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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血色,一点点将一片银白濡湿成暗沉沉的红。挂着血丝的苍白嘴角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安安静静的覆盖着眼睑,一动不动。那本该有序起伏的胸腔,此时却毫无一丝丝的上下波动。她死了,杜飞知道,她已经死了。
杜飞想要喊救命,想要祈求天上的诸天神佛来帮帮他,救救她。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没有任何的理由背负这个世界上的人类的命运,更没有义务去承担这个世界的人类所造成的恶果。
可窒息的胸腔让他一个字也喊不出来。他大张着嘴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嘶吼,却发不出一丝丝的声音。他只能站着,无力的站着,颓然的,旁观着这场原本不该却早已注定了的悲剧。
“小凡,不要!不要!小凡,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梦中的杜飞顶着满头的冷汗,无意识的喃喃自语。身下的被褥被死死攥紧在手心,几乎快要被捏碎。
风,吹起一阵冰冷的气浪,卷起那抹裹着血色的银白,瞬间消散无踪。
她消失了,像一阵烟,像一阵风,散了、远了,彻底,消失了。杜飞奋力伸手拼命想要留下些什么,却连那半片的衣角也没能抓住。
“小凡!”
低吼着急急从噩梦中惊坐而起,被汗湿的睡衣凉凉的贴在身上,残缺的月光透过乳白色的窗帘冷冷的照了进来,让本就清冷的房间越发显得孤冷。
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干预之后,杜飞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做过关于那天的梦了。思凡的到来,像是在他没有长好的溃烂伤口上重重的划了一刀似的,让那些漆黑恶臭的脓液开始缓缓的涌了出来。
痛,却又有种说不出的、难以道明的疼的痛快。
嗓子干涩的厉害,杜飞刚要起身去喝口水,随及察觉到床上突然多出来的某物?某人?
杜飞身后,因为杜飞的起身而紧跟着挪了过来的思凡微微动了动身体,继续沉沉的睡着,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体紧贴着杜飞的背。
看了眼身后紧贴着自己的小小家伙,杜飞无奈扶额。不是没有给她准备自己的房间。在思凡来到这个家的当天,杜飞就给她安排了最好的一间客房。
可是小丫头却不愿意,死活都要赖着杜飞一起睡。就算是被杜飞锁在门外,她也总能有法子大半夜钻进杜飞的被窝,然后将自己蜷缩成一只小虾米,安安静静的靠着杜飞入眠。
思凡的呼吸极浅且悠长,饶是杜飞的听力,若不仔细听,也根本无法察觉到她的呼吸。让原本五官功能超乎常人的杜飞在她身上根本难以施展任防备。当然,也防备不了。
在抗争了好几晚,且持续性的以杜飞的败北告终之后,杜飞彻底放弃了挣扎,原本还记得每天反锁的房门也不再锁了。反正那小丫头总能找到法子破了门锁钻进去。
蜷缩的小小身躯半晌不见起伏,杜飞下意识的伸出手探了探思凡的呼吸,心里幽幽长叹了口气,是下意识的庆幸:还好!
察觉自己的动作有多可笑,杜飞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现在并没有那些生存在地心的火岩族生灵,更没有那个搅动那一场世界浩劫的赤链蛇。但不知为何,下意识的,更像是一种创伤应激综合征一般的,他害怕这个小小的丫头也像之前的离凡那样,最后荡然无存的离开。
思凡和离凡有时候看起来很像,大多时候却也并没有那么相像。
她们都来自那个神秘的叫做盘古大陆的地方,都有着这个世界上的人渴望却永不可得的神力。她们都有着令这个世界上的人无限艳羡的蓬勃生命力,强大的体能和力量。同样,也都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
可她们却又那样的不同。离凡清冷孤傲,虽然偶尔也有孩子气调皮捣蛋的时候。但大多数给杜飞的感觉,却是高深莫测的难以捉摸。而思凡,则更像是一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清泉,水里的任何东西都纤毫毕现。
离凡一直离自己很遥远,无论怎么追,无论怎样努力,她似乎永远都是那道远远挂在天边的彩虹。目可见,身难近。而思凡,却似乎从见面的第一瞬间起,就如狗皮膏药似的,想撕都撕不下来。也许,是他自己根本就从没真的想要撕下来过吧。
杜飞悄悄将身体弯成一个半圈,将团成了一团的思凡护在怀中,枕着胳膊盯着思凡睡得正香的小脸,不知不觉的,露出了一抹浅浅淡淡的笑。
自从这个丫头来到身边之后,虽然总也没什么好事,却不知怎的,让杜飞开始慢慢品尝到了一丝之前从不曾感受过的生活的滋味儿。
那种,如荷花一般清香,如苦菊一般清淡柔和,如溪流一般沁凉温润的,带着一丝不真实的踏实感。
“小凡,时隔十年,我又遇到了从盘古大陆来的人。她有些像你,却又并不很像你。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带着什么所谓的宿命或是责任而来?但是,我会保护她,拼尽我的一切去保护她。曾经我不能为你做到的,我都会为她做到。这个世界的未来无论终将走向何处,都是我们自己应该肩负的责任。任何的结果,都该我们自己来扛。
小凡,你还好吗?真的像是师父说的那样,重生了吗?江辰哥和季帆哥,他们也都好吗?你们在那个世界,过得开心吗?你们,还记得我吗?还记得,这个你们称作阿修罗人界的地方吗?你们为这个世界牺牲了自己,可这个世界,却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你们。小凡,我会一直记得你,一直,一直……小凡,我,很挂念你,你知道吗?”
窗外的一轮残月歪歪斜斜的挂在天上,杜飞回头看了眼隐约的月亮轮廓,伸手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和思凡,下巴抵着思凡的头顶,再次陷入梦乡。
这次,没有血色的离别,没有悲伤的再见,甚至,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梦的梦。
后半夜,杜飞睡的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