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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环顾周围,见楚后与凛风吟跪在殿内左侧,而凛繁姝、凛储瀚与那芜衡殿婢子跪在殿内右侧。
她揖礼言道:“父王,母后乃一国之母,地位尊崇,岂能凭这些低贱之人的一面之词就含冤莫白?既然没有坐实罪状,母后为何要跪?再者,风吟并未犯错,为何也要下跪临训?”
翼王本就没有让任何人跪,是她们自己要跪,既然凛渊敏递了一个台阶,他也就顺水推舟让他们起来了:“孤也没让跪,怎么都跪下来?起来起来。”
于是除了那婢子,另外四人皆站了起来,凛渊敏微微偏过头,同楚后、凛风吟相对会心一笑,示意他们放心就好,不会有事的。
她站的位置里那婢子最近,她居高临下,冷冷的问道:“你什么时辰见到的纵火疑犯?在殿外还是殿内?前院还是后院?既然你是芜衡殿值夜的婢子,那火源在哪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还有,你凭什么认定就是季姑姑?是她说了什么话,还是做了什么动作,以至于你不是怀疑,而是认定了是她?”
她眉梢轻扬,转移了问题道:“既然你看到了嫌犯,为何昨日当场不说,今日才说?你在芜衡殿值夜,芜衡殿走水,你不救火而只顾逃命,让火势愈演愈烈,你又该当何罪?”
那小婢子本来就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今被她这样接二连三的逼问着,再加上她周身散发的威压,不免又惊又愣,就只能跪在地上直直的望着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见此,她义正言辞道:“父王,既然是查证,而不是定罪。如今这不知所谓的人证都在此了,那作为疑犯的季姑姑又在何处?”
凛渊敏拱手道:“儿臣觉得,此案疑点重重,不如让他们对质看看,到底是谁在蒙蔽圣听。”
凛繁姝见她即将逆转局势,十分刻薄的说道:“那纵火之人已经被押在刑正司了,谅她一个小小的婢女也不敢做那么大的事,除非是有人指使,而她的主子是王后,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了,还有什么好审的?”
她看向翼王道:“父王,不如直接定罪,还母妃一个公平!”
“你所谓的人证,就是一个撞墙自尽,其心必异的低贱之人;另一个吞吞吐吐不知道从何答起的无脑之辈?至于物证......你哪来的物证?”她眉梢清冷,眸心微细,面露不屑的看着她道。
凛繁姝不知道为何,一对上凛渊敏的眸子就被她的浑然天成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连袖中的手都开始颤抖。
不等她辩驳,凛渊敏又道:“既然人证不可靠,也没有物证。繁姝,诬告国母,你知道是何罪吗?该定罪的是你吧,魏氏已然被废,你又是哪来的母妃?”
“再者,季姑姑是母后陪嫁,父王即位时就已经封了五品女官,季氏之兄也是镇北大将军的左副将。战士在边关为国尽忠,难道回家还要看见自己妹妹含冤惨死的一幕吗?”
可怜魏氏的子女竟是这般愚不可及。一个都六岁了,还懵懵懂懂,一概不知;一个无根无据还心狠诡辩。就此二人还妄想为魏氏昭雪?当所有人都同他们一般愚昧无知吗?
凛繁姝被她问得晕头转向,只不甘的道:“你......你......”
她淡淡开口道:“还没想到该说什么就先别说话。”
凛风吟见形势大好,立即道:“父王,既然如此,只听此二人的一面之词也无法证明什么,不如派人去刑正司将季姑姑传唤来此,以便查问?”
他试探的问道。
“不必了,人已经来了。”外殿传来一腔绵而有力的声音,众人回头望去,竟是白太后。
翼王、楚后见此立即对他揖礼言道:“儿子、儿媳拜见母后。”
另凛渊敏、凛风吟、凛繁姝、凛储瀚四人皆齐齐下跪、作揖朗声道:“儿孙等,拜见王祖母。”
众人为她让出一条道,翼王也挪向另一边的坐榻。她待落座后,才说道:“都别多礼了。”
言罢,众人才缓缓立起身来,凛储瀚见白太后来了,竟扑上前耍起小孩心性哭闹着非要她定楚后的罪,给魏氏一个交代。
凛风吟见此实在气不过,便道:“凡事都要有理有据,才能让人信服,是非公论可不是你耍耍小孩子脾气就能胡乱篡改的。”
此话给翼王和凛储瀚皆是一醒,就连翼王也不能没有证据就胡乱定罪,即便他多心疼魏氏都要讲究有理有据,况且魏氏如今只是一具焦尸。凛渊敏倒是看明白了,魏氏的这两个子女全是庸才,方才不见凛储瀚说话,还曾以为他是沉稳寡言的性子,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
白太后并未理会凛储瀚的无理撒泼,而是看向了凛渊敏,抿着嘴道:“敏敏啊,回来那么久也不来看看太奶奶,上次你及笄都没来得及跟你好好说说话,是不是还在跟太奶奶生气啊?”
凛渊敏虽然不确定太后站在那一边,又因凛繁姝与凛储瀚现在是由她抚养而揣测她会帮着这二人。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方才来此竟会同她说这番话,不自觉的愣住了。
楚后用手肘微微推了她一下,她方才回过神来,白太后招手示意她过去,她便挪步过去,只见她用一双苍老的双手紧紧的包裹住了凛渊敏冰凉的手,这双手暖暖的尝试着把她捂热,也不免给了她一份踏实。
使凛渊敏觉得,她是可以相信她的,白太后微带哭腔的问道:“你想不想太奶奶啊?”
以前在翼王还未做太子时,翼王与白太后还没有正式闹得不可开交,王室中就数凛渊敏与凛重妍这两个女孩儿最讨白太后和先翼王的欢心。
还特许她们不用按照王室规矩唤王祖父、王祖母,可以直接叫太爷爷、太奶奶。
但后来去了人族,随着心智的成熟与世间沧桑的磨炼,她便再也没有叫过了。
如今是白太后主动让她唤太奶奶的,也有默认站在楚后这一边的态度了。
她捧住了白太后的双手,眼圈泛红,有些许湿润,道:“敏敏当然想太奶奶啊,但是......但是......”
因为确实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以及实在太久没见了,着实生分得紧,所以才一直没有去拜见她,但她这个理由,她实在说不出口,倒也不是怕被问罪对长辈不敬什么的,而是觉得既然白太后都没有当回事,自己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坐榻上的老人接口说道:“不必但是了,这都不重要,敏敏啊,以后要多来陪陪太奶奶。”
此刻,她不是太后,而她也不是公主,她们只是一对稍有嫌隙又和好如初的平凡的祖孙。
她颤颤的应了下来。
最后还是凛繁姝那个没有眼力见儿的,急忙跑到白太后身旁,拉扯她的衣袖,说道:“王祖母,王祖母,我们还没有为母妃主持公道!”
后众人又重新审视到此事上面,凛渊敏之前就感到很奇怪,白太后比自己先得到消息,但连她都到了,她还迟迟不到,原来就是为了去刑正司,将季氏带来。
她面对季氏时,就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而是细声问道:“季姑姑你知道芜衡殿走水的事吗?”
她方从刑正司出来,那群奴才知道楚后还未被定罪,也不敢对季氏动私刑,但那里面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犯妇人,有前朝犯大过的婢子婆子女官,还有一些品阶较低的妃嫔。
在那里走一遭,季氏虽久居宫中,见惯了大风大浪,但也依旧惊魂未定,又是被白太后带出来的,还立即到了雍和殿,并无喘息的机会,样子不免狼狈不堪。
她久久的盯着凛渊敏,使凛渊敏也略感不适,后答道:“微臣知道。不但知道此事,臣还知道是还有人说在芜衡殿见过微臣,所以今早微臣才会被带去刑正司。”
“答的很好,很清楚。那么昨夜戌时,你在那里?”她随即开口问道。
昨夜戌时芜衡殿走水,闹到了亥时方才结束,原因是打翻了烛台,在内殿起火,碰巧就是魏氏的寝殿,这些她在来时就问清楚了。
而指证季氏的两个婢子,作为芜衡殿的值夜奴才,竟连她问的那些话都答不上来,反而是她这个今天才知道的人更清楚。他人细想来,就更觉芜衡殿这两个婢子可疑。
不待季氏作答,便有人代答道:“季姑姑昨日酉时仍伴于王后及臣女身侧,同在朝露殿内。戌时将至时,臣女方才离开,朝露殿在翼王宫东面,而芜衡殿却在南宫门,季姑姑又如何在那么短时间内来往两地?”
这代答之人便是凛言瑶,她此番来的正是时候,凛渊敏本忧心她若来晚,两边对不上口供,届时便是百口难辩,这正是无巧不成书。
她举步生风的从容入殿,先是拜过白太后,又对翼王、楚后作揖行礼。
礼毕后才道:“臣女无状,让太奶奶、王上、王后见笑了。只因季姑姑实属无辜,而遭人陷害,臣女不忿,才会言行无状,请太奶奶、王上、王后见谅。”
凛言瑶素来就不守规矩,众人都习以为常,即便是有些失仪,也不会有人苛责她什么。
凛繁姝见此气急败坏道:“死的人是我母妃,岂由得你们一唱一和,颠倒是非?”
相比起凛言瑶,凛繁姝此举实属失了王室礼数,让翼王凛韧都羞愧得低下了头,殿内众人皆不发声,她似乎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左顾右盼见无人应她,缓缓地抬起了颤抖的手,指着凛言瑶道:“你和她素来交好,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帮她做出这番说辞,你......你们欺瞒君父该当何罪?”
她举止失态,连着声音都气得发抖,这个“她”,自然是指凛渊敏。凛渊敏与凛言瑶交好,这是王室皆知的事。
殿内鸦雀无声、闻针可落,只有凛风吟站出来,一针见血的辩驳道:“是你传来的证人指证季姑姑,言下之意直指母后派人纵火杀害魏氏。言瑶王姊和我们是幼时玩伴,她不止与阿姊一人交好,也与你交好,她站出来为母后作证是为证公正严明,不是在为谁开脱。”
“言瑶王姊前日就进宫来找阿姊,昨日黄昏方才离开。尚有宫门记录一查便知真假,也骗不了父王、王祖母。”
他说此话时,还站到了凛言瑶跟前,用右手将她护在身后,她同凛渊敏在一处,嘴唇微微勾起,娇俏的脸庞显得格外的红。
白太后站出来调解道:“好了好了。繁姝、储瀚想为母申冤,这是一片孝心。瑶儿为王后证实清白也是表我翼族的大明法度,敏敏和风吟说的都有道理。”
“你们各执一词再说下去有没有什么结果。此事很清楚,是那两个婢女想推脱罪责,因为王后与魏氏向来不和,就想嫁祸王后。”
见着这群儿女闹得不可开交,翼王凛韧也甚是头疼,眼见白太后出面解围,也便附和道:“想来王后实属冤枉。罢了罢了,此事就此作罢,谁也不许再传是王后容不下魏氏了。”
白太后见翼王也赞同她的想法,便道:“虽然魏氏是罪妇,但毕竟是水族公主,贵族出身,怎么样也要查出真相给水族一个交代。”
“儿子也觉得理应如此。”翼王立即附议道,不过即便白太后不说,他有正有此意,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也不忍她落得如此下场,起码也要查出真相,给个交代。
“那便由敏敏和风吟去查,也明明白白的还王后一个清白。”白太后与翼王三言两语便将此事盖棺定论,平息了风波,又将此事交于凛渊敏、凛风吟二人。
如此就算有处理不当,也只是众儿女之间的矛盾,不至于落到翼王的身上,总算是全了王室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