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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瑶出院已经是三个月后,可她再也无法直面任何舞台和摄像机,医生说,“当时的迎面驶来的车灯强光加上心理的恐惧,造成她有了阴影,可以通过心理治疗,慢慢疏导缓解这样的心理疾病。”
就这样她被送去了心理咨询的医院,可苏若瑶对于这样的心理辅助十分抵触。
她的潜意识里以为是自己的调皮害死了乔一岚,心理咨询导致苏若瑶越来越沉默,她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不想出门,不爱去学校。
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下棋,弹琴,画画,锻炼……
有时她可以一整天不下楼,只呆呆地看着围棋或钢琴。
直到慕军航夫妇到访苏宅时,他们才发现苏若瑶的异常。
苏致远痛失爱妻,再也不忍心女儿为此受尽苦楚,毅然退却任何比赛得邀约,也不再去心理咨询。
他只要他的女儿过得开心,那些奖项,荣誉此刻都变得无关紧要。
外婆李婉为了分散苏若瑶的精力,开始亲自教导苏若瑶书法和古筝。苏致远只想苏若瑶自由自在的生活,她喜欢钢琴就学钢琴,喜欢围棋就学围棋,只要她开心就好。
慢慢地,她又变回车祸之前的活泼模样,可到底还是变得不一样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即便是找回来了,也找不到最初的心态。
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心理疾病最严重的是苏致远。
他在短短一年内,操作致远的股票,造成集团破产的假象,将苏若瑶托付给自己的至交好友慕军航。
在妻子的祭日当天,选择在他的致远集团楼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染红了致远门口,也彻底让苏若瑶成了孤儿。
苏若瑶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头抵在方向盘上。将心头的悲伤压住,鼓起勇气想要下车进去看一眼。
她的手却始终没有勇气打开车门,将头放在方向盘上,两手交叉握在一起,慢慢摩挲着自己白色衬衫的袖边。
仿佛听到了温柔的敲窗声,她几乎是立刻就抬起了头。将车窗摇下,来人背对着光,午后的阳光还有些刺眼,她眯了眯漂亮的黑眸。
适应了光线后,慕景琛正一脸温柔和疼惜地看着自己。
苏若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应在影视城吗?
伸出食指,想要去触碰他的鼻尖,伸到一半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停住不动了。
慕景琛站在车外,看到苏若瑶伸手的这个小动作,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笑着弯下身、低下头,拉着她的食指轻轻触摸了自己的鼻尖,并在她掌心亲了下,抬头就看到,她眸底的恐惧和哀伤还来不及散去。
他更加紧紧握住了她发抖的双手,将门打开,把她拥进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瘦削的背。
苏若瑶唇色苍白双眸紧闭,依偎在他的怀中,思绪依旧停留在刚刚的回忆中。可能因为慕景琛的到来,将回忆带来的痛苦都冲淡了,蹙着的眉头也渐渐地变平了。
缓缓地回抱着慕景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略带薰衣草的清香,那是他使用的沐浴露和须后水的味道。
贪恋般地想要从他身上吸取更多温暖,在这个充满两人青春年少的回忆的地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深藏着的那颗种子彻底破土而出,疯狂生长发育。
几乎让苏若瑶再也不想放开他的手。
稳了稳心绪,苏若瑶慢慢挺直了身体,抬起头看着慕景琛,脸上带着完美的笑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忽然间就想回来看看。” 看看我心里的那个女孩,回来会不会悲伤,看看她是不是和我一样,也会思念成狂,显然这次不顾一切的回来是对的,她果然来了这里。
慕景琛看着苏若瑶,眼神柔和而深情,像一汪清泉,饱蘸着柔得化不开的缱绻。
苏若瑶有些慌乱地侧头,避开他那近乎灼人的目光,语气平缓地说:“我想进去看看。”
眼神恢复昔日的幽深,早已没有了刚刚的恐惧和悲伤,慕景琛低头遮住了眼底的心疼,她似乎更擅长隐藏情绪了。
如果不是自己来得刚好,她会怎么处理这些情绪呢?其实慕景琛一直都知道,苏若瑶会隐藏情绪,可这次他见到她这么快就把自己缩回冰墙,心里还是会忍不住疼。
慕景琛拉起她的手,“好,我陪着你。”
顺手接过苏若瑶手里的车和别墅里门上的钥匙,十指相扣,拉着她的手,坚定不移,拒绝地走向别墅大门。
苏若瑶轻轻推开别墅的大门,外边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门前的花池,秋千,东侧的假山和流水,侧边的游泳池……
后院的那棵树已经长得很大了,是二十岁暑假时和慕景琛一起种下的,没想到现在已经长得可以遮住后院的小仓房了。
看了一圈曾经漂亮的小花园,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是乔一岚再也不可能温柔地回应她的话了。
慕景琛看着她那双盈盈澈亮的水眸写满悲凉,刚想要过去,苏若瑶倒退着走了几步,然后非常决绝地朝着别墅走去。
别墅非常宽敞整洁,苏若瑶一直都知道不管是慕景琛,还是慕军航都会安排人维护好这里。
可她没想到,他们会把这里维护的,就像是原本就有人住在这里,苏若瑶轻柔地抚摸着玄关鞋柜,手指上没有任何灰尘。
慕景琛回头看到她的举动,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他熟练地从鞋柜拿出两双鞋子,苏若瑶已经猜到,这里都是慕景琛在管理。
苏若瑶低头就看到他将拖鞋摆好,男人半蹲在地上,一双黑曜石般的深瀚眼眸凝视住她,像秋晨寒而不凛的湖面掀起淡淡涟漪,晕开几抹深情在其中。
小拇指微蜷,食指和拇指慢慢地摸索着衬衣的袖子,这样的慕景琛,她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慕景琛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犹豫,对,是犹豫!
快到他几乎都要无法确认,以为那只是他的错觉,如果不是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如果不是她从来都有那些小动作,他就被她骗了。
苏若瑶眼神无波澜地扫视一遍屋内,这里所有的家具和摆设都没有什么变化。
几乎和几年前一模一样,瞬间只觉得心潮腾涌,就像平如镜的湖泊泛起层层的微波,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
半晌,苏若瑶的心里都是满满的感动。可她该要如何回报这样的深情呢?
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
想着这些问题,她有些呆愣地走到钢琴旁。慢慢地打开钢琴的盖子,坐在椅子上。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本曲谱,看了一眼后,慢慢地放下。
修长的手指轻触黑白分明的琴键,如同舞者的脚尖触地,轻柔而准确。
悠扬婉转的琴声自她的手中缓缓溢出,似亘古般神秘怅然,眉宇间透露着望不穿的空灵。
这是十年来,慕景琛第一次听到苏若瑶弹钢琴,看着她近在眼前的身影。
这样灵动的音乐,那样专注而动人的神情,为什么会有一种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却感觉她随时就要离他而去。
这样的念头忽然冒出,让他没由来得心中一紧,随即止住了脚步,低头苦笑,他又能做什么呢?
苏若瑶记得自己已经有十年没有碰过钢琴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抗拒钢琴,确切说,是抗拒所有和学习有关的东西。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做一个梦,树下站着一个看不清脸的少年,温柔缱绻地唤着她的名字,“瑶瑶,瑶瑶!”
那天看到韩希禹拿出那幅画,苏若瑶才确定那些不是梦,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她清醒时,却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上次弹钢琴是什么时候呢?苏若瑶自己都记不清了。
是梦里那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在钢琴教室打扰自己的时候?
还是每次来上钢琴课,他都借故跑来的时候?苏若瑶记不清他的脸,记不清他的身影,只是模糊的一片。
然后韩希禹带来的那幅画中,在那个落花纷纷的树下,阳光洒脱的少年,纯白色T恤的人和梦中的人重叠。
在梦中那个挥手对着她笑的人重合,和在钢琴室里弹琴的背影重叠,最后的记忆却是他满脸是血的样子……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慕景琛从优美的乐声中骤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