第一次。”路柯老老实实说道。
“北海……”季寒山微怔,似是想起了什么,一向波澜不惊的飘逸面庞上竟露出几分苦笑来,他不由长叹一声,“当年我将那葫芦当作信物赠给你们师徒二人,六年前分别时我又让你们去北海调查一件事情刚好遇到危险让你被那剑灵入体……”
“难道这世界真的是有命运吗……”他的眼神中露出了几分迷茫之色。
路柯在一旁听着季寒山喃喃的声音,心里忽然沉重起来,命运……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命运吗?如果是,那自己以后的命运会是如何?
路柯心中暗叹,他不明白,此刻也不愿意再去多想,相比于季寒山所说的命运,他倒是对季寒山说的另一件东西更好奇,“剑灵?”
季寒山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是一把传说中的剑的剑灵。万物都有灵气,草木竹石吸收天地灵气尚可成精,这些刀剑取自铜铁精华,饮血杀生得其生死灵华,比之草木竹石更容易成精——而这种精灵便是剑灵之属。”
“那岂不是会有很多剑灵?”路柯本以为自己体内这剑灵是独一无二,想不到居然是如此寻常,一时不免有些吐血之感。
“当然不是。”季寒山喝了酒慢悠悠道:“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不同于峰谷绝地之草木竹石,刀剑乃有用之用,若非无上材质用之则很快便会毁弃,相比于无用之用反而没有足够的时间培养出灵性,所以历来拥有剑灵之属的刀剑材质都是极其罕见的天地灵物。”
“所以另外一点就是这罕见的天地灵物会有很多吗?”
听到这些路柯顿时精神一振,“这么说来,我体内这剑灵很少见?”
“不是很少见。”季寒山叹道:“是从来未见过。”
“不过这剑灵之说终归是我的猜测。只不过是我曾经见过那把剑,所以对你身体内有些熟悉的灵力作了推断。”季寒山缓缓道:“除此之外,我也实在难以理解这世间还有什么力量会让一个无法修行的人踏入修行之路——即便这只是短暂的。”
季寒山最后一句话顿时给路柯泼了一大盆凉水,他愣了片刻,方才有些苦涩道:“师伯也没有办法救我吗?”
季寒山沉默片刻,叹道:“除非我那位师尊出手,否则我现在也只能压制你体内的灵力,延缓你的伤势,不至于让你在半年之内便爆体而亡,至于这延缓的时间究竟是三年还是五年,就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三年五年……”路柯喃喃一声,身体忽然感觉疲惫起来。
“而且你以后也不能再使用这种剑灵之力。”季寒山脸色复杂道,他知道死亡和无法修行这对于一个千辛万苦才踏入修行之道的少年来说,两者的重量是相等的,这不是一个少年能够承担的。
“真的无法修行了吗?”出乎季寒山的预料,路柯方才疲惫苦涩的脸色并未因为自己的这句话再加深,反而是恢复了平静。
季寒山心中暗自赞了一声,沉吟片刻后方道:“依照常理来说的确不可能,但是我观你体内有另一股气息,如云山雾绕,遮蔽你修为的同时,同样在隔绝修复你体内那因凌厉剑气受到的伤害。所以或许也有可能你可以继续修炼,只是不可动用那剑灵之力。”
“另一股气息?”路柯微怔,大概知道季寒山说的是什么了,这倒是提醒了他。当下也不隐瞒将觉心所传敛气诀和所说心意剑一一告诉季寒山。
季寒山听完,沉吟半晌都未说话,就在路柯忐忑至终于平静后,突然若有所思开口,“这敛气诀绝不是一般之物,并非只是寻常所见的那种遮蔽气机之法。至于他所说的心意剑……”
季寒山顿了一顿,但很快便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又续道:“看来当年他果真是去过那里的。”
路柯微怔,一时不明白季寒山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来不及问便听季寒山又说道:“这些事我本来是不能说的,但是既然这事因我而起,当然也应当我来承担这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