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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宁瑶一直握着赵修槿的手,时不时觑他一眼,然后暗自偷笑。那会儿唇上的触感犹在,跟步入梦境一般,还是酣甜的美梦。
可欲望是无限的,没有得到对方关于爱的回应,心里不免落差。即便是知足常乐的宁瑶,也会期盼得到太子更多的宠爱,而这份宠爱里,应该是痴迷大于怜惜。
“殿下。”她加快脚步,来到赵修槿面前,娇着一张素白的脸,弯眸道,“你能不能背我?”
嬉冰时不是背过了么,还不止一次,赵修槿掐了掐她的鼻尖,“上瘾了?”
“嗯!”宁瑶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等着他蹲下来。
拿她没办法,赵修槿屈膝蹲下,拍拍肩头,“渭北江东,你是第一人。”
那不是很荣幸嘛!宁瑶笑着爬上他的背,歪头趴在他肩上,偷偷嗅着他身上的松香,“渭北江东,谁与小女子争锋?”
赵修槿笑笑,勾住她的腿弯,稳步走在静谧的街道上。
夜幕拉开,周遭的店铺都已打烊,只有街尾的一家面馆燃着莹亮的灯,为孤独的行人带来一丝慰藉。
宁瑶盯着热气腾腾的面馆,冲着赵修槿的左耳道:“咱们去吃碗面吧。”
她贴的很近,可男人安静如斯,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宁瑶不禁起疑,又对着他的左耳小声嘀咕句什么,可赵修槿还是没有给予反应。
北风虽来势汹汹,夹杂着沙土摩擦声,可也不至于听不见她讲的话呀。宁瑶盯着他的耳廓陷入沉思,之前的几次亦是如此......莫非不是他对自己爱答不理、忽冷忽热,而是......
宁瑶心里一沉,想到了什么,对着他的左耳吹了口气。
“怎么了?”赵修槿扭头看向她,眼中带着询问。
宁瑶鼻尖发酸,借着夜色掩盖眼底翻涌的情绪,笑着指了指面馆,“我们吃碗面再回去吧。”
“嗯。”赵修槿背着她走到面馆前,将她放了下来。
宁瑶跟在他身后,盯着他峻拔的身姿,握了握粉拳。她的殿下曾经历了什么,才会致使左耳失聪......
是辽东那场安阳大战吗?记得父亲说过,太子在那场战场中差点失去性命,是那时被炸伤了耳朵吗?还是八岁那年遭受嘉和帝的毒打,导致了耳炎?
可又为何瞒着世人?
店里只有两桌食客,店家笑着招呼道:“两位吃点什么?”
赵修槿询问宁瑶后,对店家回道:“两碗高粱饸饹面。”
“好嘞,窗边有小料和糖蒜,两位自己取啊。”
赵修槿点点头,装好小碟端到桌前,“我看那有小米椒,你要吃吗?”
宁瑶托腮看着他,还未从他失聪的事情中缓过来,不免有些迟钝,“不、不了。”
香喷喷的饸饹面被端上桌,宁瑶夹起一绺,吹了两口,隔着热气打量着对面的男人,这般带着烟火气的太子更为平易近人。
吃了小半碗汤面,宁瑶把碗一推,不打算再吃了。
赵修槿瞥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吃完自己那份,又将她那份端到跟前,安静地吸溜起来。
宁瑶张了张小嘴,心中燃起甜滋滋的感觉,太子不嫌她,吃她剩下的。
唇畔的笑意敛都敛不住,等赵修槿吃完,她掏出绢帕,替他擦拭起唇角,剪眸带着点点笑意。
赵修槿拿过绢帕,又替她擦了擦,起身留下碎银,带着宁瑶离开。
夜色浓郁,宁瑶挽着男人的右臂,歪头问道:“殿下明晚要去衙门吗?”
“嗯。”
“能...带上我吗?”
赵修槿偏头看她,淡笑道:“衙门有什么好去的,你留在驿馆等我。”
若是没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唐絮之必然要为难自己,宁瑶晃了晃男人的手臂,软着嗓音道:“我想跟着殿下。”
小姑娘撒娇这招虽俗了点,但的确百试百灵,赵修槿拍拍她的后脑勺,算是默许了。
宁瑶松口气,蹦蹦跳跳地走在黑夜中。
回到驿馆,宁瑶趁着赵修槿沐浴的工夫,让兰儿买通一名驿工,差他去给宁乐送信。信里叮嘱宁乐和清越需连夜离开这座城池,以防被唐絮之算计。
等赵修槿擦着墨发走到床边时,宁瑶跪坐起来,接过布巾,替他擦拭起来,身体的重心一直偏向男人的右侧,跟他说着小话儿。
夜里,赵修槿躺在外侧,将宁瑶塞进被子里,“该睡了。”
宁瑶爬起来,非要躺在他的右侧,“我习惯睡外侧。”
睡在外侧给他挡风吗?赵修槿摇摇头,和衣躺在里侧,自然而然地搂住依偎过来的小妻子。
宁瑶扯下帷幔,搂住赵修槿劲瘦的腰身,贴了贴他的脖颈,闭眼道了声“好梦”。
温香软玉在怀,赵修槿呼吸有些粗重,他推开宁瑶,翻身面朝里。
宁瑶盯着他的背影轮廓,鼓鼓腮,靠过去揽住他的背,粘人的不行。
赵修槿深呼吸几下,淡淡道:“这么睡,你能睡得着?”
宁瑶哼一声,用脸蛋蹭了蹭他的后襟,“我能。”
“......”
赵修槿让自己四大皆空,阖帘假寐,尽量忽视身后的小妖精。
不知过了多久,里侧传来均匀清浅的呼吸声,宁瑶撑起上半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对着他的左耳轻喃:“殿下,我是宁瑶。”
说完,她躺回被窝,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另一间客房内,烛台被窗外的寒风吹灭,一抹黑影跃进窗子,毫无声响地落在地面上。
清越吹灭手里的迷香,看向帷幔垂落的方塌。那会儿他和宁乐收到宁瑶的信函,方知招惹了大麻烦。
唐絮之不除,宁府永无安宁。
不比寻常人,清越从来不是心软之人,相反,他冷血无情,若非宁乐将他拉入红尘,他或许会成为最锋利的悍刀。
宁瑶本就是无辜受到牵连的,他不能坐视不管,将麻烦全都交给他人。
匕首出鞘,在暗夜中泛着冰凉的光,他悄然走近方塌,掀开了帷幔。
空荡荡的床铺上,被褥整齐堆叠,显然唐絮之还未就寝……
屏风那头忽然传来一阵冷笑,紧接着传出唐絮之的声音:“是来杀我的?”
清越眯起眼眸,握紧手中匕首。
一抹清瘦身影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点燃了床头的油灯,映亮了一张瑰丽的面庞。
唐絮之看向清越,不紧不慢地坐在木桌前,“给你个机会,动手吧。”
清越退后两步,观察四周,并未察觉到隐藏的侍卫,想必屋里只有他二人,“不愧是刑部最年轻有为的员外郎,能未卜先知。”
收起匕首,清越极为淡定地落座,似乎并不怕他喊人进来。
见状,唐絮之笑笑,点燃桌上的小茶釜,“兄台能拐走宁府那朵刺玫,说明有些本事,只是,你们连累了宁瑶。说起来,我和宁乐也算臭味相投。我擅养外室背离婚约,她更甚啊,直接往肚子里揣了个种。”
宁乐是清越的底线,也是他的软肋,哪怕对方说的是实情,清越也不允许旁人品论她,“再敢评论大小姐一句,唐大人的舌头就不保了。”
唐絮之哼笑一声,不懂他哪里来的底气,“我现在还不想跟你们伤了和气,仅此一次,再敢动伤我的心思,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清越今日来,必然是要达成目的,否则后患无穷。思忖片刻,他掏出一枚玉牌,推到唐絮之面前,点了点上面篆刻的字迹,“唐大人是聪明人,看完这个,应该知道如何做。”
灯火下,那玉牌晶莹剔透,唐絮之仔细辨认后,瞳孔猛地一震。
他是......
见对方还处在震惊中,清越收起玉牌,微勾薄唇,露出一抹讥嘲,“唐大人若是卖我这个人情,日后必当报答。时候不早了,告辞。”
说完,他推开窗棂,跃入黑暗中。
烛火一盏的客房内,唐絮之反应过来,捏了捏眉骨,哪里会想到,半路杀出个厉害角色。
——
次日傍晚,宁瑶早早收拾妥当,堵在客房门口,为的就是不给赵修槿变卦的机会。
看着精心打扮后的小妻子,赵修槿从柜中取出一套自己的便衣,“穿这个,当我侍从。”
女扮男装?宁瑶看看宽大的袍子,又看向男人,侍从会穿宋锦吗?
不管了,达到目的就行。
她走到屏风后,窸窸窣窣好一阵子,最后拖着裾摆和裤腿走出来,“唔,太大了。”
那模样,就跟小童生偷穿了夫子的衣裳似的。
赵修槿弯腰替她捯饬一通,勉强能够支撑起来,“待会到了衙门,你需跟在我身边,别乱跑。”
宁瑶对着铜镜绾起长发,随口应了一句,心思却在另一件事上。
离开驿馆时,她明显瞧出唐絮之脸上的愠色。
来到衙门,宁瑶本以为太子是来跟郡守商量修葺城墙一事,可听着听着就不对味了,郡守竟然介绍起自己的嫡女,话里话外带着谄媚。
没一会儿,还叫上来十名舞姬,开始了轻歌曼舞。
随行的六部官员面面相觑,只有赵修槿淡笑不语,并未及时叫停郡守的不耻行径。
舞姬们穿着露脐裙装,摇曳腰肢,妩媚多情。
官员们拿捏不准太子的心思,不敢轻易动弹。这令郡守大为鼓舞,让人将自己的嫡女唤了过来。
女子一身蓝裙,容貌清秀,虽不十分出挑,却能激起男子的保护欲。她跪在太子桌前,伸出纤纤玉手,为太子斟酒。
郡守赔笑道:“小女自幼乖巧,不争不抢,不知能否有幸留在殿下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侍女?”
一方郡守的嫡女给太子做侍女?骗傻子呢?
宁瑶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鼓鼓香腮,要知道这是一场美人宴,她就穿着正宫娘娘的裙装来震慑妖精们了。
好气,好气啊。
一场目的不纯的酒宴后,宁瑶随着赵修槿走出府邸,刚撩开车帷,就被里面跪着的女子惊到了。
她甩下帘子,忿忿瞪着身侧的男人,“殿下自己解决吧!”
说着,她走到台阶前坐下,一副较起真儿的模样。
赵修槿看着车帷拂动间若隐若现的身影,黑眸微敛,看向身后的吏部官员,淡淡交代道:“回京以后,起草一份折子,罢黜此地郡守。”
说罢,他走向宁瑶,将气嘟嘟的姑娘拽起来,“走了。”
宁瑶原地踱了两步,不情不愿地迈开步子,可脸上的愠气儿不见消。
赵修槿瞥了一眼她坐过的石阶,上面覆了一层雪,再斜睨一眼她的后摆,眸光一闪,拉着她拐进巷子,拍了两下,“也不嫌脏。”
宁瑶瞪大眼睛,白净的脸蛋红得通透,整个人如煮熟的红娘鱼,差点哭出来。
虽说他们已经成亲,虽说她成日嚷嚷着圆房,可刚刚那两下,让她羞得无地自容。
赵修槿也被自己的举动晃住了,掌心微蜷,抱拳咳了下,转移注意力道:“刚怎么生气了?”
提起这个,宁瑶就来气,仰着小脸冲他努努鼻子,奶凶奶凶道:“那会儿宴会上,殿下被狐狸精勾魂儿了。”
这是吃味了...赵修槿一本正经地问道:“哪有狐狸精?”
“跳舞那几个,”宁瑶掰开手指头,展示给他看,“一共五只狐狸精,妩媚的、清纯的、冷艳的、讨喜的,还有一个灵动的,殿下喜欢哪个?”
看着眼前竖起的五根手指,赵修槿抬手与之十指相扣,“都不喜欢。”
宁瑶愣住,这话似乎只说了半截,后面是不是要接一句“只喜欢你”呢?
可她默了许久,也不见他说出后半句话,心里升起小小的失落,“哦,那等殿下遇见喜欢的女子,记得告诉我。”
说完,她戚然一笑,耷拉着手臂走进巷子。
赵修槿拧眉,心口闷闷的,却又不知该如何哄她,“你走反了。”
宁瑶顿住步子转过身,嘴里不服软道:“巷子都是相通的。”
“这里不相通。”
宁瑶恼羞,迈着莲步跑开,系在发髻上的逍遥巾随风翻飞,乍一看,还真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回到驿馆,宁瑶收到清越差人送来的口信,说他和宁乐已经启程离开,让她不必受制于唐絮之。
宁瑶不知清越用了什么手段,心里有些打鼓,闷头走进客房。
夜里,小娘子在睡梦中轱辘几圈,抢了一整张被子。
赵修槿扭头看向窝成团的姑娘,揉了揉颞颥,不比温暖的东宫暖阁,这里没有地龙,一整晚不盖被子怕是会染上风寒。
为了身子骨,赵修槿捏住被子一角,试着扯回一部分,可宁瑶像小蛮牛一样霸着不放,还把腿搭在了被子上,露出一只雪白的小脚。
赵修槿坐起来,忍不住笑出声,越和这丫头相处,越会发现她的小娇憨。比如此刻,比起成亲那几日不知放肆多少,都敢跟他抢被子了。
“宁乐。”他推推她,想要扯回一点被子。
宁瑶哼唧两声,没有醒来的迹象。
屋里愈发寒凉,感觉凉飕飕的,无奈之下,他伸出手臂,将宁瑶整个抱起来放在胸口上。
暖和了。
宁瑶惊醒,睁着惺忪的大眼睛坐起来,发现自己跨坐在太子的腰上,立马清醒了,赶忙轱辘下来。
像是为了惩罚她,赵修槿故意翻个身,将被子卷在自己身上,继续装睡。
热乎的被窝被人掠夺,宁瑶搓搓手臂,缩成一团,没一会儿,枕边人就将被子匀过来了。
宁瑶转过身,抱住被子里的热源。
赵修槿单手撑头看着窝在怀里的小家伙,忽然有种想要把她装进袖子里保护起来的冲动。
——
回京那日,刚好是在除夕的前一夜。城中大街小巷充斥着年味。宁瑶从马车探出头,冲着买糖人的摊位轻唤:“老伯,买一个糖人。”
“好嘞!”
接过摊主递过来的糖人,宁瑶缩回车厢里,递给赵修槿。
赵修槿正在翻阅医书,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等他反应过来看向宁瑶时,疑惑道:“怎么就买了一个?”
宁瑶舔了舔被他咬过的缺口,剪眸含笑:“吃多了牙疼。”
可最后,她将近吃掉一整个糖人。
进宫后,两人先去往养心殿请安,随后回到东宫。
宁瑶惊奇地发现,湢浴里多了一个汤池,想是嘉和帝令人开凿的。
张秉得躬身道:“皇上说,泡汤浴能促进夫妻感情和睦...命老奴督促着太子和娘娘点。”
宁瑶并未觉得过分,不就是泡澡嘛,她跟姐姐和娘亲也泡过。
可相比她的懵懂,赵修槿面有异色,淡淡“嗯”了一声,去往浮碧亭与人商谈事情。
路过御膳茶房时,庭院内传来一阵哭声,听起来像是女子发出的。
赵修槿停下脚步,吩咐身边侍卫:“去看看怎么回事。”
侍卫去而复返,禀告道:“禀殿下,是茶房的厨娘打破了一只碗,被阙公公鞭挞呢。”
又是郑阙。
赵修槿淡撩眼皮,见郑阙正揪着厨娘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往地上砸,不像是正常的责罚,更像是借机报复。
即便久在辽东,也知宫中风云变迁。如今西厂势头正盛,令人闻风丧胆,做的肮脏事不少,却有皇帝撑腰,无人敢动他们。而这个郑阙尤其猖狂,做得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
今儿若非偶然遇见,还真目睹不了郑阙的嚣张。
“阙公饶命,奴婢...奴婢听您的就是...”貌美的厨娘哭得肝肠寸断,连连跪地求饶。
“晚了,不识时务的东西,也配咱家一再花费心思!”郑阙踹出一脚,将女子踹翻在地,“来人啊,将这贱人扒光了绑进地窖,听候发落。”
西厂一般是夜间办事,包括要人性命。
两名力士上前,刚要动手,却听得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慢着。”
几人寻声望去,只见拱门前站着一名男子,挺拔如松、矜贵清冷。
郑阙最先认出这人,慌忙上前行礼:“奴才叩见太子殿下!你们几个还不过来面见天家。”
力士们放下佩刀,跪地磕头。
赵修槿负手看着战战兢兢的厨娘,没有去询问她与郑阙间的恩怨,而是睨着叩头的郑阙,道:“郑公公好大的官威,敢在皇家肴馔之地动粗。”
郑阙赔笑道:“这贱婢笨手笨脚,打碎了御碗,奴才这是按规矩办事。”
“哪里的规矩?一只碗换一条人命?”
郑阙听出太子语气里的寒意,深知说什么都是错的,索性磕头不语。
赵修槿又道:“上次临城雪灾,你的下属借机拐卖民妇,孤让他给你带句话,让你去大理寺自证清白,你可去了?!”
郑阙眼底漠然,“奴才全然不知这事儿,稍晚会派人去调查清楚,给殿下一个交代。”
“派人?”赵修槿冷笑,“你自己没长腿?还是孤使唤不动你?!”
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受过这种刁难,郑阙握了握拳,感觉自己颜面尽失。他这种人最要脸面,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殿下说笑,奴才这就去大理寺自证清白。”
说着,他缓缓站起来,阴着脸转身,抬手正了正脖子,眼峰狠厉。
可这时,身后又传来赵修槿的声音:“孤允你走了?”
郑阙转身笑道:“不走怎么自证清白?殿下这不是在为难奴才么。”
谁知,赵修槿一改往日温和,针锋相对道:“听指令的才是西厂好狗,剩下那些顽劣的,留着也无用。”
郑阙冷笑两声,抱拳道:“那奴才就是那条顽劣的狗,殿下若是瞧着不顺眼,就去皇上那里告状吧。”
说着,他转身就走,笃定赵修槿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有嘉和帝和郑全贵撑腰,到哪儿不是横着走呢。
可就在这时,刺耳的铳声响起,紧接着,传来了郑阙的惨叫,凄厉渗人,惊飞了枝头的麻雀,惊动了巡逻的御林军。
御林军将御膳房的进出口围得水泄不通,一见持铳的人是太子殿下,立马躬身请安。
赵修槿收起火铳,一边走向郑阙,一边用锦帕擦拭手指,又将锦帕丢在郑阙的脸上,“腌臜阉患,死不足惜。来人,将此人送去司礼监,孤倒要看看,郑全贵敢不敢包庇他!”
御林军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招惹西厂的头目,可太子已发话,又不得不从。
半个时辰后。
司礼监。
太医为郑阙止了血,叮嘱了几句,朝坐在玫瑰椅上的郑全贵一揖,背起药箱离开。
郑全贵拨弄着角几上的插花,全然没理郑阙的诉苦。
“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连太子都敢顶撞,活腻歪了!”
郑阙忍着痛,磨牙道:“孩儿从未招惹过太子,是太子一再相逼,故意找茬!义父应该知道咱们的处境,太子看不惯宦官掌权,一旦他登基为帝,咱们都要做刀下亡魂。”
“闭嘴。”郑全贵狠狠踢了他一脚,“要想活命,就夹着尾巴做人。在五皇子愿意回宫前,你给我老实点,别再出现在宫里。”
郑阙捂住小腿的伤口,惨白着脸道:“那孩儿奔着五皇子去了,顺便给义父做眼线,看看五皇子到底有没有夺嫡的本事。”
郑全贵闭闭眼,敛起火气,“狗东西,别去五皇子那里招人烦。老子不久前才说服五皇子,还要为他铺就很长的路。”
角几上摆放的盆栽向阳而生,散发勃勃生机,郑全贵给它取名为“青衣”。
——
从浮碧亭回来,赵修槿习惯性去往书房沐浴,却被张秉得拦在门前。
“皇命难违啊皇命难违,殿下今儿要是不回寝殿沐浴,老奴的项上人头可就要搬家了。”
赵修槿打量一眼,“孤瞧着还挺牢靠。”
张秉得一着急就会拍腿,“诶呦呦,老奴还想多伺候殿下几年呢。”
赵修槿点点他,调转脚步走进东暖阁。
因着汤浴,殿内弥漫着水汽,身穿红色寝裙的小娘子坐在池边,用脚拨弄着水花。
红色本就衬人肤色,加上水汽浸润,让她看上去白嫩如羊脂,垂腰的长发随意披散,平添妩媚。
这个模样的宁瑶,美得倾城绝代。
见男人缓缓走进来,宁瑶缩回腿,笑指着浴池,“这里面有好多花瓣,殿下用得惯吗?”
赵修槿随意瞥一眼,并不稀奇,抬手碰了碰宁瑶的侧颈,确定她还未沐浴,“以后不用等我,先用即可。”
“好呀。”宁瑶揉揉腰,坐得久了,哪哪儿都僵硬,她拉着赵修槿的手走到池边,作势要跳进去。
赵修槿眼疾手快,勾住她的腰,把人抱在怀里,低头凝睇她清澈的眼眸,见她没有那份心思,心知她没有意识到鸳鸯浴的真正目的。
“你不是看过避火图,没见到浴池中的场景?”
小妻子虽急色,却很单纯,单纯的让他既好笑又无奈。
宁瑶闭闭眼,抬手去捂他的嘴,“殿下小点声,外面有侍女。”
她才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看过那么邪乎的东西。
赵修槿扯开她的手,斜睨一眼冒着热气的汤池,忽然一个用力,将宁瑶推了下去。
“噗通”一声,适才还站在池边的女娇娥成了落汤的兔子,身子沉入水底。
宁瑶破水而出,抹了一把脸,皱着眉揉眼睛,心里充满了埋怨,“殿下作何推我?”
赵修槿没有回答,慢条斯理挑开盘扣,撇开身上的锦袍,只着中衣跨进池子,隔着很远靠在池壁上。
宁瑶斜觑他一眼,见他闭眼不理自己,又觑了几眼,最后自己慢吞吞地蹚过去,小幅度报复起来。她掬起一把水泼向男人的脸,扭头就跑。
可池底光滑,又碍于浮力,她哐地砸进水里,漂浮了起来。从赵修槿的视角,只能瞧见漂浮的长发和红色绸裙......
宁瑶站起来,深知丢人了,扭头看向池壁的男子,见他敛着笑,周身的热气腾腾地冒。
“有什么好笑的?”
赵修槿一本正经道:“刚刚太像水鬼了。”
宁瑶仰头深吸口气,别人家的妻子在夫君眼里都是美娇娘,只有她像水鬼。
她气不过,想要挽回颜面,于是开始在池中凫水。打从她和姐姐过了七岁生辰,父亲就招来女师傅教她们凫水,就怕将来在这方面吃了亏,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她游到赵修槿面前,露出一张娇颜,等着被褒奖,可出乎意料,赵修槿只是静静看着她,没有任何夸赞之词。
当她瞧见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时,还是没有察觉异常,于是翁乎乎地抱怨:“小气。”
都不夸她。
可下一瞬,她就被赵修槿抓住手腕,扯进了怀里。
“啊...”额头撞在男子的胸膛上,宁瑶抬手捂住,不解地看向他,“怎么...唔...”
檀口被堵住,整个人在水中转了一个圈,后背狠狠抵在池壁上。
不同往日的温柔,赵修槿有些气急败坏地撬开她的贝齿。
柔软的唇瓣相碰,带着阵阵酥麻。湿.衫相依,击败了理智。赵修槿不给她考虑的机会,扣着她两只细腕,狠狠吻住。
宁瑶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感觉空气变得浅薄,哽咽着扭开头,“殿下...”
她不懂他为何忽然变脸,身子也变得硬如铠甲,而她却柔软似水,毫无抵御的力气。
赵修槿扳过她的下巴,定定看着她,没有解释一句,又吻了上去。
宁瑶头一次感觉亲吻并非享受,急得直捶他的肩。
直到把人欺负的娇气连连,快要闹脾气时,赵修槿才猛地拉开距离,蹚到另一头闭眼调息。
他没有诓骗她,太医局的诊单显示,她身子骨太弱,根本不适宜有孕,若是行了那档子事,必然要服用避子汤。避子汤是凉药,对身子危害太大。他的母后就是因为身子骨弱,最后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他赌不起。
宁瑶惊吓过度,愣愣看着对面的人,不知他在做什么,“殿下?”
赵修槿没理她,心中想着清欲的曲子。
宁瑶揉揉发疼的手腕,缩进水里,可怜巴巴盯着他,不懂自己明明没做错事,为何挨了惩罚?
刚刚那个吻,明显带着惩罚意味,唇都破了。
调整好情绪,赵修槿走过去,捞起水里的小妻子,跨上池边。
宁瑶哆嗦一下,蜷起身子,“布巾,布巾......”
赵修槿扯下椸架上的布巾,搭在她身上,走进寝殿,将人放在塌上,又从顶箱柜里取出干净的衣裙放在床边,自己则走进屏风更衣去了。
深夜,宁瑶爬起来,附在赵修槿左耳畔,小声道:“坏殿下,让你咬我,我也咬你。”
说着,她用贝齿磨了磨他的耳尖,又钻进被子里,咬了咬他的指尖。
赵修槿本就没有睡意,见她折腾来折腾去,抬手按住被子里的凸包,如愿听见了求饶的声音,才收回手看着她爬出来。
“丈人和岳母知道你这恶劣性子吗?”
淘气的不行,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宁瑶趴在他怀里,盯着他的脖子,起了坏心思,张嘴就咬。
赵修槿掐开她的嘴,严肃道:“侧颈有颈动脉窦,不能咬,容易出人命。”
宁瑶抿唇,轻轻碰了下,“那我岂不是差点杀了当朝储君?那在刺客谱上,我就直蹿首位了。”
赵修槿笑笑,搂住她的腰将人抱到里侧,蒙上被子,“不闹了,快睡吧。明日除夕,还要陪父皇守夜。后日朝会,你作为太子妃,也要随百官和各地诸侯朝拜父皇。”
一想起嘉和帝阴森的笑,宁瑶觳觫一下。从前守年夜,都是跟家人一起度过的,温馨惬意,欢歌笑语。
“殿下,你们父子的关系为何那么僵?”
赵修槿单手枕着后脑勺,像是忆起了往昔,“父皇此生最爱的女子是已故的孙贵妃,父皇对她如痴如醉,眼里再容不下另一个人,甚至想过废黜我,立五皇帝为太子,可这一切不过是父皇的一厢情愿,孙贵妃心里只有方大学士,她和方大学士私奔的事,想必你也听说过。”
宁瑶点点头,“那五皇子去了哪里?”
赵修槿轻叹,“当年我受孙贵妃之托,将那个孩子送出宫,却没有能力护他长大。如今他流落到了哪里,我确实不知。可父皇一直觉得我有所隐瞒,才会对我有所防备。”
“如果找回五皇子,会危及殿下的太子之位吗?”
赵修槿眸光微闪,“他当年被送走时,还是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子,无法去品鉴他的人品和野心。若他得知自己的身份,指不定会为自己争取一番。”
宁瑶搂住男人的腰,歪头笑道:“无论如何,妾身都会陪在殿下身边,同进同退的。”
这个马屁拍得刚刚好,赵修槿低低吟笑,“时候不早了,睡吧。”
宁瑶贴了贴他的面颊,乖顺地阖上眼帘。
黑沉沉的夜色中,赵修槿盯着被月光映亮的吊搭窗,陷入沉思,今夜听池晚密报,朝中有多股势力还在不遗余力地寻找五皇子,想必这些人都会成为自己帝王道路上的绊脚石。
翌日清早,宁瑶醒来时,赵修槿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去往保和殿,临走前,送给宁瑶一个大福袋。
宁瑶扯开系带,发现里面装着一对翡翠玉镯,尺寸与她的腕子刚刚好,“殿下何时买的?”
她有点心虚,都没有给太子准备礼品。
赵修槿揉揉她的头,“第一次握你手腕之后。”
宁瑶细细回想,早已不记得是哪次了,可心底涌出一丝丝甜蜜。晨阳透进暖阁,照亮心扉,她站在窗前,唤了一声离开的男子。
赵修槿折返回来,隔着窗子看她,“怎么了?”
宁瑶眉眼弯弯,垫脚倾身,吻了一下他的面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能看见更新吗?我这里目录好像抽了。感谢订阅,希望大家能够喜欢,鞠躬。留言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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