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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穷白公子的名号,纳兰莹迅速从他手中抢过梳子,将苏闲如瀑的长发握在手中,好似对待珍宝般梳理。
“她定然是个有本事的女子,否则也不会受穷白公子青睐。大哥,她长得这么漂亮,你说穷白公子是不是喜欢她?那你岂不是多了个厉害的情敌?”
闻言,纳兰醉嘴角微抽,似笑非笑道:“穷白公子会不会喜欢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穷白公子喜欢男人。”
“男人?他真的是断袖啊!我还想着他若是没有心仪之人,就大胆的追求他呢,看来是没戏了,不过你为何不早告诉我?”纳兰莹不满地觑他一眼,手指穿梭在苏闲如缎的长发,夸赞道:“手感真好,比进献给宫里的绸缎还顺滑。”
纳兰醉无言,不愿搭她的话,替苏闲紧紧外衫,贴身的亵衣勾勒出女子有致的身形,他将目光移开,免得失态。
经过日夜不停地赶路,马车停在一处隐秘的别苑,这是狮冥国皇帝夏日休养的几处行宫之一,因为纳兰莹身体有疾,宫里的环境不适合静养,便让她来此处呆上数月。
下了马车,纳兰醉抱着苏闲来到一处宁静的院落,将她放在床榻,吩咐丫鬟好生照料。
而他则回到自己的屋子,命人准备好浴汤,赶了许久的路,他需要沐浴更衣,洗去满身风尘仆仆。
另一厢,接到召唤的文渊赶到别苑,他以为是纳兰醉身体不适,正打算去替他诊脉,却被眼尖的纳兰莹发现,直接拖进苏闲的屋里。
“这是我和皇兄救回来的女子,也是皇兄的熟人,还是可能成为我皇嫂的女子,更是与我偶像关系紧密的人,你快看看她怎样了,为何一直昏迷不醒?”纳兰莹将文渊按在床边,口气急切道。
文渊掀开薄衾,将手指搭在苏闲的腕部,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他才收回手,“这位姑娘身中罕见的迷香,我会给她开方子,需要连续喝两个月才能醒来,另外,她怀有身孕,脉象显示胎儿已有一个月大。”
“什么?你说她有喜了?”纳兰莹陡然抬高音量,目光古怪地盯着苏闲的小腹,十分佩服里面小生命的顽强。
“主子,这位姑娘她……”文渊听到脚步声转身,正打算再复述一遍,被纳兰醉抬手制止道:“我已经知道了,你先下去为她熬药吧。”
“是。”男子施一礼,提着药匣离开。
纳兰莹坐在桌边,单手撑着下巴,悠悠道:“皇兄,苏姑娘腹中有了孩儿,却如此凄惨地被我们发现,肯定是那个男子对她不好,你的机会来了,恰好可以捡个便宜爹爹当,等孩子降生,我便是现成的姑姑,皆大欢喜。”
她语气欢喜,甚为喜欢肉肉的小孩子,也就更加奋力地撮合自家大哥和苏闲。
“不要胡说,等她醒来我会派人将她送走。”纳兰醉阻止她的异想天开,却不由自主想到孩子的父亲问题,苏闲腹中胎儿只有一个月大,而她早在两个月前便与安荼离开,也就是说孩子是安荼的!而她身边又多出一位男子,七个名额也仅剩一个。
但他分明记得苏闲身中奇毒,在解毒前不能孕育后代,难道她的毒已经彻底解开?
思绪翩飞间,女子痛苦的呻吟声传入耳中,纳兰醉立刻走到床边,发现苏闲蜷缩成一团,身子瑟瑟发抖,贝齿无意识地紧咬下唇,唇瓣渗出点点鲜红,薄衾被她紧紧攥在手中,骨节处因用力过大显得十分苍白。
“今天是几日?”他掰开苏闲的下巴,将床头的衣物塞进她口中,以免她咬伤自己。
纳兰莹满头雾水,看苏闲神情痛苦,五官皱成一团,怔仲道:“今个儿是十五啊,怎么了?”
“没什么,你出去吧,记得将门带上,等文渊熬好药让他送进来。”纳兰醉用衣袖拭去苏闲额头不断渗出的汗珠,听着她时常逸出的痛苦音节,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了些。
“皇兄,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病?或者是中毒了?你看她昏迷状态都如此痛苦,不如我将文渊叫来再为她仔细瞧瞧吧。”纳兰莹不忍再看她,担忧道。
“你不用多管,我会照顾她的,你先出去。”有些事属于苏闲的秘密,纳兰醉无法言明,他今日是第一次看到她毒发,想不到竟然痛苦到如斯地步,对于苏闲的性子他也算了解,若非痛苦到极点,她断不会如此失态。
门被轻轻关上,屋内只有女子压抑的低吟,分筋错骨般的疼痛缠绕着她,许是因为怀胎所致,此次毒发格外强烈。
纳兰醉眼中浮现自己未曾察觉的怜惜,眼睁睁看她痛苦不堪,却无能为力,对这诡异的奇毒更加迷惑,猜测此毒也许不需全部解开便可受孕,但她若想活过三十岁,恐怕还是要凑齐七个至阳男子的精元。
整整一日,苏闲在昏迷中忍受着毒发,纳兰醉坐在床边陪着她,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文渊将药热了又热,直至夜幕降临,苏闲终于安静下来。
“该喝药了。”文渊端着重新熬制的药靠近床边,打算喂给苏闲。
纳兰醉摇摇头,伸手接过,看对方神情迷惑,风轻云淡地解释道:“她警惕性太强,直接喂药无异于浪费,交给我吧。”
低头饮一口药,舌尖的苦味逐渐蔓延整个口腔,他覆上女子娇嫩的唇瓣,以口哺药,如此反复十数次,整碗药方才见底。
“主子,您不是素来觉得药苦,最讨厌喝药么?为何会……难道这位姑娘腹中的胎儿是主子您的?”文渊不由愣怔,觉得男的俊美,女的妖艳,倒也般配,看向二人的目光透着似有似无的暧昧。
“你误会了,我们并无关系。接下来的日子里,她的身子就交由你调养,切记好生照料,我会时常来看看。”纳兰醉抱起苏闲,察觉她身上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被褥,遂道:“你换床新被褥来,顺便叫几个丫鬟来为她擦身子,玉肌膏我留在桌上了,等擦完身让丫鬟为她上药。”
文渊颔首,临出门时再次问道:“主子,这位姑娘真的不是您的意中人?”
毕竟他从未见过主子如此细心照料过哪位女子,别说是照料,除纳兰莹公主外,单是主子正眼瞧过的女子都没有。
“文渊,你话有些多了,她目前的身份是我的友人,你不可妄加揣测。”
“是属下逾矩。”他自觉退下,去寻丫鬟过来。
纳兰醉坐在凳子上,怀中的女子身躯娇软,无意识地倚靠着他,仿佛脆弱的瓷器,稍微用力便会碎裂,与她平日的强势相比,此刻难得一见的柔弱,显得弥足珍贵,不由让他生出几分怜惜。
他于少年时便跟随师父四处游历,见过不少女子,或美或丑,或聪明或愚昧,无一能撩拨心弦,哪怕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子都不能激起他丝毫兴趣。
唯独苏闲,她的出现如疾风骤雨,突兀却又逢时,让他看不透彻,每每遇到都能见识到她不同的方面,不自觉会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想知道接下来的她又会有怎样出人意料的表现。
花云归曾说过,苏闲就好像罂粟花,稍微沾染上,便有了瘾,再也离不开她。
这样的女人无疑是迷人而危险的,是以他一直排斥着,避免与苏闲单独相处,怕自己逃不过这带有毒粉的美丽蝴蝶。如今他救下她,不知是否乃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师父曾预言她是他命中的劫,难道当真逃脱不得么?
若问他现在对苏闲的感觉,似乎仅是欣赏,连喜欢都达不到,而他虽不关心儿女情长,却也不愿与自己不爱的女人共度余生。
罢了,等她醒来,就派人送回去吧!
她身边有六位男子,他们会将她看得牢牢的,无论如何彼此间都不会再有交际。
——
整整两个月,纳兰醉每日来为苏闲哺药喂饭,然后不做停留即刻离开,除月中十五外,没有踏进她的房间半步。
反倒是纳兰莹时常看望苏闲,趁她昏迷期间为她化妆打扮,玩得不亦乐乎。
今日又从嬷嬷哪里学到一种新的妆容,正打算为苏闲试试,熟料刚坐在床边,挽起袖子打算替她梳发,耳畔传来女子沙哑的声音。
“水,我要水。”苏闲觉得自己沉陷于黑暗中,奋力挣扎着想要脱离,但身体匮乏无力,仿佛被火焰炙烤,不由得低喃出声。
她说话了?应该是快醒过来了!
纳兰莹心中激动,迈开步子跑出门去,直奔花园方向。这个时辰皇兄一般在练剑,到那准能找到他!
果不其然,在香气满溢的花园内,纳兰醉旋身落地,将手中长剑扔给候在旁侧的文渊,接着用帕子拭去面容沁出的薄汗,似是漫不经心道:“她的情况如何了?”
“主子不必担心,苏姑娘恢复的很快,估计这两日便会醒来。”文渊神情认真,一板一眼地回禀。
“她腹中的胎儿可是健康?”纳兰醉端起石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俊美无筹的面容在阳光下蒙上层氤氲柔光。
文渊恭敬而立,回答道:“胎儿发育正常,具体情况要等出生后才能判断。”
“嗯,你做的不错。”
一时无人再开口,气氛微微凝滞,纳兰醉心中犹豫片刻,问道:“马车和护卫都准备好了吗?”
“启禀主子,昨日已准备就绪,车内铺上了厚厚的棉褥,以便减缓马车行驶产生的震动,护卫也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以一敌十不成问题。”
他张口似乎还想再问什么,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纳兰莹的身影瞬间跃入眼帘,她因一路小跑使得面颊绯红,双目却放射精光,语气兴奋道:“皇兄,快去瞧瞧,苏姑娘快醒了,嘀咕着想喝水呢。”
纳兰醉朝苏闲的屋子大步走去,边走边问道:“她要喝水?你可喂她了?”
“没有,我一听到她说话,就立刻跑来找你,再说不是一向由你喂水喂药么,我哪能越俎代庖啊。”纳兰莹讪讪一笑,打着马虎眼。
“你倒是会找理由,待会儿她若是醒过来,你不要胡言乱语,免得引起误会。”记起自家妹妹爱捣乱的性子,他只得防患于未然,提前打过招呼。
“我心中有数,皇兄不要总是提醒。”女子撇撇嘴,迫于对方的淫威,极其不情愿地点头。
二人进入屋中,纳兰醉倒杯水端到床边,只听苏闲低声呢喃,不知在说什么,左手将她的身子微微扶起,右手将茶杯递至她唇边,此时的苏闲没有拒绝,顺从地就着他的手喝完整杯水,纳兰醉轻轻放下她,心中不觉有些怅然若失。
昏迷中的苏闲闻到股淡淡的龙涎香,每次她进食或者喝药时,都能闻到这个味道,干涸得近乎冒火的嗓子逐渐被水滋润,她挣扎着自黑暗中醒来。
“我这是在哪里?你们……是谁?”苏闲声音虚弱,凤眸注视着面前的男女,满是疑惑。
闻言,纳兰醉心中一震,尽量放缓自己的声音,柔声道:“你不记得我了?你可知道自己是谁?”
苏闲摇头,脑海中的空白让她第一次情绪外泄,露出恐慌的神情,身子后退至墙边,察觉腹部的有明显的凸起,她怔仲道:“我什么都记不得了,我的肚子为何鼓起来了?”
“文渊,你过来看看她怎么回事?”纳兰莹觉得苏闲神色有异,对她与皇兄十分戒备,不由有些失落。
“走开,离我远点!”苏闲将枕头掷出,本能地抗拒任何人的靠近,如今的她极度缺乏安全感,记忆的空缺让她惶恐难安,只想找地方躲藏起来。
见此,纳兰醉出言制止文渊上前,看着如小兽般竖起全身防御窝在墙角的女子,他低声道:“我是在浅滩上发现的她,估计是被上游湍急的河水冲来时撞到头部,导致的失忆,在她未镇定下来时,不要接近她。”
竟然失忆了!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纳兰莹眼珠一转,做出西子捧心状,语气殷切道:“大嫂,你难道不记得我和大哥了么?我们姑嫂的感情以前如此要好,你却忘得一干二净,我真是太伤心了。不记得我倒也无所谓,但你怎能连大哥都忘记!你如今怀有身孕,胎儿已经三个月大,大哥期待着孩子的降临,在你昏迷的日子里衣不解带地照顾,终于盼到你清醒,想不到是这般结果。”
“你的意思是……我肚子里有孩子,而这个男子是我的夫君?”若照以往来说,苏闲定不会轻易相信,但老话说一孕傻三年,她怀胎后本就不愿思考,再加上失忆,更加难以辨别真假。
“当然,我还骗你不成?你与大哥成亲一年有余,感情如胶似漆,恩爱非常。不过夫妻总有斗嘴的时候,那日你们二人吵架,你一气之下坐着马车回娘家,谁知路遇匪徒,你不小心跌落悬崖下的激流中,大哥没日没夜地派人寻找,终于在浅滩上发现昏迷不醒的你,请许多大夫来府上为你诊治,连神医的徒弟,喏,就是你用枕头扔的那位,都被请来了。”纳兰莹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指着文渊和纳兰醉滔滔不绝。
苏闲想起昏迷期间闻到的龙涎香,结合男子身上同样的味道,心中信了大半,凤眸澄澈清亮地看着纳兰醉,半晌开口问道:“你真的是我的夫君?”
对上她孩童般天真的视线,纳兰醉心中闪过万千念头,最终回答道:“自然,你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家的夫人。”
“夫君,你过来。”苏闲嫣然一笑,恍如千树万树的梨花骤然开放,清雅迷人。
纳兰醉心神微荡,走到床边坐下,厚着脸皮道:“夫人,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让文渊为你看看可好?”
“不要!夫君,我肚子好饿。”苏闲主动凑近纳兰醉,伸展双臂笑眯眯道:“夫君抱我。”
如此孩子气的苏闲他未曾见过,美艳的容颜绽放如花般灿烂的笑意,不知为何,他心中无法拒绝,当即将她搂进怀里,诱哄道:“夫人乖,就让文渊看一眼,否则夫君无法安心。”
“大嫂,文渊医术很好,你让他看看腹中胎儿的情况,也好叫我们放心。”纳兰莹随声附和。
苏闲从男子宽厚的胸膛探出头去,瞥一眼文渊,贝齿轻咬着下唇道:“好吧,不过夫君你要陪着我。”
话语间透露的浓浓依恋让纳兰醉心底萌生出难言的滋味,手掌轻拍她的后背,浅声道:“我陪着你,让莹儿吩咐下人为你准备吃食。”
“嗯,夫君真好。”她埋首于男子胸前,用脑袋蹭蹭,声音软软腻腻,直击男子心中柔软。
纳兰醉掀起她的衣袖,白皙的手腕暴露在外,眼神示意文渊将手指搭上,凝神诊脉,片刻,收回手道:“确实是失忆,只能等她自己恢复,或者施加刺激才可恢复。”
“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记得开两副安胎药。”
屋中只余二人,纳兰醉的手臂环住女子纤细柔软的腰肢,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一双幽深的眸子闪烁晦暗难明的光泽。
他今日格外反常,从苏闲能够自己饮水开始,就已经不对劲!
在莹儿说他是苏闲的夫君时,原本该斩钉截铁地否认,但他竟行动快于思考地承认了!
而她要他抱抱,对他怀有的浓重依恋,这让他欢心雀跃,怀里充盈的触感让他漂浮不定的心首次有安稳的感觉。
种种异于寻常的表现,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也中了名为苏闲的毒,明明他们相处不过两月,且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为何自己平静的心胡会皱起涟漪,莫非他真的喜欢她?亦或是美人如花,使他色令智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