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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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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奋不顾身地在作死的道路上奔腾不息时,到底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秦苏悲哀地发现,不但琅琊王随时可能灭了自己,连拥桓楚也想杀她而后快……

    这建康城真的还可以待吗?

    秦苏在那个屋子待了近半个时辰才蔫哒哒地出来,好像经历过一翻从身到心的彻底摧残。

    她就不明白了,她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得罪桓楚这个混世魔王?桓楚是谁,那可是敢跟琅琊王真刀真枪从小打到大的人物,即便如今也被众人视为琅琊王的最强对手。

    最强对手?

    秦苏心头一惊,脑子开始悠悠冒坏水。如此说来,她是不是有机会跟其中一方结成同盟共同对敌呢?

    王凝和卫泱早在外面等疯了,保护秦苏可是琅琊王交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若是搞砸了,他们要有什么颜面去面对琅琊王?

    可对方人多势众,他们连靠近半步都不能。

    于是王凝去搬了一帮自家的护院,浩浩荡荡地杀进醉仙居,只是等他到时,秦臻已经逃之夭夭了,只剩下洞开的大门,穿堂风刮得冷飕飕。他那么大的阵势,显得特别可笑。

    王凝收收尴尬的神经,打量了秦苏一眼,确定她毫发无损,反而手里还多了一叠厚实的银票,这才醒悟道:“该不会,连他都被你吓跑了吧?”他真是蠢,怎么会相信这个世界还有能欺负她的存在?

    秦苏翻了个白眼,她当然没这种魅力,而是某个混蛋听出了苻戎手下发出的集合信号,这才灰溜溜地逃了。

    即便如此,从那日起,无可避免地,建康城多了一则传言:秦家姑姑把醉仙居那位仙人一般的存在吓跑了……

    秦苏看着自己手中的银票,问道:“你们说,我去干点什么营生能最快地把自己打造成建康城的名士?”

    名士这种东西,只要会吟诗作对,会谈玄论道,便足矣。真要他们带兵打战不过是战场上的炮灰,让将士白白送死罢了,可偏偏这种华而不实的存在却很受健康百姓和世家大族推崇,对于自己这个毫无根基的小喽啰,若是不想被人轻易捏死,其实成为名士倒是最便捷的道路。

    “其实,姑娘现在也算是建康城的名士了。”卫泱小声道。虽然名声不太好听,但街头巷尾没有不谈论秦苏的地儿。

    秦苏悠悠地看了卫泱一眼,“是啊,都能止小儿夜啼了。”她是不是应该谢谢那些为她造势的人呢?

    卫泱小脸儿有点白。

    秦苏最后决定干自己的老营生,画画。只是她画画跟其他人不同,她不卖普通字画,要跟王谢大家手笔比,估计没人买她的账,她也熬不出头,所以,她选了自己最擅长的,只接订单,为固定的人画画像。

    当天下午她便揣着秦臻给她的银子盘下一间铺子,打出口号:凡是建康城中人,没有她不能画的,也没有她画不了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绘画水准,她便捡了卫泱来练笔,怕把卫泱挂在房里太孤单,于是又画了个王凝陪在他身边,将王凝在外人面前护卫泱的那种姿态画得惟妙惟肖。

    王凝一看,当即红了俊脸,卫泱却啧啧赞叹,“姑娘画得真像!”

    “卫泱,你帮我找两个伙计,明日,我便开张。”

    卫泱蠢蠢欲动,“那,我能把自己做的东西也放店里吗?”

    秦苏拍拍她的肩头,“当然可以。”

    司马熠接到暗探的禀报时,已经懒得皱眉了,他只看着夕阳余晖慢慢散尽,抚摸着金将军的小脑袋谆谆教诲道:“大黄,呆会她回来,你一定要矜持一点,在这里不待过一炷香不要下来。”

    于是秦苏兴高采烈回府时,便见下人急冲冲来禀报,金将军绝食了,缩在琉璃殿里不肯出来。

    秦苏赶到时,只见金将军正卷着王曦的灵位病怏怏的一动不动,那模样,好不可怜。

    司马熠看了她一眼,“你终于回来了。”

    秦苏默默咽了口唾沫,掏出一只盒子,“这是给你的。”

    现在她得学会讨好琅琊王才行,要不然,他一发飙,加上一个桓楚,她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司马熠刚集聚起来要好好教训秦苏的怨气便在那一刹那渣子都没剩下一个,拿着盒子强压住嘴角,眼中立刻溢满了情谊。

    坚守阵地的金将军淡淡瞥了他一眼,人类可真是靠不住啊,于是它将王曦的灵位卷得更紧了些,无论秦苏怎么苦口婆心怎抚摸它,它都不下来。

    秦苏从来不知道一条蛇这么难搞的,耗得她腿都软了,腰都没力气了,它还一动不动的,只偶尔探探小脑袋幽怨地看她一眼,表示它还活着,便继续装死。

    司马熠看着秦苏那可怜巴巴的小样儿,忍不住摸摸她的小短毛,“它太粘你了,以后别把它扔下这么长时间。”

    说罢,任由金将军继续耍赖,自己则打开盒子。那是一只束发用的玉冠,上面是镂空的梅花图案,玉质不算上乘,但构图雕工却是一流。

    司马熠将那玉冠贴在掌心,那一刻,心都跟着熨帖了,体内热血沸腾,下一刻,他便径直上前,将金将军从灵台上强扒了下来。

    金将军探着小脑袋,哀怨地看着自己的主人:你的原则呢!说好的要一炷香,你连半柱香都没熬过!

    司马熠摸摸金将军的小脑袋,将它放到秦苏怀中,关心地问,“晚饭可有吃过?烟波殿里刚传了晚饭,一起吃吧。”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令秦苏无比兴奋,原来司马熠这么容易讨好的吗?

    金将军将尾巴往司马熠手臂一勾,代替秦苏回答了这个问题。

    吃饭的时候,司马熠手里还握着那枚玉冠,看秦苏吃得一片端庄优雅,虽然心性变了,可吃鱼时还是喜欢吃鱼头。

    “你送寡人礼物,那寡人要回你点什么好?”

    秦苏正在小心翼翼地掏鱼头里最美味的那一块,听见问话,放下筷子,用茶水漱了下口,这才道:“今日买下了一个小店,想做些营生,挂挂字画,殿下能否赐个名?”

    司马熠握着手中暖玉,心也暖洋洋的,“那便叫漱玉阁吧。”

    秦苏心想,她店里肯定都是挂美人图,这个名字倒也恰当,当即便道了谢。

    司马熠又道:“这两日建康城恐会比较乱,店里叫卫泱王凝看着,那你就专心画画便可。”

    他喜欢看他的阿檀静静独处一处时,凡尘莫扰,芳华满腹的模样。

    第二日便是桓楚入京的大日子,万人空巷,秦苏新店开张,自然是要放放鞭炮,集集福气的。这厢鞭炮都炸完了,门口一个客人都没出现。

    秦苏享受着穿堂风掠身而过,心道:她跟桓楚果然犯冲!桓楚什么时候不好回京,偏偏选在今日!

    她原本还想着自己臭名昭著,今日该创造个万人空巷的局面才对,这下倒好……

    店面虽然不大,却好在是上下阁楼,下面挂画,招揽客人,上面既可以休息,又可以接待贵宾。

    秦苏与卫泱、王凝三人大眼瞪小眼,呼吸着冷空气,直熬了半个时辰,王凝坐不住了,“我要去城楼,阿鱻,你去吗?”

    尽管不喜欢桓楚,但是任何男人都向往着高坐马头率领千军万马那种王霸之气。

    “你去吧。我今日有些着凉,不想去吹风。”

    王凝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敌过男儿雄心的诱惑,但出门前没忘记告诫秦苏一句,“你不能让金将军欺负他!”

    今日金将军是跟着秦苏一起来的,小家伙此刻正窝在最里间,听见自己的名字,它还扬了扬小脑袋。

    卫泱的脸跟着就有点泛白,却强自镇定道:“我已经不怕蛇了……”可那小尾音颤得人心疼。

    王凝一下就软了心,“要不,我还是留下来吧。”

    卫泱推了他一把,“快走吧。桓楚马上就要进城了,别错过了。”

    王凝走后,卫泱给秦苏煮了一盏茶,秦苏一直在调颜料。

    “姑娘,若是没人来呢?”

    原本她也想着总该有凑热闹的人吧,就下面那两张画就足够让人探破脑袋了。

    秦苏只道:“别急。”她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正经生意上门不容易。这些人不轮番来磨磨她的锐气,怎么都不符合晋地人的小肚鸡肠。

    而她要的就是这个!因为这些世家子弟才是她最想要征服的人,这能缩短她进入建康城士族圈子的道路。

    可千算万算,她没算到,建康人的丧心病狂已经超越了她作为人类的高度。

    当一具骸骨被一帮穿着官府制服的人抬进店里时,下面两个小厮吓得腿都软了,卫泱再次光荣地晕倒了。

    不远处的茶楼上,几位女公子得意地笑了。

    “这回看她还得意!”

    “这可不好说,万一她真不怕呢?”

    “就算吓不到她,难道她还真能照着骨头画出人像来?”

    “能画出来才怪!”

    “开张第一天就砸了自己招牌,啧啧,真是可怜!”

    “真当咱们建康城没人治得了她了?”

    女公子们已经等着秦苏灰头土脸地滚出建康城了,可她们既没等来秦苏被吓倒的消息,也没等来她恼羞成怒,将官差驱赶出来的情形,最后等来的反而是几个官差双眼泛黑,双唇泛白,双腿发软地抬着骨骸走出来。

    不消片刻,那骨骸的画像便呈到她们面前,竟然原死者有七八分的相似。

    “……果然是妖孽吧!”

    可要让她们就这样咽下这口气,妄了她们冰雪聪明、学富五车。

    她们甚至虚心地向秦淮河畔那位萱华夫人请教了一下。

    王芝画只道了一句,“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那些已经死去的人,而是活着的那些随时可能要人命的人。”

    众女公子恍然大悟,论身份地位最可怕的便是皇上、琅琊王,还有桓楚。

    皇上为人慈悲,虽然台城戒备森严,但有琅琊王做秦苏后盾的话,倒没什么后顾之忧。自然,琅琊王也得排除在外,那么便只剩下刚回京的桓楚。

    毫无意外,秦苏收到了第二张订单,对方想要桓楚的画像,并先行预付了一百两定金,三日为期。

    秦苏磨了磨牙,这些人可真会挑。

    “卫泱,你可知道桓楚的模样?”

    卫泱摇头,“桓楚身份特殊,极少与人结交,集会大多也不参加。”

    秦苏沉吟半晌,要说最了解桓楚的,当属琅琊王。

    于是,当夜,琅琊王从台城的庆功宴回来时,发现某个家伙抽风了。

    先是深夜等他归来,一副望穿秋水模样;再是,自己沐浴时,她殷勤地拿起汗巾子要给自己搓背,司马熠酒精上脑,把持力本就不如平常,只得将她丢出去,可丢出去,她也不走,而是跟只小狗一样趴在门外。

    最后,司马熠终于没忍住,穿好衣服,打开门,轻轻抚摸着她的小短毛,“你是不是听说了?”

    秦苏腿有点麻,扶着司马熠的大腿站起来,盯住他的眼眸,眼中有一丝空茫。

    司马熠突然就心疼了,“选妃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有对策。”小家伙的不安让他好想马上就昭告天下,他的阿檀还活着,秦苏就是他的阿檀。

    秦苏眼珠子转了转,没明白司马熠的意思,选妃什么的,跟她哪里有半毛钱关系。

    她只稍稍腼腆地低着头,酝酿了一下,问道:“殿下,您能为我画一幅桓楚的画像吗?”

    司马熠当时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但作为一个想要在心上人面前刷好感的男人,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表现得太小肚鸡肠,你连一个活生生的卫泱都送给她了,还怕一副画像?

    所以,司马熠画了,还画的挺好,至少不失他琅琊王的水准。

    秦苏却在看到那幅画像时,愣了愣神,“桓南郡就这模样?”

    这怎么看都太普通了一点啊。

    果然是想要美男图吧?

    司马熠最后那一丝风度终于没能维持住,稳稳将人提起再稳稳地放到了门外,冷着声音道:“早些睡!”

    了了一桩麻烦事儿的秦苏心情挺好,睡得特香,可这一晚,她有被鬼给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