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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娥见这人眉梢一扬,俯瞰下来的眸子里……三分探究又两分无语,便嘟了小嘴儿道:“若是不信,你去坊间问问。”
问问!还用问么?
京畿重地连出多起杀人劫案,且被杀之人又大多为回京叙职的权贵重臣。卢兆尹那天紧急上报太尉之时,自家便已将卷宗翻了个掉底儿。
被害人当中有没有人曾在郫地做郡守,且这郡守又是否怀揣价值连城的宝珠,自已不知道么?
真真是一派胡诌!
李逸懒得再搭理眼前这个小矮墎儿,直起腰来,转眸打量周围。
哎呀!再问下去,自家总不能说是前世在皇宫里时,曾听宫婢说过……吕氏兄弟派人假扮劫匪,专意刺杀不愿屈身投靠的世族。
还好!还好!被人嫌弃总比露马脚的好。
兰娥暗暗吁了口气。
只是两人这么枯站又没有趣儿,兰娥瞄了瞄李逸,见这人一派悠哉状望了栎树林……兰娥便身子一扭去望……
两人站的地方应该是河床,只所以说是应该,全然因为离两人六七步外便是丈余宽的凹沟,凹沟里又大大小小许多山石。
沟对岸有大片栎树林。
这厢则是乱石丛。
兰娥打量了几遍,便转身仰了小脸问:“你那个……不知道将阿姐带去哪儿了?”
她声音轻软稚嫩,仿似还带了丝儿可怜巴巴。
李逸心下一软,转身指了乱石丛道:“那处田庄离此不远,铁心想必一会儿就到了。”
原来裴方将自己与王娴送到田庄上了。想必这田庄便是那什么常六的老巢。
只是杏娘,怎么会与这些人搅到一起了呢?
兰娥蹙眉想了片刻,正要问问李逸,石丛后忽然隐约传来马蹄声。
初时蹄声似只有一骑,过不一会儿,蹄声纷乱嘈杂,似乎又多出来好大一群。
这人好像只带了一个护侍!
兰娥眉尖儿一蹙,李逸忽然俯身道:“莫怕!”说着莫怕,这人不等兰娥有甚反应,便弯腰……伸臂,揽了她腰肢往臂弯儿里一挟,闪电般跃进了乱石丛。
这人不退反进,是要阻敌么?
兰娥心里这般想了,便抬眼去看……正见这人低下头来,嘴唇微动道:“莫怕,等下你去石上……。”
说了半截儿,托了兰娥向上一纵一举,瞬间便将她塞进了石洞。
再然后兰娥便眼巴巴看了这人……悠哉悠哉踱到不远处盘膝坐了下来。
蹄声到了近前。
铁心看见自家主子,便咧嘴道:“奴幸不辱命。”
李逸淡淡“嗯。”了一声。
既然禀报完了,这汉子便一提马缰,胯下马儿“唏溜溜”一声长嘶,顿时又调转了马头。
十余个穿了苎麻短衫的汉子慢慢围了上来。
待将两人围妥了,常六便一抖缰绳,催马上前道:“你是何人?”问了话,便上下打量李逸。
李逸本来是盘膝坐了大石上,这会儿……他松开了曲起一条腿,而后手肘在膝盖上一支,一手托了下巴,另只手随意在腿上一搭,淡声道:“二十二天前,朔方郡都指挥使李敬安奉召回京,是你领人先在云中驿馆下毒,后又与馆舍外截杀,杀了李将军亲兵二十七人。”
他神态慵懒自若,叙述下毒截杀这等事时,口吻又平淡的如同念首词饮杯茶。
常六听他连时间,地点都叙述的不差分毫,不由脸色大变,脱口便问:“你是谁家子弟?”
“且莫管我是谁。”李逸眸光自他脸上轻飘飘一扫,唇角的笑意渐成了一抹冷意:“十七天前,交州郡丞韩长君由陇西行至五元一带遭人截杀,随行家眷连同随护,共三十二人,本郎君只问你,这桩是谁做的?”
方才他说一句,常六脸色就沉一分,拿他落了话音儿,常六脸色已不是难看了,而是额角青筋爆出,脱口便问:“你怎么知道……。”
问了半截儿,常六陡然想起来长安离陇西相距近千里,而五元在长安南,距离陇西更远。自家就算长了翅膀飞,也绝不可能五天之内往返云中并五元两地。
想透了这些,常六便语气一涩。
李逸哪管他说完了还是说半句,眸光自他脸上一扫,淡淡道:“偌若你不知道,或是你知道了不打算吐露,本郎君便不好再留你了。”
常六与众劫匪团团围住了李逸主仆,兰娥藏身的大石便在一众劫匪身后。
兰娥居高临下……看见这人说话的语气神态,及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就像常六等人尽在股掌之内。
刚才常六脸色铁青,这会儿则是额角青筋爆出,咬牙切齿道:“儿郎们……。”
他只说了两个字儿,而随着这两个字音落下,兰娥藏身的大石之后“嗖嗖嗖”一阵连响。
听见响声,常六顾不得李家主仆,急急策马往石丛里躲:“快散开,散开!”
随着他嘶声大喊,众苎衫汉子纷纷惨呼坠马,而惨呼声中,方才还雄赳赳欲抽刀下手的汉子瞬间少了大半儿。
石丛里渐渐弥漫起血腥味儿。
李逸眸子向兰娥这方一扫,转瞬又看了铁心:“去看看,莫叫常六跑了。”
这人早就在石丛中设了埋伏?不大像……
那这人怎么知道大石后是自己人,这人会出手相助?
还是……
因石洞狭小,只勉强可让她抱膝而坐,兰娥便慢慢转过身,只她转了半截儿,李嬷探身道:“娘子。”
喊了这声,伸手在她掖下一托,瞬间便将她托到地上。
兰娥有些发晕。
这老妇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更确切来说,这老妇人怎么会与李二郎聅手呢?
心里这般翻翻搅搅,兰娥眸珠一转,仰了小脸儿问:“嬷嬷救了阿娴么?”
李嬷垂了眼皮子,面无表情道:“娴娘子就在那边栎树林里。”
王娴绝对不会一个人……
兰娥心里一跳,抬手扯了李嬷袖口问:“可是大兄来了?”
她声音柔糯。仰起来的小脸儿上又带了几分可怜可爱……
可惜……
“璧郎君没有来,是老奴接了绡纱披风……。”李嬷缓缓摇头,不仅摇头,更是抬手去拢鬓发。
兰娥的小手顿时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