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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让林嬷嬷来照料李氏?”
俗话说得先成家再立业,皇家虽然不是特别讲究这一点,可是嫡福晋进了门院子里有了当家主母,阿哥们却到底是没了后顾之忧可以更专注于前朝,再加上这一次大败葛尔丹少不得要论功行赏,老爷子便也有意无意的将胤祺等人j□j了六部形成了一个新的平衡,这样一来,胤禛虽说该上心的事儿依旧上心,明面上却是松快了不少,也就有了功夫关注起了后院——
“这宫里头每年生下阿哥的格格不知凡几,先前宋氏有孕的时候也不见她有什么闹腾的,偏生她就有一会没一会儿的,太医过来瞧了不是说是正常的胎动么?怎的没两天就闹到额娘那儿去了?”
“虽说这宫里头万事都讲究规矩二字,可是她头一回有孕特别要紧些也是人之常情,您与我夫妻二人我便也不说什么外道话,先前妃母们话里话外就指着咱们院子里子嗣荒凉,额娘上心些亦是常理不是?”
舒兰虽不是那什么好心的菩萨,会上赶着去帮她们说好话,可是到底深知分寸进退,比如眼下里,胤禛并不是真的恼了李静琬什么,毕竟十几岁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谁也不会愿意被旁人拿着子嗣作伐子来戳脊梁骨,总是少不得那腹中的孩子对李静琬高看几眼,说白了,只是因为跟德妃之间的不豫,让他觉得对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越过自家人的行举坏了规矩又弄得面上不好看罢了,是以,舒兰自是了然的不加任何个人色彩,不偏不倚的只是有一句说一句——
“之前我对额娘是这么说的,眼下里跟您也这么说,后宅之事以及兄弟妯娌间的迎来送往我都没什么好过于谦虚的地儿,横竖都是在家里就学过了的,可是对于这皇家子嗣,我总是不可能像照料嫂子们那会儿只在旁边冷眼瞧着,有个懂内道的人过来帮把手也是好事,毕竟这过不了多久就是皇玛嬷的大寿,还有的是忙的时候,若是弄得忙了这头忽略了那头,岂不是一样没得让人说闲话?”
“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左右这院子里的事儿总是你拿主意,你有计较便成。”
德妃这一手虽然放在外头没什么让人说道的地儿,可内里却是有讲究的,若是这人是舒兰上赶着要来的,那德妃称得上是在给自家儿媳妇做脸,可是没等人请就上赶着塞了人过来便就成了打脸,而从小就在深宫中长大的胤禛当然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便是在听了这一番话极为满意之余也不由得拍了拍舒兰的手背,略带上了安抚——
“就像你说的,咱们夫妻二人用不着说那些外道话,你这些日子怎么精心上心我都看在眼里,知道你很是有所分寸,而既然有皇玛嬷的事儿当前,你便也用不着太过分心分神,横竖有林嬷嬷照料着出不了什么茬子,而一个格格也没得因着母凭子贵就越过了你去的理儿,切莫累坏了自己个儿。”
“谢爷的体恤,我记下了。”
如今胤禛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且刚刚娶了嫡福晋,自然不知道后来的情形,也不可能像后来那般知道在嫡子上头无望将目光转移到了庶子们身上,眼下里他一方面因着受了老爷子和太子党大阿哥党针锋相对的影响,既看重嫡又盼着是嫡长,而另一方面,他对舒兰很是满意,又是个一向注重规矩尊卑的性子,两两相加之下,他自然不会因为李静琬腹中这个称得上是打破了他膝下僵局的孩子,就丢开了这份刻在骨子里的认知,上赶着去打破后院中的平衡,舒兰了然这份心思且看得透这其中的关键,当然也是稳得很,然而另一头的李静琬却显然是不懂得见好就收的这个道理,反倒是因着将近临盆且得了林嬷嬷这个依仗,再度闹腾了起来——
“怎的又是这些鸡啊鸭啊的油腻东西,闻着这味儿我就觉得胃里头不舒服,你莫不是连这点都记不得吧?”
“回贵主儿的话,眼下里谁不知道您是院子里最金贵的,奴才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不将您院子里的事儿放在心尖子上,只是您也知道,咱们这些个做奴才的只能紧着本分来做,爷向来节俭福晋也不许铺张浪费,统共分例就只有这么多奴才便是想变也变不出不是?”
“哟,这话便奇了,之前福晋早早就发了话,只说咱们主子想用什么想吃什么只管出声,怎么到眼下里竟就这样来搪塞了?”
“这……”
厨房管事的话说得真心,也确实是想要讨好一向得宠又母凭子贵的李静琬,而秦嬷嬷亦是说得没有错,只是凡事总是少不得讲究个大环境,眼下里若是已经出宫建府自己关起门来自掌一家事那就罢了,横竖用多少花多少都是自家的事儿轮不着旁人多说什么,可是这会儿身在深宫大院之中,饶是各院有各院的小厨房,宫中也不会亏了哪个阿哥哪家福晋,却也总是不能出了内务府的大褶子……德妃的人不是派来吃白饭的,不过几日的功夫就给李静琬洗了一通脑,话里话外的透着这位嫡福晋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哪怕顺遂的生下了儿子说不定转头就被抱了过去,与其白白成就了对方的贤名,倒不如先下手为强的闹上一闹,横竖有德妃娘娘照看着出不了大褶子,得了计更是保不齐还能更上一层楼被抬为侧福晋,这才有了这么胡搅蛮缠的一出儿,而厨房管事也不是个傻到头的,自然知道这话不能随便接,转头就传到了舒兰的耳朵里。
“哦?她的意思倒还是亏着她了?”
“可不是?说起来这位还真是个被猪油蒙了心的,自打这有了身孕之后您何曾亏待过她一分?便是上头赏下来的许多东西都转头送了过去,眼下里竟然这样不知好歹,那林嬷嬷话里话外的还透着若是咱们院子里嚼用不够又不好去跟内务府张口,德妃娘娘那永和宫里头总是尽够的,这不是生生的在打您的脸?”
“既然知道她们存的什么心思你又有什么好介怀的?”
这招不是什么高招,说白了便是想要么坐实了舒兰的掌家不力,要么就得她这位当家主母自己来贴补,左右都少不得堵心,而放在那性子比较暴躁的嫡福晋眼里,说不定就直接翻脸了,可舒兰不然,她一是不像大福晋八福晋那般眼里头容不得沙子,二来也压根没觉得对方有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机会,便是轻笑一声就不以为意的抛下一句——
“不过是点子嚼用,林嬷嬷的意思都透出来了,咱们要是不上赶着领情岂不是等于拂了额娘的一番好意?”
“主子!”
“嬷嬷可还记得沈姨娘?”看着方嬷嬷的表情,舒兰哪里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抬了抬手便打了个正断自顾自的说起了费扬古当年颇为宠爱的一个小妾,“那会儿我额娘去了没多久,阿玛正是失意的时候,沈姨娘模样儿生得好又懂得揣摩心思,可算是得尽了宠爱和风光,有了身子更是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巴着捧着,那好的精贵的流水一样的往她院子里送,可最后生产的时候呢?胎儿过大又是头胎,生生闹了个难产折腾了整整一宿,不光是孩子没能保住还损了身子,没几个月的光景人就没了。”
舒兰没有上赶着去害人的心思,毕竟这有德妃盯着妯娌们瞧着,胤禛也不是个傻的,她没有一点必要为了个最后不得善终的主儿把自己赔进去,可是同时她也不会去当什么菩萨好心去提点什么,当了那么多年的福晋又当了那么些年的皇后,自家家里妯娌家里孩子们家里怀有身孕的她不知道见过凡几,俗话说久病成医,放在这儿也是同理,瞧着之前几个月李静琬那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关着门静养的谨慎劲儿,和那该吃的不该吃的只要是补身子的都没少吃的情形儿,她用不着多去上心就猜得到那腹中的孩子必然是养得极好甚至是太好,如此,她自然也就不会将对方这种花把势放在心上,而李静琬自以为得计吃得很是开心,却不料不出半个月的功夫就如舒兰所料的一般发作了起来,那破天的叫喊声直将整个儿院子上下闹得人仰马翻——
“这前几天瞧着还好好的,怎的这会儿突然发作起来了?不是离正日儿还有差不多一个月么?”
“回四福晋的话,自打李格格有孕微臣便一直精心照看着,脉相一贯妥当胎动也很是有力,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儿,提前了些时候想来也是胎儿养得差不多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
“哦?”
舒兰心里头早有分数,面上则是带着身为嫡福晋该有的稳重和初经这一遭的些些紧张,而男女有别,太医虽然一直照看李静琬,到了这生产的当口儿只要没出什么茬子却也没有往产房里挤的理儿,便也只是说得中规中矩,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里头的叫喊声带上了沙哑且越来越弱,院中的人却都是稳不住了,而正当此时,内务府挑来的接生嬷嬷也一脸慌张的跑了出来——
“不好了,胎儿过大,在这么下去格格怕是要难产了!”
“什么?!”舒兰的眉眼之中飞快的闪过了一道精光,面上却带着薄怒,“不是说瓜熟蒂落么?怎么成了难产了?你们一个两个的究竟是怎么伺候的?”
舒兰这一句话等于是将连带着太医在内所有照料李静琬的人全兜了进去,话音未落便是跪满了一地,其中自然也有德妃派来的林嬷嬷,林嬷嬷仗着自己是永和宫的人,又深知自家主子跟眼前这位四福晋的不对付,哪里甘心让对方这样发作了自己,便是后脚赶着前脚就接过了话——
“福晋这话实在叫人惶恐,奴才虽不敢说自己个儿一定万事妥当,可得了德主子的叮嘱却也向来伺候得精心,唯恐哪里疏忽了,福晋可不能这样冤枉奴才,若不然奴才以后还怎么做人?”
“哦?你这话倒是指着我不精心,我疏忽了?”舒兰一扫平日里的温和,面上尽是厉色,“额娘特特将你指过来原就是看着我没经过这一茬儿想要你帮衬着点,额娘想得妥当我也没有不懂硬要装懂的理儿,只将万事都托付给了你,可你倒好,事到临头竟是推脱得比谁都快,知道的是你这刁奴不上心,不知道的岂不是让额娘也跟着不得好?”
“奴才冤枉啊,奴才哪里就当着福晋这番话了,原先李格格觉得吃食不合心,奴才还特特回永和宫求德主子拿了好些……”
林嬷嬷虽然有着仗着德妃的势不将舒兰放在眼里,可是主子奴才的尊卑上下放在这儿,看着舒兰动了真火却也多多少少有些慌乱,只怕对方真的就这样拿着自己顶了炮火,便是逮着什么能辩驳的就脑子一热的全往外冒,直到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个全儿之后,才猛地在舒兰颇带深意的目光之下猛地醒过了神,意识到自己怕是钻进了套里,只是话已出口便是覆水难收,且得了自家主子去取参片的李嬷嬷刚巧这个时候回来也没了她再说话的余地,便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往着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一去不回头……李静琬身子骨本来就好,之所以闹得这样固然有着胎儿确实过大的原因,可此外主要的还是她生头一胎心里头没个谱有点后继无力,含了参片底下人又在舒兰的指挥下重新变得井井有条,便是终于再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生下了个格格。
“说起来这是爷的头一个孩子,甭管是阿哥还是格格我瞧着都欢喜,赏,都有赏!”
舒兰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底下人自是谢恩的来谢恩,报喜的去报喜,而抱着怀中的小格格,她的神色也是颇为温和,只是目光却是透过这重重宫墙远远的看向了永和宫的方向,仿佛直直的看到了那端坐在主位上的人——
重生而来若是还招架不住这些个把戏,自己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额娘,你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