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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众人沉默,连空气都冷了几分,他们想不到凛渊敏竟会请求挂帅出征。
她深知,王储之争的第一步便是民心,如今便有一个绝佳的机会,若能为身陷牢笼的翼族战士们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便能将军心民心一同收揽,再有朝中大臣的支持,一切便能顺风顺水,水到渠成。
所以这个机会,她一定不能错过!
凛风吟闻言皱眉起身道:“阿姊生病未愈,不宜挂帅,儿臣愿带兵前往,请父王恩准。”
凛渊敏知道凛风吟是担心她的身体,但他不知道凛渊敏只有留在翼王宫中,才是最危险的,总要防着明枪,躲着暗箭。
楚后与白太后都十分不放心,楚后道:“敏敏,你是女儿家,本就不用操心这些,何况你的身体还没有全好,千万不要逞强。”
翼王沉思不语。
她目光坚定的看着翼王道:“父王,儿臣的鞭法箭术是您所授,兵法策略是王祖父所传,您说过,作为我们翼族儿女,就不能像其他女子那样身娇体弱,一无是处。只能做做女工,养在深闺待嫁,儿臣的身体儿臣自己知道,还不用别人操心。”
“之所以敢请缨,自当有把握取胜,请父王允许风吟与儿臣一同前往,定当拿下乱臣首级,以贺我翼族大胜。”
凛渊敏是待在先翼王膝下时间最长的王孙,除了课业是少傅所授,其他的都是先翼王亲力亲为的培养,翼族最鼎盛的时代就是先翼王在位时的三十几年,凛渊敏得了先翼王的亲传,论能力绝不亚于任何人。
只不过她离开太久,众人都已经快忘记了,若不是她刚刚一番话,只怕没人会想得起来。
此话一出,凛风吟与楚后不由一震,即便凛风吟担心凛渊敏的身体,也不会违背她的意见,便也不说什么了。
之前凛渊敏姊弟都在朝堂上、内宫中为长徽郡公之父排位之事说过话,他自然也是领这份情的,于是附和道:“臣认为公主殿下所言有理,连信王殿下都会带长乐郡主去战场上历练,况且晋宪殿下还年长于长乐郡主,不如就让殿下带兵解决前线战事。”
赵东平是个聪明人,更是会审时度势之人,自然不会无端与凛渊敏产生嫌隙,便道:“王上,臣也附议。”
楚后还欲再说什么,却被翼王捷足先登道:“既然如此,孤许你们领兵五万,增援信王,势必诛灭乱贼,敏敏的身体的确不宜挂帅,便由风吟挂帅带兵,敏敏为监军,大军明日出发。”
凛渊敏嘴角一勾,即便不由她挂帅,只要这次战局由她出力,也算事半功倍。
她犹豫了片刻道:“父王,儿臣认为王叔战况已然不利,倘若带着五万大军和大队粮草从岐阳出发,行程必然缓慢,王叔所领大军皆是精锐,如今不过是被截断联系罢了,儿臣等此行只为接应围剿。”
“倒不如从衢关调边境守军先送粮草支援,儿臣等率轻骑五千,快马加鞭不出七日必能前往。”
翼族地处偏远,只有衢关和上林两个方向通往其余各族,若有异族攻打,也只能从这两处打进翼族。
所以历代翼王都在衢关和上林屯下数十万重兵,修建东西两处粮仓,却很少能用到。
翼王面露得意之色道:“甚好,孤之女所想如此周全,何惧此战不胜?便依你所言,孤立即下诏送往衢关,调边境守军一万准备粮草,你等率轻骑五千,明日出发!”
凛渊敏、凛风吟二人揖礼道:“儿臣领命。”
随即便退出雍和殿着手准备。
方出殿外,凛渊敏便唤住长徽郡公道:“叔父,请等一等。”
闻言,长徽郡公顿住脚步,她面带微笑上前道:“方才多谢叔父仗义执言,敏敏在此谢过。”
凑近一看,细细打量长徽郡公也不算年老,他的年纪在翼族男子中来说算是壮年,样貌也是不凡。
虽不如萧逸那般俊美,但眉目中透露着一丝英气,那气势变让人望而生畏。
他皱眉道:“殿下言重了,殿下贵为翼族皇亲,身份尊贵,我等不过是翼族臣子。殿下是君,微臣是臣,君臣有别,还请殿下莫要乱了规矩。”
这话就有点避嫌了,在旁人看来便是晋宪公主想笼络长徽郡公,翼王尚未立储,历朝历代的王储之争都血腥惨烈,一不小心便会被认为是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再者说,长徽郡公白喻侯是白太后一族的人,白氏本就不是像楚后的母族楚氏一般在翼族根深蒂固的百年大族。
先翼王在时尚有白首辅掌内阁大权,统率六部,白首辅去世后,白氏一族地位一落千丈,如今只不过借着白太后的身份才在翼族有些地位,且新王继位不久,不宜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白喻侯的考量凛渊敏心知肚明,却依旧面不改色道:“叔父误会了,不过是从前在太子府的时,时常受叔父教导,况且按照太奶奶的辈分,敏敏也该尊称您一声叔父,不会因为父王继位有所改变,也断没有旁的意思。”
凛渊敏微笑着,继续道:“正如上次皇陵失水,也是因为旧日与叔父的叔侄之情才会出言相助。”
她目光柔和道:“莫非是敏敏离族太久,叔父已然忘记敏敏这个侄女了。”
这又将难题扔给了白喻侯,究竟是他心思复杂想得太多,时移世易忘了叔侄之情,还是凛渊敏真有不轨心思。
不过他在翼族多年,这倒不至于让他乱了阵脚,凛渊敏不过想打亲情牌罢了,他陪着便是。
随后道:“佩曛言之有理,是叔父浅薄了,不过礼不可废,如今还是不比往昔了。”
佩曛是及笄礼时翼王给凛渊敏取的字,这只有亲近的长辈或平辈才能叫,翼王白太后楚后都是叫惯了凛渊敏的名才没有叫她的字。
白喻侯此言亲近又显疏远,也不过是迎合罢了,凛渊敏没有深究,朝着白喻侯微微颔首道:“如此,那敏敏便先行回宫准备明日所需之物了,告辞。”
白喻侯也颔首道:“殿下慢走。”
凛渊敏上了步辇,面色一沉,如今朝中形势多变复杂,若想笼络重臣亦非易事,不由得皱紧眉头。
凛渊敏和凛风吟的宫殿位置相近,走的路也差不多,步辇并驾齐驱走在长街上。
凛风吟问道:“阿姊,你真的想上战场打仗吗?其中危机重重,你的身体又不好,我怕舟车劳顿你会受不了。”
凛渊敏的理由虽没有跟他明言,但他也知道,他向来都以凛渊敏马首是瞻,也从没有想和她争过储君之位,凛渊敏对他也极少避讳,但有些事情说得太直白反而会适得其反。
她没有多做解释,只道:“我这样做总归有我的理由。风吟,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凛风吟虽不知她的全盘计划,但对她却是深信不疑的,便没有多问,道:“好,阿姊,我相信你。我是你的亲弟弟,我们血浓于水,只要是你想做,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做,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凛渊敏露出宽心的笑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闭目稍息片刻便到了韶华殿,一进殿便见殿中有人,她抬手唤来人上茶,便道:“安阴郡公大驾光临,本殿不胜荣幸。”
赵东平见她来了,也没有在意她的调侃,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道:“明日殿下出征,本郡公特备有一礼,相信殿下一定用得上。”
她也不与他客气,便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从前赵东平的父亲做太子伴读时,他也算是凛渊敏幼时的玩伴之一,从小就是一副玩世不恭,天为尊他次之的样子,连凛渊敏都敢戏耍。
有一次少傅教书时,凛渊敏正听得认真,他扔了一只蛐蛐在凛渊敏的书上,凛渊敏小时候还是很怕虫子的,他明明知道还故意戏耍她,被夫子罚在外面站一整日,他却充耳不闻,出了课堂就去了膳房。
在少傅的荷叶鸡里放了一只癞蛤蟆,到了用午膳时特意带凛渊敏去看少傅用膳,当那只癞蛤蟆跳出来的时候,少傅吓得半死,他却抚掌大笑,逗得凛渊敏同他一起笑,结果被少傅误会,连累凛渊敏和他一起顶书罚站。
当时凛柏冽还专门为凛渊敏送了她最喜欢吃的玉露桃花糕,却看到她被罚站的一幕。
虽然他特别喜欢戏耍凛渊敏,但是她当年离族之时,他也流露出万分不舍,还将亲手雕刻的玉佩送给她做个念想。
后来被凛渊敏借花献佛给了萧逸,因为对于当年为躲避远赴异族的凛渊敏来说,那枚玉佩已经是她身上最特别最值钱的东西了,也给了最重要的人。
如今想起,诗会上既然他认出她来了,那么那块玉佩应该也是出自他手,故意试探凛渊敏的,才会与她赠萧逸那块如此相似。
她至今还记得萧逸当年那关切的眼神,是不同于其他人那般带有算计的关心,是诚心实意的帮助,也是凛渊敏一直渴望着的纯粹质朴的爱。
她离开了太久太久了,小时候的玩伴大多都不认得了,也只有见过几次以后,才会陆续想起。
回了翼族以后,赵东平没有找过她,在诗会上见面时,他也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就连上次在国宴上,凛渊敏都已经举杯示意了,他却还装作不识,方才家宴,他竟出言挑逗,种种都让凛渊敏大为不悦,也难免唇齿相讥。
赵东平笑了笑,混不在意的样子,吩咐侍从将盒子抬上前,亲手打开道:“这是昔年临川长公主带兵出征时穿的战袍,临川长公主是翼族史上赫赫有名的女战神,传言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深受当时翼王的喜爱,只可惜她无心王位,否则必然是一代英明的女皇。”
凛渊敏挑了挑眉,来了兴趣。
他抚摸着战甲道:“这件战袍是她第一次打了胜仗穿的,后面再也没有穿过,也是唯一保存下来的一件,本郡公特地向王上请旨从内侍局将这件战袍取出来给殿下,提前祝殿下此战大获全胜。将来,也如临川长公主一般,百战百胜。”
将来……?这两字就有些深意了,即便时隔多年,赵东平仿佛还是当初那个对她十分了解的少年,凛渊敏哪一次是耍小脾气,哪一次真生气了,他都能知道。
而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他都还是能懂凛渊敏内心所想。
凛渊敏嘴角一勾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赵东平最终还是忍不住挑逗凛渊敏几句道:“不过嘛,要是实在打不过,跑就是了,毕竟你才刚及笄不久,就算是输了,也没什么丢人的。”
凛渊敏皱了皱清冷的眉梢,道:“放心好了,你就躲在帝都,看着本殿如何在战场上重现临川长公主的英姿。”
她将“躲”字说得极重,明摆着说赵东平没什么用,就知道在大后方逞口舌之快,他微微眯了眯他那双桃花眼,却依然是一张笑脸。
他长得又十分漂亮,就是那种像女子一般的漂亮,不过也没有女子的矫揉造作,一张漂亮的脸和他七尺的身高,浑身的男儿气概很是不符,可倘若他要是男扮女装绝对可以乱真。
她看着赵东平那副讨厌的笑脸,淡淡道:“来人,送客。”
赵东平夸张的高声道:“敏敏,我特地给你送战袍,还提醒你小心,你就怎么对我?”
他看了一眼刚上桌的热茶,顿了顿又道:“我茶都没有喝一口,你就送客?”
凛渊敏瞥了一眼茶,那茶香似乎是她最喜欢喝的仙境烟雨,微抿嘴角道:“你可以喝一口再走,免得浪费了本殿的好茶。”
她对他的控诉听而不闻、视而不见,淡淡的吩咐侍女捧起装战袍的盒子便进了寝殿,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她细细抚摸这件战袍,用料不必说,自然是极好的。难得的是这雪白的布帛,银白发亮的护甲。
时隔几代君王,这件战袍还被保存得这么好,可见不易,白色的战袍上看不出一丝血迹,临川长公主只穿过一次便没有再穿,对这件战袍应是极为爱惜的。
凛渊敏也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