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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氏搬出佛堂这件事,在永宁府下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其中最忐忑不安的,就是追随二房那些下人。
老夫人搬出佛堂,接着是不是会重新掌家?他们惴惴地想,生怕自己会受到波及。毕竟,侯府的风向,分分钟影响他们的生机性命。
他们都很记得,三年前二夫人掌家的时候,府中有多少人被逐出侯府、又有多少人被夺了性命。
做墙头草风险太大了,然而不做墙头草同样大风险,他们身不由己只想好好过日子而已。
不安生的,是侯府的主子们!
是以,在这个消息传出后,来谢氏的朝阳院禀事的下人们突然多了起来,他们都是来探听具体消息的。
他们见到二夫人谢氏依旧淡定处事,再见到荣寿院的下人对老夫人无任何表示,心中才稍稍安定。
看来,就算老夫人搬出佛堂,仍是二夫人掌家,那么他们就放心了。
见到这些下人的举动,朝阳院的管事云娘就撇了撇嘴,暗骂道:“这些没眼见力的!活该你们一辈子都不得重用!”
转过头,她恭顺地对谢氏禀道:“夫人,奴婢都将他们打发走了。奴婢斗胆问一句,就这样让老夫人搬出佛堂吗?”
谢氏正在对账,闻言便侧头看了云娘一眼,冷冷道:“侯爷都下令了,不然你以为能怎么办?”
云娘听了这话,顿时讪讪道:“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奴婢是担心夫人。”
她都想拍自己两下了,明知道夫人心情不好,还说这样的话,这不是让夫人心堵吗?这个时候,她有点嫉妒自己的姐妹静娘了,怎么静娘就那么好运出府探亲了呢?
谢氏知道云娘是在关心她,便略略舒缓了脸色,道:“老夫人出了佛堂也没有什么,你只管吩咐底下的人像平时一样就可以了。”
想了想,她又道:“另外,你带着下人去将闲章院收拾一番。明日静娘就回来了,具体的添置我会吩咐静娘去办。”
云娘的确十分忠心,可惜机敏不足。比起来,还是忠心又聪慧的静娘更得谢氏欢心,像闲章院布置这样的事,交给静娘来办她才更放心。
“是,奴婢知道了。”云娘迅速回道,眼中却闪过一丝丝不忿,随即便退下了。
云娘离开后,谢氏也没有心思再看账本了,她想着章氏搬出佛堂一事,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说实在话,这事完全出乎谢氏意料。她没有想到,章氏从禹东学宫回来就去了荣寿院,她更没有想到,侯爷会答应章氏的要求。
这令她措手不及。
当侯爷唤她去荣寿院、吩咐她收拾闲章院时,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只得下意识点头称是。
及至回到朝阳院,她才觉得胸口塞闷。这章氏,就这么顺顺当当从佛堂里出来了?侯爷不是最恨章氏的吗?怎么还会让其出佛堂?
想来想去,谢氏都想不明白侯爷的决定。而这些疑惑,她作为儿媳妇是绝不可能去问侯爷的。
郑适和郑衡两姐弟的事,已让她心神不宁,现在还多了章氏出佛堂一事,就像给了她一个闷棍而已。
谢氏不由心跳得厉害。她总觉得,侯府有什么变了……
郑晁从刺史府回到朝阳院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谢氏这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禁问道:“夫人,发生何事了?可是逾哥儿出了什么情况?”
今日是禹东学宫开宫门的日子,郑晁本来也打算去看望郑逾的,只是刺史府有要事,他实在走不开。
如今见到谢氏这个样子,他唯一想到的就是郑逾出了什么事。
只是下一刻,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逾哥儿,是他的嫡长子,若是真的出了事,他早就接到消息了,而不会等到现在。
谢氏一向精明能干,很少在他面前露出这副样子,究竟府中出了什么事?
听到郑晁这么问,谢氏这才真正回过神来,当即摇摇头道:“二爷多想了,逾哥儿没什么事。妾身心中不宁,是因为适哥儿和章氏的……”
听到“章氏”这两个字,郑晁眼神暗了暗,问道:“适哥儿怎么了?那位……又有什么事?”
对于章氏这个磨磋他亲娘、药死他亲娘的人,郑晁虽然面上称呼她母亲,但心里恨不得生啖其肉,更别说有什么尊称了。
谢氏便将事情一一说了出来。从禹东学宫前的一幕,说到章氏带回了一个陌生丫鬟,再说到章氏去了荣寿堂,最后说到永宁侯交代她收拾闲章院的事情。
末了,谢氏颇为忧心地道:“二爷,妾身倒不是怕章氏搬出佛堂。只是侯爷神色颇缓,妾身担心侯爷心软了,若是再让章氏掌家那就不妥了。”
听得章氏这么说,郑晁眼中闪过寒光,唇角却扬了起来:“她要出来,便出来好了。我还以为她会一辈子缩在佛堂呢。你不用担心,平时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他早就想过章氏出来的可能,也早就想过应对的办法,就算章氏出来比他所想的要早,也没有什么好乱的。
谢氏却没法放心,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管家之权,才三年而已,她说什么都不会让出来。对于章氏这个人,她绝不敢掉以轻心。
她皱着眉头,道:“二爷……”
这时,郑晁微微上前,对着谢氏耳语了几句,然后谢氏脸上也渐渐浮起了笑容。
她双眼微微上挑,眼中映入的,是郑晁英俊的脸容及自信沉稳的笑意,心中微微一颤。
幸好,她挑的这个人足够聪明,虽然身份差了些,但能让她顺心遂意,那就比什么都好了!
想了想,她便缓缓笑道:“二爷既想了这个法子,那么妾身便放心了。闲章院那里,妾身自会办妥当的。只是,适哥儿若是得到祭酒大人看重,那么逾哥儿怎么办?还有衡姐儿,若在禹东女学闯出名堂,以后要拿捏她就麻烦了。”
郑晁笑了笑,答道:“适哥儿和衡姐儿是大房的人,该为他们操心的,不应该是我们的好大嫂吗?你有时间便往京兆去封书信吧,给大嫂说说他们两个是何等优秀,也好让大哥大嫂放心。”
他这么一说,谢氏双眼便更亮了,愉悦地道:“二爷说得是。衡姐儿他们出了孝,我原本就打算写信告诉他们的。”
郑晁点点头,不吝赞赏道:“夫人办事一向周到,我自是放心的。对了,夫人这两日得空便去叔父府上一趟,难得叔父也在河东道,彼此好好联系增进感情才是……”
叔父,自是谢氏的叔父谢澧时,现任河东道观察使谢澧时。
永宁侯府只是没有实权的勋贵,郑晁若是想在官途上继续走下去,就必须紧紧靠着谢家这棵大树才是。
听到郑晁提及叔父家,谢氏也不敢怠慢,只慎重点了点头。——她现在是五品诰命,若是想等级更进一步,必须是郑晁更进一步才行。
……
……
离开了朝阳院,郑晁便往荣寿院走去,像以往每天那样,去给郑仁请安。
一见到郑晁,郑仁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远远就唤道:“以桓,你回来了。正好,与我手谈一局……”
“父亲,好的。只是孩儿今天有些累,怕是要输给父亲了。”郑晁回道,笑容略显疲惫。
郑仁叫住了准备去拿棋盘的田荣,然后摆了摆手,问道:“那便算了。你若是累了,便早些回朝阳院休息吧。下棋这样的事情,不急。”
大家都说“天子爱大子,百姓疼幺儿”,在永宁侯郑仁这里,这句话却是行不通的。他最疼的,不是幼子郑昌,而是二子郑晁。
无他,郑晁是他最爱的苏氏所出,爱屋及乌。再说,得他亲自教导的郑晁的确优秀,比他另外几个兄弟都优秀。如今闻州,哪个不知道永宁侯府有个郑晁郑以桓?
可以这么说,在郑仁的四个儿子里面,最令他省心、又最令他满意,同时又最得他心疼的,就是郑晁了。
郑晁年纪轻轻就死了亲娘,虽然一直记在章氏名下,但章氏并不待见他,难得的是他还这么长进。郑仁有什么理由不疼爱这个儿子呢?
此刻郑晁似有什么为难事一样,郑仁想了想,便明白是为什么了,便安慰道:“放心,就算章氏出了佛堂,也和现在一样。本侯让她出来,是为了你好。本侯不会让她好过的,你让谢氏专心掌家便是。”
听到这句话,郑晁脸上的疲惫非但没有散去,还多了一丝忧色,压低了声音道:“父亲,您误会了。孩儿不是因为母亲离开佛堂这件事。而是因为……今日谢澧时来找孩儿了,道是户部郎中将会空缺,道孩儿可以争一争。”
郑仁扬了扬眉:“谢惠时如今是门下侍郎,对你这个女婿肯定用力提携。这可是件好事,你为何露出这副神情?”
郑晁脸上的忧色更重了,无奈道:“这原本是件好事。但是,这个位置太多人想要了,谢澧时说孩儿没有大政绩,恐怕会十分困难。”
这一下,郑仁沉默了。的确,户部掌天下之财,户部郎中算是个高位了,哪个人不盯着这个位置?只怕的确难办。
郑晁目光闪了闪,声音无比为难:“孩儿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只是凭一己之力还是难以做到,还请父亲助孩儿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