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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快站起来!”一个壮汉挥剑砍死一个试图偷袭袁恕的人。
袁恕回过神,将惊秋放下:“谢谢。”
“人太多了,你们撤,不用管我,我去找白笙歌。”尉迟安和瞥了眼带伤的众人,他挥剑乱杀,鲜血飞溅。
“舞阳姐姐......是你吗?”
白笙歌抬头看向门口的身影。
那个身影动了动,踌躇了一下,但是还是踏进来了。
少年一头乌黑的发高高束起,剑眉斜插入云鬓,凤眸有些圆,高挺的鼻子下,朱唇微张。一张青涩的脸庞,却已初见贵气。他一身白色云锦袍,金线绣边。腰间配了一块墨色的玉。这次白笙歌看清了。
“宸翰...你怎么...”白笙歌皱眉。
“舞阳姐姐,你怎么...”刘宸翰看着她,有些心疼。
“姐姐,虽然你是鬼,但是不要弄脏自己哦。”刘宸翰拿出手帕将她脸上的血擦干净。
白笙歌僵住了。
“宸翰,宸翰,你帮我把她杀了,你把她杀了,我传位于你!”刘淮启忽然计上心头。
谁料一向乖巧的刘宸翰不赞同的皱眉看着他道:“父皇,她也曾是您的女儿。是您的自私自利才会变成这样。她都死了,您还想再杀她一次不成?”
“再者,我若想要这位置,杀了您,不是更好么?父皇。”刘宸翰咧嘴对他笑了笑,漆黑的眸子里有一瞬间的嗜血。
刘淮启忽然一阵心慌:“你这是弑父!大逆不道!”
“宸翰,”白笙歌垂眸幽幽道:“这皇位是你的。”
刘宸翰错愕地看着她。
“我今日一定会杀了他,文汉无人,除你,其余皆是草包庸俗之辈,我不放心。”白笙歌抬眸对上他,眼底一片坚毅。
“这皇位,一定是你的。”
刘宸翰语无伦次道:“姐姐,这是,这是何意?”
“你撞见我与刘淮启纠缠,你想救他,他却被我重伤,他动弹不得,只能将帝皇传位之印交于你,他拖住了我,你无奈之下将我们关在屋子里,让人从外面点火。”白笙歌垂眸顿了顿。
“烧死我,你是大功臣,传位印在你手中,他们必须臣服。”白笙歌平静地抬眸看着他,眸底一片死寂。
“翰宸,你不能这么做...父皇求你了...她是恶鬼,你杀了她,她是来夺位的,刚刚那些话都是她骗你的!!”刘淮启惊恐的看着白笙歌,随即计上心来,对刘宸翰道。
“不,不,皇姐,不行的...你救过我,我怎能害死你?!而去,而且,你好像没死......”刘宸翰浑身发抖,凤眸含泪。
“你没死,不是很好吗?我不能,不能...”白笙歌打断他:“刘宸翰,你是帝皇,你要有帝皇的狠心。我万念俱灰,这人生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大仇得报,我最后一桩心愿便是,你能扶持南竹,让三国鼎立重现。对了...南竹的继承人,你要仔细挑选。知道吗?”
“皇姐...姐...你不要死...我说过要报恩的...”刘宸翰死死拽着白笙歌的袖子,使劲摇头,眼泪滚落。
“刘宸翰,照我所说便是你报恩的方式,不要让我失望。”白笙歌闭眼,一滴泪水滑落。
她一点点掰开他的手,将两样东西塞入他的手里。
将他往外推。
白笙歌抿唇将他推出来,刘宸翰跌倒在地,眼看她又把刘淮启拖回去,迅速将门从里关起来,他瞪大眼睛摇头,她透过缝隙看了他最后一眼,当最后一道光从他眼前消失时,他看到了她的泪水。
“不要!不要!姐姐你开门!姐姐!啊啊皇姐你出来!”刘宸翰扑上去用力砸着门。
他记得他们最初相遇时,也是寒秋,他被其它皇子欺负的落了水,其它皇子一看事情闹大了,一哄而散,路过的婢女看到了大惊失色,连忙去叫人。
但是她明明不会水,但是却惨白着脸下了水拉住了往下沉的他。
一如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他的光。
他虽落了水,但他最后一眼看到她咬牙下水了。
他昏迷前听见她说:“不要死,活着。”
“十三皇子在那边落了水!”一群侍卫赶到时,他已浑身湿漉漉的躺在了草地上,昏迷不醒。
他记得是她救了他,她却好像不想认。
他那时生活并不好,她隔三差五差人偷偷送点东西到他们宫里,有一次被他当场看见了,她却恼羞成怒了。
他当时便觉得,她不过是个外表强硬内心柔软的女孩儿罢了,为何会被外人传成那般的骄傲跋扈呢。
她教了他很多,他逐渐步入了刘淮启的视线中,那些欺辱他的皇子,则开始感受到危险。
他步步为营,根本不再把他们放在眼里,除了六哥是他的亲人,另一些皇子个别有些棘手,其余皆是废物。
他只会在母妃和她身边才像个孩子。
“姐姐,我觉得你就像是我亲姐姐。”
“我就是你亲姐姐啊。”
“我是说同父同母的那种亲。”
“噗,傻。”
“你看我们其实有几分相似的!”
他指着自己笑道。
“好歹是一个爹,不相似还了得?”她好笑道。
“哈哈哈,姐姐,等我再大些,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好!有志气!”
......
“姐姐...”
白笙歌又一刀扎在刘淮启想偷袭自己的手上。
“啊!白笙歌!你不得好死!果然是贱人!跟你娘一样......“刘淮启怨恨地咒骂。她没将匕首拔出来,反而在他的伤口里搅动起来,鲜血直流。
她一脚将刘淮启踹出去很远,侧脸对身后道:“宸翰,你不想我的心血白费吧...若是那些人闯过来,你我都完了,更别说,我最后一桩心愿...”
“......好...呜呜...“刘宸翰呜咽着看着手里的锁,将锁扣在门上,咬牙摁下了锁扣。扣完他整个人都失了魂般。趴在门边上抽泣着:“姐姐,我对不起你...”
“都多大了,还哭鼻子。宸翰做的很棒,我相信宸翰一定会成为最仁德的皇帝,还会帮我实现心愿,对不对?”白笙歌哄他。
刘淮启踉跄着站起来,眼中阴鸷且疯狂,猛地朝她扑过去,夺取了她手中的匕首。
另一边。
“我们先撤,王妃那边有尉迟安和。”袁恕低声说,随即吹了口哨。
李虎纳闷:“你就那么信那个尉迟安和?”
袁恕抱起惊秋的尸体,笑了一下:“他好歹也是文汉六皇子。”
“什么?!那...那他为何姓...”李虎极其惊诧,却一边也抱起了碧水的尸体。
“那是他的母姓。他母妃被赐死后,他便自请改了名,从此闲云野外,逍遥自在。”袁恕眯了眯眼睛。
“难怪刘淮启对他不待见...就是可惜了那张脸...竟是个男的......”李虎嘀咕着。
“我们断后,你们先走。”袁恕对撤退的人道。
“袁军师,李将军,危险了就赶紧先走。”几个大汉匆匆叮嘱道。
袁恕与李虎扛着宫门,待人都跑开了,袁恕环视了下周围,捡了一根木棍拴在宫门两环上,哪怕木栓被撞断了,以这根木棍和他一人之力也足以撑到他们撤退。
“李虎,你也去吧。”袁恕道。
李虎愣了愣,扯扯嘴角:“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是军令!”袁恕看着他,目光不容置疑。
外面的人已经在让人撞门了,用不了多久,门栓就会断。
“李虎,你回去通知,王妃和我,大概都回不来了......去吧,快去。”袁恕看着远处冲天而起的滚滚浓烟,眯了眯眼。
李虎红着眼睛闷声走了。
在门被撞开的那一刻,远处的火光冲天而起,天上飘飘扬扬洒下了鹅毛大雪。
他同时也被万剑穿心。
就那一瞬间,他想到了那日月下,王妃的那一舞。
那一舞带着绝望,以及悔意。
如同他的悔意一样。
他猜到了她的身份,却没有阻止她命人杀掉南隋帝和陆氏,也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他在报复,报复她杀了王爷,他的确成功了,白笙歌痛不欲生,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在乎,他在煎熬。
直到她失忆高烧逼着秦熙退步的那一晚,他才恍然,原来他错的如此彻底。
如今,他也解脱了。
袁恕吐出几口血,血肉迷糊地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飘落的雪落在他脸上,冰冷却舒服。
“怎么回事?”尉迟安和远远地问道。
“六哥,六哥!呜呜呜,我做错了,我后悔了!我不该把姐姐锁在里面!你快救她!”宸翰扑过去,尉迟安和抱住他的手一僵。
“尉迟安和!你莫要听他的!你答应我,”白笙歌喘了口气,用力握着刘淮启的手,不让匕首刺到自己。
“扶持宸翰,清理朝中佞臣。帮扶南竹,仔细挑继承人。我真的,希望有一日能再见三国鼎盛。”白笙歌脱力,尽力避开,肩上还是中了一刀。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你答应我!”白笙歌趁机劈手拔出匕首,反手一刀划伤了刘淮启的脸。
见他迟迟不应,她又道:“我早已万念俱灰。我根本无颜活在世上,他死后,我也没有活着的念头了。如今刘淮启一死,我最后一个心愿便只剩下南竹。安和...”
“我答应你。”尉迟安和抿了抿唇,缓缓地道。
“十三,照她说的做。”尉迟安和对刘宸翰低语。
刘宸翰红着眼睛,颓然地点点头。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算计你吗?”刘淮启紧紧盯着她,恶意地笑笑。伤口撕裂般的疼。他一定要弄死她。哪怕一起死,他也不会先死!
“你母妃叫陆漪娴,是有名的才女。她气质独佳,容貌非凡。她参加了那一年的游诗花会,我一眼就看上了她。”
“我后来偶然救过她一次,要求她以身相许,谁知她却辱骂我。”
“我当时便想杀了她。她对我表现出非常的冷漠和不屑。”
“我以为她眼高于顶,可她却看上了一个落魄小子,这落魄小子还是当时南竹送来的质子,你说可笑不可笑,我看着那小子可怜,才带着他,谁知他俩却暗中勾搭上了,这两个贱人!”刘淮启表情愤懑,眼中的嫉妒几乎快将他燃烧。
“我那么爱她,她都视而不见,贱人!”
“后来我一直找人看着她,那落魄小子一回去居然便成了南太子,我想那贱人早就知道他会是南太子,所以才忽视我的。”
“后来先南帝发生了意外,南太子登基,她被接入了天昭宫,还有了身孕!”
“恰好,我去花楼找的那女人与她也有几分相像,我当时便计上心来。谁料那女人真的怀孕了,还早了些。不过这些不影响我的计划。”
“她看不上我,我便让她的孩子叫我爹。我本以为我会高兴的。”
“可是一看到你,我就想到了你爹,那个没用的废物,他让我感到恶心,你也一样。”
“你叫了我十八年的爹,我就恶心了十八年,好在,你比较蠢,言听计从,这点让我很满意。”
“那个渊政王那么喜欢你,可是他凭什么得到你,不仅他得不到你,我还要他为此丧生!”
“你猜你父皇母妃认出你没有?恩?看到自己找了十几年的女儿不认识自己,甚至还亲自下令杀掉自己的感觉,一定非常令人心痛吧?!啊?哈哈哈哈!”
“你们越痛,我就越开心!哈哈哈哈,你们活该!都活该!你们都觉得我是废物!那我就杀了你们!”
“十九岁那年,那个老家伙一直骂我懦夫、废物!所以他死了,我上了位!哈哈哈哈哈哈,那个老家伙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现在,轮到你们了!你们,全部,都该死!”刘淮启赤红着眼,眼底的疯狂和偏执一点点暴露在白笙歌的面前。
“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反应呢?你的愤怒呢?你的恼怒呢?啊?”刘淮启扭头看着她笑,阴沉的笑容在扭曲的脸上十分诡异。
白笙歌很平静的看着他,反而令他更为恼怒。
“去死吧!”刘淮启攥着一块不知从何处摸到的利刃,不管不顾的起身冲向她。
眼见匕首快刺中她了,刘淮启眼中跳跃着疯狂的的得意。
“点火!”
外面隐隐传来声音。
白笙歌闪身到一边。
“啊!!”刘淮启被从门缝汹涌扑来的火浪灼烧了双眼,火星沾到他的衣物,顺势燃烧起来。
“你不是问我为何没有恼怒吗?”白笙歌垂眸面无表情地看他。
“我被你们欺骗了十八年,如今我并无希望,自然早已绝望。”
“我在你的哄骗下亲手杀了父皇和母妃。我已经死过一次。我这次来,便没想过活着出去。我的过错,待我死后赎罪。”
“你跟我说的那些,我大概知道我母妃为什么瞧不上你了。”
“因为你自私自利,狂妄自大,性格阴暗、喜怒无常!你就是一个另类、怪物!”
“你只会将你的过错怪到别人身上,你让别人为你的错背锅,所以我感到可笑。所以我母妃永远也不会选择你,更不会爱上你。你后宫的那些女人,也不过都是我母妃的影子罢了。她们不爱你,你却对她们越好。她们爱你,你却不爱她们了。你比所有人都贱。”
“你刺激我无非是想杀我。可你注定比我先死。如何?这种感觉不好受吧?”白笙歌蹲下,看着他痛苦的来回滚着。
“你十九岁弑父上位,十九年后被弑,风水轮流转啊,哈哈哈哈。”白笙歌吃吃的笑了起来,浓烟入肺,她咳嗽了两声。
火光涌进室内,吞噬着一切,也将书房照得通明,她站起身,走向那副水墨画。画上的人笑魇如花,温柔的注视着画外的人。
“娘,对不起,女儿不孝。”
白笙歌闭上眼,浸入火海,一片冲天的火光,吞没了天边的最后一点暗色。
天亮了。
白色鹅毛状的冰凉片片落在众人脸上,很快融化。
“下雪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