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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狐妖之说历朝历代皆有,最早时源于上古。一千年前,葛洪天师所著《抱朴子》中曾记载,狐修三百年可化为人。人有善恶之分,这狐妖亦是如此。良善者,修行于山林之间,以法力为世人治病祛灾,宛如神仙造福一方百姓,受世人敬仰供奉,就如咋江西龙虎山正一道天师府狐仙堂中供奉的那位。”吴秀才本是江西人士,说起龙虎山狐仙堂自然是引以为豪。“然良善者寥寥,多是为祸人间的妖狐。
小恶者,化身女色引诱世间男子,吸**元;大恶者,淫乱宫闱,祸国殃民,如那商朝时九尾妖狐苏妲己。”
“小紫啊,你是道门中人,难道这世间真有妖狐之类的精怪”白袍公子哥问道。
“精怪之说,历来有之,多为世人以讹传讹。我自幼便被师傅带上山修行,从未见过什么精怪妖类。至于龙虎山天师府狐仙堂,也只是供奉牌位香火,什么狐仙显灵也多半是谣传。不过,万物皆有灵,或许真的有吧”青衣道人淡淡回到。
“话说这五日前,夜现京城的便是这狐妖中作恶者。当日戌时,兵部右侍郎陈文平陈老爷散衙后,与几位僚属至一品楼吃酒,席间有数名歌姬陪伴,好不快活。约至亥时,见陈老爷走出酒楼与众人道别,门外家仆已备好车驾,陈老爷登车回府。车驾过玄武道转至东安街缓行片刻,忽而停止。未等车夫回报,陈老爷便掀开车帘,起身向外。当晚月光皎洁,凭借月色,只见一白衣女子,身材曼妙,面容姣好,立于街中。虽隔几丈,身上清香已飘至车中。陈老爷脸色红润,身上酒气尚未散去,抬头望去,思揣片刻,问道:“前方何人?为何拦本官车驾?”白衣女子掩面笑道:“侍郎老爷可真是薄情寡义啊,几日不见就认不得奴家了。”陈老爷刚过不惑之年,仪表堂堂,平日里又喜流连于烟花之地,臂中红颜不知凡几,当下以为又不知是哪里仰慕自己的青楼歌妓,便笑道:“姑娘天香国色,可留下芳名。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再去寻你。”言吧,便欲转身回车。白衣女子呵呵笑道:“怕是等不到明日了。”说罢,只见白衣女子身形一动,几丈远的距离顷刻便至,陈老爷回头一看,只见一道白影飞跃而来,哪里是曼妙女子,竟是一只白狐飞扑而至。那白狐张开大口,露出獠牙,伸出前爪,一爪对着车夫穿心而过,霎时便将陈老爷扑倒,一口便咬断陈老爷喉咙,片刻之间,两人便丧命当场。随行陈老爷车驾的两名家仆见此场景,一人当场吓晕,另一人两腿发抖,双齿打颤,双股之间一股热流淌下,吓尿了裤子,竟忘记逃跑奔命。只见那狐妖咬死陈老爷后纵身一跃至街边楼顶,再一跃便跳至几丈远,两三下功夫便消失不见。待那狐妖远遁之后,那名仆人惊慌大叫,不一会儿便引来一队巡街甲士。再看陈老爷,早已气绝身亡,血流不止,无半点生机。”吴秀才绘声绘色向众人讲道,仿佛当晚置身现场“说那陈老爷惨死之后,巡街甲士当即禀报东城兵马司。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刘三清当夜赶至东安街,勘察现场。翌日卯时,万岁爷也得知此事,闻后大怒,连平日里最喜爱的摆在乾清宫御案上的宋代官窑天青杯都摔碎了。”言吧,吴秀才大饮一口茶水,底下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吴秀才惊堂木一拍,脑袋微扬,接着说道:“人生难测事无常,无名无利又何妨。乌纱完好身不在,不如一饮空壶殇。各位客官,今日便讲到此。这几日京城宵禁,酉时以后便禁止在外游荡。各位看官晚些时候尽量早归,莫要外出,免被那狐妖屠戮。”
“吴秀才说得好啊!今日咱也早些收摊,少赚几文钱,也不能被那妖狐索命”
“这妖狐着实可恨那!大家伙也不用忧心,咋白云观的老神仙善扬真人已经布下伏魔大阵,必定生擒那妖狐。”
客堂众人目送吴秀才起身离桌,各自议论着妖狐案,人声鼎沸,嬉笑怒骂声不绝于耳。
“吃饱喝足!我们也走吧。”白袍公子哥听完吴秀才说书后,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笑咪咪地对那青衣道人说道。
“嗯嗯,李公子稍候,待贫道将着盘中牛肉吃完。”青衣道人边吃边夹起盘中的几块牛肉,一口吞进。随后,胡乱用衣袖抹了抹嘴,起身跟着白袍公子哥的步伐离店。
两人大步走出一品楼,正想着过午晡时去何处。不知何时,门口处停一马车,马车旁站立三人,为首一名老者,一身黑色圆领长袍,腰束黑带,头顶四方平定巾,鬓发灰白,面色红润,双目有神,身形笔挺,负手而立,满脸笑容。身后两人头顶网巾,也是一身黑衣,双目似鹰眼,身材高大,手握四尺长剑,面无表情,如石像般立在两旁。
白袍公子哥见到这三人,脸上笑意顿时全无,径直走向马车。黑衣老者见到李公子,当即弯腰叩首,行礼道:“老奴拜见三公子。”
青衣道人见到这幕,转头看向白袍公子哥,过了片刻笑道:“几日前初遇李公子时,看李公子穿戴不凡,便知李公子是京城富家子弟。今日见到李公子家仆,贫道才发觉李公子可不是那寻常富家子弟,能够让三名高手为仆人,怕是京城显赫之家啊。”
“咳咳,小紫啊!我家在京城家大业大,没几个高手看家护院,怕是被贼人惦记啊!”白袍公子哥略有尴尬,随即便向黑衣老者说道:“王……伯伯,这是我前几日结识的兄弟,他是全真龙门派的十二代弟子,道号紫阳。这几日就是他一路伴我回京的。”
“老朽见过紫阳道长!紫阳道长这几日照顾我家公子,老朽感激不尽,在此谢过!”黑衣老者听罢向青衣道人执礼拜谢,而后起身向白袍公子哥说道:“三公子出门数日,杳无音信,老爷可是心急如焚那。如今玩也玩了,今日便随老奴回家吧。”
白袍公子哥听后便垂头丧气,一脸无奈道:“王伯伯,见到你时,我便知逍遥日子过完了。稍后我便随你回家,你侯我片刻,我与我兄弟道个别。”
说罢,白袍公子哥便拉起青衣道人走到黑衣老者旁边几步远,噤声问道:“小紫!你说你是全真龙门派的十二代弟子中武功最高的么,你看你能打过我那三个家仆么?要不待会,我先跑,你帮我擒下那三人。我在内城崇文门那等你,然后我俩从崇文门入外城,在从广渠门出城。”
青衣道人听罢哑然失笑,一阵无言,回道:“李公子,贫道约莫能在十招之类拿下那两名年轻的,在百招之内拿下那个老头问题也不大。关键是,除了这三名外,对面香坊门口还站着两位,街头拐角处那两个也是,在这大街上至少还有十名高手隐藏在暗处。你根本跑不掉啊!”
“不会吧!没关系,我们试一试。不瞒你说,我可也是习过武的。前日在新阳县你也看到了,我一个人对付四个混混,不也把他们打趴那了么。”
“呵呵,李公子武艺高强。一打四也不过就用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用嘴咬伤两个,也不过就是被人踢了两脚而已。啧啧,贫道可真是大开眼界,从来没见过用嘴咬的”青衣道人又是一阵无言。“不要再说了,你家仆人的功夫你心里清楚,你连半招都撑不过,你连用嘴咬的机会都没有。还有啊,李公子。习武之人感官远胜于常人,功力越高越是如此。以那个黑衣老头的功力,不过一丈远,你说的话,他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白袍公子哥听罢,瞬间脸色通红,眼角瞥向黑衣老者,对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半晌,白袍公子哥自觉逃跑无望,哀怨道:“哎!看来今日肯定要回家了!”言吧,转身走向黑衣老者。刚走两步,忽而又折返,难得正经地向青衣道人说道:“紫阳,本公子家规森严,平日里交不到几个知心兄弟。你我虽萍水相逢,相识短短数日,但与你一起,本公子甚是开心,你以后就是我兄弟了。我知道你下山游历,这次来京是去拜访京城白云观。你暂且在京城多待几日,我寻个机会出来找你。你若把我也当成兄弟,一定等我来找你。”
“额,李公子,你我相逢即是缘,缘起缘灭不必强求。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贫道下山游历以来,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明日拜访白云观后,便直接离京了。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贫道闲云野鹤,不会定于一处,你家世显赫也不能随我云游四方,不必强求。况且,人生何处不相逢,或许有朝一日你我还能再见。”青衣道人淡淡回道。
白袍公子哥一阵黯然,沉思良久回道:“罢了罢了!你既要离去,我也不强求。你明日几时离京?我送你至城外吧。”白袍公子哥停顿片刻,赌气说道:“罢了罢了!我也不送你了,你我就此别过吧。”说罢,转身离去。青衣道人颔首致礼,目送白袍公子哥登车离去后,便转身沿着玄武大道走去。
青衣道人沿着玄武大道漫无目的的游走,道路两旁酒肆林立,两边行人摩肩接踵,路边商贩大声叫卖,好一副盛世光景。约一刻钟的功夫,有人大声唤他,青衣道人回首一看,竟是那白袍公子哥又折返跑来,身后跟着三名家仆。只见白袍公子哥喘着气跑到青衣道人面前,不等青衣道人开口,便将身上锦囊塞到青衣道人手中。
“紫阳!这次仓促离家,我没带多少盘缠。这是我身上所有的盘缠,还剩下宝钞二十二贯,你且拿着。我知道你下山游历,身上钱财所剩无几。京城米贵,居不大易。这些钱够你住一品楼天字号客房,你拿去用吧。顺便再买身新的道袍,好歹也是名门大派出来的,总要有副行头。还有啊,京城牛肉最美味的不是一品楼,而是外城正兴坊南街的天香馆,好吃不贵。你晚些可去尝尝,就当本公子为你践行了。”白袍公子哥喘着粗气说道“本公子家中排行老三,父亲母亲都唤我三郎,你以后也叫我三郎吧。不知日后是否还能再见。如若再见,莫要在叫我李公子,就叫我三郎吧。我走了,紫阳。你一路保重!”说罢,白袍公子哥李三郎笑吟吟地看着青衣道人,不似方才赌气那般转身就走。
青衣道人接过锦囊,半晌无言。自从下山游历后,风餐露宿,饥寒交迫,一身道袍也是沾满污垢,时常因一身邋遢遭人白眼,何曾有人如李三郎这般真心待他。虽说一路苦修只为砥砺道心,青衣道人也从不因世态炎凉而乱心,但见今日李三郎诚心诚意,心中也是一阵感动。这李三郎表面上玩世不恭,一副公子哥作派,可到底是心底纯良,仅仅因自己数日的陪伴,便真心相交,可见虽家世显赫,倒也没几个真心朋友,当得兄弟二字。
“那就谢过三郎美意了,贫道就却之不恭了。京城繁华似锦,贫道就多待几日。京城米贵有如何,反正有你三郎倾囊相助。”青衣道人转收起锦囊转身离去,豪迈笑道:“贫道本名赵常清,等着你李三郎带我吃遍京城。”
白袍公子哥听罢大喜,冲着青衣道人身影喊道:“小道士,你就住在一品楼,过几日待我寻你。”
青衣道人左手拿着锦囊,挥了挥右手,大步向着外城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