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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谁的人,两问下了三个套儿,当老身傻的么?
李嬷垂下眼皮子,木木道:“老身是自家人。”
哦,自家人……李逸眸中兴味之色一闪,勾唇笑道:“既是自家人,铁心,退下罢。”
他话音儿将将落下,水榭之外便数声“当啷当啷”,仿似长刀入了鞘。再然后又“哗哗啦啦”数声水响。
等静下来,李逸便转眸看了李嬷。
李嬷既不惊讶,更没有骇怕,从袖子里掏了信囊,踏前两步,将之放在案桌上,随后又退回原处。
这老妇人从容的令人发指,果真是有持无恐?
李逸伸手拿了信囊,见信封外干干净净,便沿了囊口撕开,待抽出纸张看时,他微勾的唇角顿时一僵。
纸上几行小字……七月十日辰时中,云中郡外七十里,塑方都指挥使李敬遇袭,死二十七人。
七月二十二日戍时,云中郡外一百三十里,五阳郡丞郭启遭袭,死十六人,郭启重伤。
七月二十七日寅时,五原少府张真经塑方回长安,在距长安二百余里处遭劫,合家二十二人皆无一活口。
八月初二丑时末,原江中祭酒陈子春回乡祭祖,途经荥阳郡时,于大青河下游遇袭,所携家眷十四,护从四十二皆死。
待一目十行地看过,李逸皱眉。
这几起案子他都查过,信纸上列出的时间、地点,又死伤人数比之自己查的更为详细。
只详细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隐隐有种感觉,写信这人知道的并非只有这四起劫案,而是知道全部……且这人只所以仅仅列出这四家,全然是因为此人洞若观火,十分清楚这四家与李家的关系。
此人是要……李逸眸中冷意一闪而逝,再抬眼时,便淡淡问:“你家主子什么意思?”
这李二郎现在不动声色,不知道等下撂了话出来,他还能不能如此……李嬷心下嘀咕,脸上仍是一派木然,低低道:“今儿个上午朱虚侯由西市买了匹大宛名马,言要送于太后。”
刘章那厮自进了宫,面子事儿倒是做的上心。李逸仿似半点儿不奇怪李嬷转了话题,只抬抬下巴道:“孝顺太后……应当如此。”
应当如此?这小狐狸崽儿还有闲心打官腔……李嬷干脆直接撂话:“朱虚侯良马马鞍上有夹层,老奴看时里面还是空的,不知道等进了王宫,夹层里会不会多出来一把刀?”
这话十分简单明了,这是要行刺……李逸眉头一皱,干脆问:“你家主子想要什么?”
李嬷眉眼儿不抬,再次屈膝施礼:“府里几位大人现在长乐宫赴宴,主子要几位大人无事便可。”
“嗯。”李逸淡淡道:“某尽力而为。”长身站了起来。
这便是明晃晃地撵人。
“如此,老身告辞。”李嬷再次屈膝,施了礼之后原地一旋……瞬间便出了窗户,再然后李逸只见她如大鹏展翅般伸了两臂,纵起落下再纵身,足尖儿仿似在湖面上点了几点,几息之间便渺渺不知所踪。
“哗啦”一响,铁心上了木台。仰头看了半晌,这汉子才想起来去擦脸上的水滴子,边擦边砸舌道:“这老妇人揣是厉害。不知道璧郎君从哪里找了来?”
王思衡么?这等事若是他,必不会先示好再示威。
这老妇人背后的主子……倒是有趣儿。
李逸心里思忖,面儿上却分毫不显,淡声道:“着卫六先去探探那良马可有异常。再于我备马。”
铁心见他脸上平淡无波,只声音较之往常却多了几丝凝重,这汉子便急步退了下去。
两刻之后,李逸在朱雀门前下了马。值守校尉看见他来了,慌忙收了刀上前施礼:“见过李中郎。”问了这句,又小心觑了他脸色问:“不知李中郎此来是……。”
李逸转眸望了眼宫门,淡淡问:“今晚是哪位将军值守?”
李逸虽说不是校尉的顶头上司,但一来这人出身豪奢世家,二来其祖父长兄又深蒙圣宠。
校尉不敢怠慢,小心道:“是陈悛陈中郎。”
陈悛……前年娶了吕产远房姨妹,现下算是吕系。
李逸心下转了几转,淡声吩咐校尉:“去唤郭内持。”
但凡宫里设宴,内持监都会收录参宴者身份姓名。而郭扈正是统管内持监的一等内持。
校尉听得李逸直接找大内侍,心下便有些打突。只打突归打突,这校尉也知道“凡事睁只眼闭一只眼,才能活的长久”的道理,二话不问,便匆匆进了宫门。
不到半刻,校尉便又转回来,气喘吁吁道:“郭内持在里等将军,将军且先进去。”说着话,使眼色示意兵卫开门。
等宫门开了,李逸施施然走了进去,等背后大门又“吱吱呀呀”关上,这人便闲闲往里走,走不几步,便见郭内侍站在宫墙拐角处,正伸了脖子往这边张望。
李逸便脚下一快。
这边儿郭内侍看见他,忙一溜小跑上前施礼,礼罢,掏出名册道:“今晚赴宴者共八百一十九人,不知道二郎君想查哪个。”
李逸没有应话,只接过名册,使左手托住,右手拇食两指掀了一页页翻看。看了几遍,他便看出了唏跷。
今晚赴宴者上至赵王吕产,下至太仆卿少府史,吕家人占了大半儿。而余下那些……不是与宗室走的近,便是处于既不近吕,又与宗室不大来往的中立臣子。
吕太后请这些人赴宴,难不成是想……李逸合上册子,沉声道:“且先收妥。”递去给郭内侍。
两人此时站的位置,正是通往后宛的宫墙拐角处。他递过去,郭内侍接了手还没有缩回来,宫墙上便人影一恍,卫六悄无声息地翻了下来。
李逸在此看名册是一,主要便是等他。
卫六也知道情形紧急,不等主子开口询问,便压了嗓音道:“仆查了,那马鞍里确实藏了付小巧弓弩。”
果然是真的。吕家请宴请的是鸿门宴,朱虚侯得了消息便想先下手为强。只是吕家既敢摆宴,长乐宫附近只怕早已是张网以待了。
李逸沉吟片刻,拿眼示意郭内侍先走,再又问卫六:“可查探过附近有多少人?”
卫六脸色有些难看:“吕将军调了南军精锐伏于后殿,依仆约摸……怕是有上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