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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才不在营中,却知道凛渊敏对他的夸奖,想必是营中还有火族细作。
“久闻火族四王子大名。”凛渊敏背起手,微风吹起战袍,她轻声道:“百闻不如一见。”
另一端的加必乌赖也微微一笑,点头示好。
凛柏冽冷哼一声,讥讽道:“四王子真是好兴致啊,两军交战势成水火,敏妹数次指挥作战大败火族大军,使得殿下不得已金蝉脱壳、仓皇出逃,如今却特来拜见以表倾慕之情,不觉得轻浮了些吗?”
加必乌赖没有在意凛柏冽的话,摇了摇头道:“本王子不过是觉得,能遇见如此旗鼓相当的对手,是一种幸事,才特来拜见。”
“再者说,本王子未娶,渊敏殿下也未嫁,我们门当户对、相当般配,这才忍不住表露心声,又何来轻浮之说?”
凛言瑶心知凛渊敏心系萧逸,很难接受别人,但若是有机会,她也只会撮合凛柏冽与凛渊敏,让自己和凛渊敏亲上加亲。
倘若可以不仅是表姊妹,还能添上一层姑嫂关系,就是再好的不过了。
听到加必乌赖的话,她不免有些不忿,站起身走上前道:“四王子,麻烦弄清楚状况,你是败军之将,既然来了我翼族军营,我们自当以礼相待,不过本郡主劝你还是收敛着点,不要太过张扬的好。”
信王面露凶光,也附和道:“如果你是来议和的,我们可以进帐详谈,如果是想来挑衅的,只怕今日是来得走不得了。”
信王心知如今不是一举攻下火族的最好时刻,若是要打进火族都城,势必损失惨重。
届时翼族又要花大部分时间休养生息,其他各族又要蠢蠢欲动,如若能议和索取些赔偿,还能收服一族,反而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火族战俘也开始骚动,他们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誓死保护加必乌赖离开。
凛渊敏一直在静观其变,想看看他葫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而加必乌赖只是浅笑道:“本王子当然是来议和的,本想略施小计逼走渊敏殿下,再与你们一决胜负。”
他淡笑着看了一眼凛渊敏,道:“却不想殿下如此聪慧通透,竟一早识破了此计,将计就计。本王子也只得甘拜下风了。”
他谈笑风生的将这不入流的计谋说出,竟无一丝羞怯?
置身敌营脸上还如同逛家里后花园一样的神情。
这卑鄙无耻、心胸城府真是让凛渊敏叹为观止!
他收起那副懒散的模样,严肃的道:“我火族王上愿意和亲一位嫡公主于翼族,再朝贡三年,划斛河东西三座城池给翼族,以斛河为界,自退边境五十里。”
“愿以此,与翼族结秦晋之好,永修两族邦交。”
上次他们诈降议和之时,就因商议和亲只迎嫡公主,而非庶公主。
如今他们不仅送上嫡公主,还划城退边境,这个条件倒是值得考虑。
凛渊敏看向信王,对于议和谈条件这方面,她还真不如信王。
信王懂凛渊敏的意思,开口道:“此事需要我族王上示下,我等还不得自作主张,就请殿下先回,暂等消息,容后再议。”
加必乌赖露出绚丽的笑容看向凛渊敏道:“此事的确可以再议,我六妹年纪尚轻,和亲翼王给渊敏殿下做长辈也不太合适。”
“若不然,本王子愿十里红妆,亲赴岐阳迎娶渊敏殿下为正妃,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火族四王子加必乌赖是火族王上最喜欢的儿子,虽是庶子,但却年纪轻轻、战功赫赫。
而火族王后无子,产女后又虚弱病重了数十年,如今唯一的女儿,火族嫡公主又将远赴异族和亲。
若是王后病重难治薨了,加必乌赖的母妃必然立后,届时他便是嫡子,还是最受宠的嫡子,被立为太子,也只是时间问题。
之前他本打得是这样的盘算,但如今见到了凛渊敏,他又心生另一种想法。
反正火族王后也时日无多,即便嫡女不离开,自己的势力如日中天也是必然趋势,如若还能迎娶像翼族这样的强国的嫡公主,更是如虎添翼。
再者说凛渊敏不仅身份高贵,足智多谋,又是一个如出水芙蓉般的绝代佳人。
越是这样优秀的女人,越是会引来强者的喜欢,加必乌赖自然也不例外。
凛渊敏微眯起眼,略有一丝不悦,似乎是因为她一直没有当回事,反而让他变本加厉,不知收敛了。
也罢,今日便也一同打消其他人的念头吧。
她淡淡道:“承蒙错爱,本监军已心有所属,不愿再与别人纠缠不清。”
“心有所属”这四个字给了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震,虽说翼族女子向来举止大气,不拘小节,但她一个刚及笄不久的少女贸然说出此话,总归是不太合适的。
信王也不得不附和道:“我族晋宪公主的婚事,王上自有主张,请四王子慎言,不要影响了我族嫡长公主的声誉。”
凛柏冽心中十分不是滋味,拳头暗暗攥紧,他从不掩饰自己对凛渊敏的感情。
幼时便是这样,她想爬树他便护着她,宁可她摔下来压着自己,让自己受伤,也不愿让她摔着。
长大后还是这样,时时关怀备至,处处体贴入微,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做什么事都能做得比她想象的更好。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是话本里的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但他的关怀入微,反而给了凛渊敏与萧逸机会,他原一直以为他们不过见了几次,如今他走了,他有的是机会和时间,慢慢填满凛渊敏的心。
却不曾,想他竟然在她心里占据了那么大的位置,却又那么自私,让凛渊敏就这样看不到尽头的苦等他,以他的身份,即便再怎么努力,都是不可能娶得了她的。
他强压下怒气,松了拳头,将暗火全部发泄在加必乌赖的身上道:“敏妹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若四王子还有自知之明,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取其辱。”
“敏妹向来洁身自好,四王子举止轻浮,可别玷污了敏妹的声誉。”
他这话说得极重,凛渊敏怎么也想不到,素来沉稳的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即便火族战败,如今也是为议和而来,若是加必乌赖改了主意,想与翼族鱼死网破,又将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信王也未想到凛柏冽会说出这番话,他一向对这个儿子最为骄傲,此言却是说有些不妥了。
凛言瑶虽然娇纵任性,却也不是无脑之辈,见此情景急忙走到凛柏冽身边,拉了拉他,示意他沉住气。
而加必乌赖却没有生气,抚掌大笑道:“世子殿下,我们交战数场,一直难分胜负,本王子原是对你相当敬畏,有英雄惜英雄之意的,可今天却大大改观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凛渊敏,嘴角带着几分笑容道:“原来……英雄难过美人关,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即便是如世子殿下般胸襟城府的男人,也会为美色而冲冠一怒,翼族的男人,果然都是情种。”
事情愈演愈烈,即将一发不可收拾。
凛风吟站出来打圆场道:“事情既然已经谈妥,四王子先请回吧,待我军得到王上首肯后,两军再行商议。”
加必乌赖也顺着台阶下,拱手道:“那便恭候佳音了。”
说完便扬长而去,凛风吟挥了挥手,示意曾副将及几位将士将他送出去。
凛渊敏也疲乏了,今日一场闹剧,引出了幕后主使,又提前解决了议和之事,她着手让凛风吟打点一切,便回帐歇息了。
巴鲁副将和火族战俘又被赶回原来的地方严加看管,对于战俘的处置将帅们没有下令,只得先搁置下来。
翼族将士都各自散去,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凛渊敏进帐后,猛地按住肩膀,有些脱力,赵思奴眼疾手快从后面扶住她!
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至榻上,轻柔的解开她的战袍,一点点拆下她那渗血的纱布,逐渐露出来一道狰狞的伤口。
当时那杆长枪刺得极深,凛渊敏的锁骨下方,有一个大大的血洞,与她身上白皙无暇的皮肤十分突兀,更显得狰狞恐怖。
凛言瑶没有经过通报,疾步走入帐中,来到凛渊敏身旁。
她从袖口拿出一瓶药膏,从腰带处拿出纱布,摆在床榻旁,细细查看凛渊敏的伤口,口中责怪道:“方才我就见你神色不对,想都不用想便知你的伤口裂开了。军医坚持让你吊着手,你偏不听,嫌不方便,现在好了,这刚结痂又裂开了。”
凛渊敏被她念得头大,也没想和她辩驳。
很快,凛言瑶和赵思奴娴熟的又帮她处理好伤口,照顾她躺下,又再三叮嘱她后方才放心。
临走时凛言瑶留意到她案上的奏章,上前将奏章拿起来道:“阿姊别写了,交给我好了,你好好养伤,免得过几天班师回朝路上还要照顾着你走得慢。”
凛渊敏扶着榻撑起身来,声音沙哑道:“瑶儿别胡闹,这是给父王看的奏章,不可马虎。”
说罢正欲下床,凛言瑶急忙制止道:“阿姊你别急啊,这种奏章我看过王兄写过好多次了,我可以的!”
“而且,就算我不行,不还有王兄嘛。”
一提及凛柏冽,凛渊敏难免心头一酸,想起方才他难以自抑的样子。
也许加必乌赖说得没错,红颜果真祸水。
凛言瑶似乎看出她的心中所想,眸子一转道:“你若是不想让王兄来,我也可以给父王啊,或者交给风吟王弟也行,反正他们都会很乐意的。”
这才让凛渊敏稍稍平复一点点,略点了点头。
凛言瑶将她的奏章带了出去,又叮嘱了她几句,她这才好好躺下休息。
交战以来,连日商议,排兵布阵,沙盘就放在床边,夜夜都弄得很晚,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这一觉,从正午睡到了傍晚,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睡那么久。
众人都能看出她的疲惫,也没有人来打扰她。
她起身走出帐,睡了一觉虽然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但却饥肠辘辘得有些步履虚浮。
边境的夜很静很静,若是入冬,还会下起大雪,将一地铺得雪白,与皎洁的月色交相呼应,极美。
她走到灶营,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食,却听见一阵凄凉的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