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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房的夜晚张灯结彩,热热闹闹。送了催妆礼的后日就是亲迎,罗家一些远的亲眷们都来齐了,有些太远的林海如不认识,还是陈氏牵着宜宁去认人。
宜宁笑着认齐了罗家的远方亲戚,下来雪枝立刻递了水给她,宜宁接过后立刻喝了一口,的确是口干舌燥的。
罗宜秀却突然从旁边出来,小声示意她跟自己去内室。
内室里倒是静悄悄的,丫头婆子都在外面伺候,还点着烛火。罗宜秀拉着宜宁坐在临窗木炕上,悄声问她:“怎的今日没见着你明表哥?”
宜宁也不知道,她摊了摊手。
罗宜秀饶有兴致地问她:“宜宁,你明表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我跟他也不熟——”宜宁决定永绝后患,她又问道,“你才见过他几次便喜欢他了?上次还因她跟六姐斗嘴。”
“我跟罗宜怜斗嘴只是看不惯她那行径。”罗宜秀却撇嘴,幽幽道,“我当然喜欢他了,他长得这么好看,谁会不喜欢他!你那庶姐不也喜欢他吗。”
宜宁又想起了罗宜秀的婚嫁宣言。
“那你便想嫁给他了?”宜宁反问道。
罗宜秀听到宜宁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神采,似乎真是憧憬。她凑到宜宁耳边说:“如果我说是。宜宁,你可能帮我?”
宜宁立刻戒备起来,她想起了罗宜秀她姐罗宜玉的丰功伟绩。立刻道:“四姐,做事可要三思而后行。不能冲动行事。明表哥出生名门,对这等事情是肯定不齿的。”
罗宜秀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想让我帮我打探打探他喜欢什么花样,我要给大哥二哥做护膝,顺便也给他做一双。”
这天气刚开春,做什么护膝。
宜宁也没有揭穿她,只是轻轻点了头。像罗宜秀这样养在深闺里的姑娘,看到个优秀的青年就动心很正常,不过大部分女子都不像罗宜玉那般大胆罢了。那她姑且试试吧,一句话的事。
罗宜秀这才喜开笑颜,送了一对沉甸甸的金镯子给她。
拎着这一对沉甸甸的金镯子回了屋子,第二天宜宁起来时看到镯子摆在妆台上,立刻就想起来了。
宜宁把玩着那一对金镯有点犹豫,罗宜秀对她的确挺好的,不过是帮她个忙而已,却也无伤大雅。她叹了口气让雪枝把镯子收起来,起身去了竹苑。
正好顾景明让小厮搬了书案放在外面,他正在作画。
看到宜宁来了,顾景明让小厮拿了他从真定带的饴糖给宜宁吃,问她:“宜宁表妹难得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宜宁摇了摇头,走到他书案前看,他画的是一副春游图。工笔细致,画得极好。她看了就称赞:“明表哥的画画得极好,应该是师出名门吧?”
“你三哥师承孙大人,应该画技也很出众吧。”顾景明润色了最后一笔,叫小厮过来把画包了拿去裱。
“他不会画画。”宜宁随口道。
顾景明似乎有点惊讶,宜宁就笑了笑解释说:“三哥不喜欢作画,他的字倒是不错。”
顾景明微微一笑,日光落在他肩上背上。少年的身姿的确是非常好看。他点头说:“那我总算是有个地方强于他了。既然你喜欢那幅画,我让人裱好之后给你送过去吧。”
宜宁谢过了他的画,觉得她还是直接问比较好,反正一句话交差的事。她就道:“明表哥,你可有什么喜欢的花样?”
顾景明侧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但还是说:“倒是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兰草的花样便不错。”
“宜宁表妹来了?”
突然有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是林茂过来了。他背着手,看宜宁的目光有几分暖融融的笑意。
“你可是来找我的?”
顾景明不禁笑了笑,眉尖一挑:“林五哥,人家是来找我的。”
“真的?”林茂还是微笑看着她,但那目光和神情却定定的,有种说不出的认真。
眼神其实是不一样的,当他直看着你的眼睛的时候,你能感觉得出来。
宜宁看着他的眼睛,发现林茂的眼睛的确非常好看。幽深的眼瞳清澈而黑,似乎无论说什么话,人家都会信以为真一样。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文武百官会被他骗去银子了,他直视她的时候,这的确是一双让人无法逃避的眼睛。
宜宁不由错开了他的目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了。
正好这时候小厮来通传,说罗三少爷在等宜宁的厢房等她回去。
宜宁听说三哥在找她,便跟两人告退了。看到宜宁远去的身影,林茂跟顾景明说:“以后说不定咱们还要亲上加亲,到时候你仍得叫我林五哥才行。”他可不会跟着小丫头降个称呼,他在家里辈分很高,说不定还能把宜宁的辈分抬一抬。
顾景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皱眉警告他:“这可是我表妹,还是罗慎远的亲妹妹。你可不要随便做什么,宜宁从小没有母亲,万事都要慎重。”
虽然不知道这林茂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但是警告他一番总是好的。宜宁毕竟还小,他母亲又十分关怀宜宁,他总要照看几分。
林茂只是摇了摇头:“我慎重得很。”说完转身进了屋内。
罗慎远在宜宁的书房里边看书边等她,看到宜宁走得急匆匆的,挑了挑眉:“有人在后面撵你?”
宜宁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走到罗慎远身边问他:“三哥找我有事?”
罗慎远找她自然有事,宜宁那些私产两年的收成,他连夜去香河帮她做好了,现在给她看看。
宜宁翻着账目,很快就忘了林茂的事。因为她发现这两年的时间,铺子赚的银子翻了一倍!现在祖母留给她的身家总共是一万四千两银子。
她有点惊讶地看着罗慎远。
知道他厉害,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罗慎远伸手盖住她的账本:“这些只是给你看,现在可不能给你。”
宜宁笑眯眯地道:“我自然知道。”她叫了徐妈妈进来,让她晚上多吩咐厨房几个好菜。罗慎远看着她,她就说:“我今天请你吃饭。”
罗慎远看她的杏眼水润明亮,有种非常夺目的清灵光辉。似乎是雨过天晴的碧空万里。他也笑了笑慢悠悠地问:“请我吃饭?那还不是花的二房的银子。”
二房的银子也归他管。
宜宁却觉得只要心意到了就行,形式并不重要。
她让丫头搬了围棋盘过来,早说好要跟罗慎远下围棋的,正好这两天棋艺又有所精进了。等罗慎远拿了白子之后,宜宁拿了黑子。想到宋老先生走之前她刚把他杀得片甲不留,便挺有自信地说:“你先下。”
罗慎远摸着玉石的棋子,似乎听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话,抬头看了她一眼:“当真?”
从来没有人敢在和他下棋的时候主动让棋。
宜宁点头,自然是让罗慎远先走。
罗慎远把玩着棋子,只是笑了笑:“那好,我先下。”
一刻钟的功夫,宜宁就江山尽失,输得非常惨。再一刻钟的功夫,宜宁已经无从下子了。
罗慎远看着她。她抓着自己的黑子,纯黑的玉色在她细白的手指之间转动,眉头微皱,似乎在认真思考她的棋局是怎么一步步失陷的。半晌之后她抬头看着自己:“三哥,你居然是个高手……”
他好像从没有说过自己是个低手吧……
“重来。”宜宁决定放弃这一局,她太轻视罗慎远的棋艺了。岂止轻视了,她和罗慎远的水平还差个十万八千里。宜宁拿出几分棋痴的精神,重新摆盘。“不用让我子。”
刚才为了挫宜宁的锐气,他的确一子没让。
宜宁的棋艺的确已经不错了,只不过遇到的是他而已。他十五岁那年,几乎就无人能在棋艺上胜过他了。
不过罗慎远也没有说透,只是陪宜宁好好玩玩而已。
直到林海如派人来请他们过去吃饭,棋局才算是偃旗息鼓了,只不过宜宁次次都输而已。
这反倒激起了她的斗志,宜宁决定以后每天都去找罗慎远练练棋艺。
临睡前她总算还记得罗宜秀的叮嘱,找了张绣着兰草的手帕给罗宜秀送过去。
也算是帮她做了件事吧。
结果第二天的结亲的宴席上,宜宁看到罗宜秀穿了件水红色对襟绣兰草纹的褙子,梳了双环髻,头上簪了对白玉簪子,耳朵上缀着小小兰花耳饰,精神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