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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师弟满目讶然,陆贰不由摇摇头,伸手再次轻轻敲击桌面,看着被震的打旋儿的‘禾种’含笑不语。过了好一会,见圆滚滚的灵种摔落在桌面,这才不紧不慢道:
“与师弟说这赤目兔自然只是顺口一提,既然师兄说过灵物各有其长,那灵雉自然也是有的。方才师弟所言未错,灵雉血与羽毛确有妙用,还有那尾羽也是一炼器之材,不过——”
陆贰说至此处神色复杂,话语也随之断掉,只见他顿了顿,长叹一声,接着说道:“不过也同凡俗家禽一般会下蛋,只是不曾想这些灵雉初生灵智便如此狡猾,连师弟也骗了去!”
闻言,陈时命眨巴着眼,看着师兄的神情,又张头看眼老老实实窝在衣物上打瞌睡的灵雉,视线往返几次后下意识挠挠头。
这些灵雉灵性过人刚豢养时他就知晓。可……可真说这些灵雉不仅会下蛋,还懂得藏蛋之理,这就让他惊讶了。虽说平时他也只是投食喂养,给灵雉换上清水之后就不在关注,可毕竟是他豢养起来的灵物,能瞒他十来个时日,可谓是狡猾之至。
但更多原因还是落在他这粗心的豢养者身上,此事早有预兆,回想那日灵雉糟蹋后院用青叶铺垫小窝就有些蹊跷,恐怕就是为了掩饰产下的灵蛋。
若是陈时命再细心一些,今日也不用陆贰师兄向他提及此事了。事情明了,陈时命就如同吃饭被哽住一般,一口气堵在心头,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来。
再斜瞥两团衣物,只是望了一眼,心气便去了大半。
这也怨不得他人,家禽亦懂得藏蛋,更何况是生出了灵智的灵物。此事又怎能怪罪于灵雉权是他粗心大意罢了。
一念至此,陈时命面带苦涩,朝陆贰一拱手,无奈道:“多谢师兄提点,倒是我平日只顾着修行疏忽大意了。若不是师兄提出,不知还会被瞒多久。”
“哈哈哈哈哈……”陆贰本来看着陈时命那懵懂无知的惊奇模样本就笑意连连,先前强压在心头,为了不失‘师兄’的庄严他只得敲击桌面转移注意,现在见小师弟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着实忍俊不禁。
……
……
屋内笑声突然一滞,陆贰恍若想起了什么,双手按着桌面缓缓撑起身子,视线落在陈时命身后泛着微光的窗台上,吧唧一下嘴,说道:“师弟无须心忧,事情已有定论,功便是功,过便是过。”
“师弟见不平不顾生死相救同门,不但维护了宗法,此等风节亦是我辈之楷模,自当嘉奖,至于奖励……”陆贰说道此处戛然而止,挤眉弄眼,神秘兮兮的说,“明日你便知晓了。”
“有劳师兄了。”陈时命笑着一抱拳,道了声谢。三日来压在心上的大石终于落下,整个人也轻松起来,只是心中尚且有疑惑。不待他问,陆贰师兄便自顾自的念叨起来,“师弟可知世上有三种人最是凶恶”
“哪三种”
世上凶恶的人千千万万,说出三种自然不难,最之一字又是以何标准来评判
少年只觉得如恶汉那般光天化日之下行不轨之事已经够凶恶了,要是更凶恶的却是想不出来,只得问出三字,但求一解。
陆贰闻言凝神,面色更为肃穆,其中又带着些忧虑与感慨,沉声轻诉:
“其一为宗亲皆亡者,再者就是大限将至,离突破却始终差分毫的人,其三……”陆贰说到此处兴意阑珊,一副不削的样子,看见陈时命眼底的疑虑方才兴致缺缺的说:“其三者便是修行数年突破无望之人”
“一为仇,二为怒,三为怨,所做之事自然不能以常理渡之。
这也是为何宗门收徒为何最少也须下品灵根的原因,再者入宗后也有道心试炼,我玉虚宗可是名门正宗,做的皆是行侠仗义、替天行道之事,岂能叫一些污秽之人辱了宗门名声!”
说至最后隐隐愠着怒气,陈时命张张嘴却未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师兄生气自然是因为那些恶人。
从师兄透露的只言片语中很轻易地就能推测出他是在玉虚内长大的,虽说是由青耘谷主一手拉扯大,可对宗门的感情也极为深厚。如此也情有可原。
可将陈时命换成那三种人,他还能如现今一般维持他心中的正吗?
不能突破只能一天天看着死期到来,还不如自行了结来得爽快,至少不用忍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煎熬。再者便是看着同入宗门的一辈修士各自高飞,连新人也压自己一头,怨气日日积累下来只怕天也敢捅个窟窿,何况杀人这等微末小事。
心绪繁杂,口头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即便是说出来,也只是些差强人意的话语,少年索性不言。
屋内沉寂不超过十息,陆贰自嘲般地呵呵一笑,又恢复了那副万事看淡略显轻佻的模样,“小师弟就不要如我一般想这些无用之事了,你资质上佳,自勉便可得其道,登道之前,这些糟心事也只是见闻罢了,遇见感慨一番便是,莫要深陷其中。”
陆贰嘱咐一番,手一翻掌心凭空多出一布袋,正是前几日青耘谷主欲赏赐三人的那种袋子。
“师……”不待陈时命说完,陆贰一挑眉,‘啪嗒’一下将掌中之物拍在桌面上,没好气道:“既然老头儿赏赐,那就安心拿着,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可不算什么,对你却不一样,莫要再做这些推来换去的糟心事!”
“简直就叫人气得牙痒痒!”陆贰扫陈时命一眼,咬牙切齿地哼出一句话后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摆摆手,凝声道:“不用送了,我还要去给那对师弟师妹送奖赏,小师弟还是好好休息罢,明日还有一场好戏可看哩!”
目送陆贰师兄离去,陈时命也不看袋子,径直坐回铺团闭目修行。
一夜无话。
辰时刚到,几声轻小的敲门声响起,屋内屋外一片籁静,声音不差分毫地落入陈时命耳中,当下便起身,三两步拉开屋门却不见人,三五丈外也不见什么活物,再远就只剩条幽深静谧的小道。
灵光一闪少年低头,见得一只精致小巧的纯白纸鹤搁置在门前踏石上。不带他有何动作,纸鹤就‘活了过来’,如晨起的小鸟般慢悠悠飞落在他肩上。
紧接着耳边传来陆贰师兄严肃的声音,
“传谷主令,诸子听令!”
“国有法纪,宗有宗规。法不立,不以正乾坤。今有弟子目无法纪,犯下重罪,理应受之极刑。特邀诸君共赏,以此为戒,立正气,和乾坤,顺天之道。”
“杀鸡儆猴。”陈时命心下一定,此举不无不可,宗法为上,国君尚且不能乱法,何况只是宗内的几个小弟子,若是不加以惩戒,引得人人效仿,到时根基也就坏了。
正所谓千里之提溃于蚁穴,宗内的决定自然无错,只是不知极刑是怎么一个极,怎么一个刑。
极字可谓是一个妙词,帡天极地、登峰造极,这字放到哪儿都是一个妙词,可与刑合起来,少年只觉得寒意漫身,如于十月寒冬坠入满是碎冰的河流,叫人不禁打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