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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贤也曾幻想过,他踏上修行之路的第一役该是什么样的。
许是宗门大比,万众瞩目之下擂上交手;抑或惩恶扬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者是江湖争斗,狭路相逢长剑出鞘。
奈何幻想总是丰满的,现实常是骨感的。周贤在踏上修行之路之后的第一战,是由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约架——放学别走那种。
他本意是在旁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到竹林外,俩人悄无声息地就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奈何这居然成了件“大事”。
毕竟对于这些学童来说,看人打架可比磨墨写字有趣多了。还要从一写到十百千万,好些孩子数到一百都费劲。
所以这一战有很多观众,至少整个学堂的学童们都围过来看了。周贤还知道,他的师父师娘,都躲在他瞧不见的地方,观察着这里的情况,以防发生什么意外。至于还有没有别人看着,那周贤就不清楚了。
叹了一声,周贤先对他对面那个摩拳擦掌的对手讲话了:“咱们两个要打架的事情,是你说出去的吧?”
“对,是我说出去的。”李二狗承认得很干脆,“咱当时可没说不许把这事告诉别人,所以我这不算是坏了规矩。”
“何苦呢?”周贤摇了摇头,心说这到底是个孩子。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出,李二狗为什么非要拉人过来围观。他无非是想在这些学童面前显摆一下武力,明确地位,将几天前淋了一头墨水的仇,遭到羞辱的怨,一气报复回来。
复仇若是没有观众,那可就显得太过孤单了。就是要把这个大家都叫小先生的家伙按在地上打,才能算得上是过瘾、解恨。
以李二狗的角度,绝想不到自己的错处。他不会念着那块砚台是他放上去的,只觉得是因为自己年岁大,出身不好,才受了这么多屈辱。他也就更想不到,让旁人知道他和人约架这件事广为人知了,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少说废话,亮家伙吧!”李二狗伸手从内怀里掏出了一把攮子,引得那些学童一通惊呼,还有好些个把自个儿的眼睛给捂上了。李二狗把攮子在手里掂了几下:“照规矩,这是我自己个儿磨出来的。铜钉的头儿,卯在木头把上的,刃有三寸两分长。你的家伙呢?拿出来看看。”
周贤微微晃荡了两下自己沉甸甸的袖袋,说:“明明就是个带了把儿的钉子,你别说得跟‘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七尺三寸,净重七斤十三两’似的。咱们是小孩子打架斗殴,不是江湖豪客决战紫禁之巅。”
“干你娘!”李二狗没听懂周贤在说什么,但是他听得出来周贤对他的蔑视,于是怒骂了一声,攥着攮子就要朝周贤扑过来。
“唉!这个是脏话,小孩子不可以乱讲。”周贤微微一笑,两手连挥,两个半巴掌大的小球被他扔了出去。这小球见风就着,砰一声爆燃开来,火星四溅,落了不少在李二狗的衣衫上。李二狗吃这一惊,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衣服上的火星,好不容易扑灭了,长袍上也多了好些个火星灼出来的窟窿。
李二狗挺心疼的,这是他从小到大穿在身上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衣裳,若是放在平时,他早火了,可他现在却是不敢动了。就连周围的道童们也都惊得呆若木鸡,一时间鸦雀无声。
李二狗俩眼珠子瞪得溜圆,指着周贤:“你学会法术了?”
包括李二狗在内,所有学童都以为周贤这是一手法术。他们知晓周贤是早就被戒律门首座执事收下的,比他们在山上待的时间长了一月有余。这一个多月,他师父教他学会了法术,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这也是让这些道童们想明白了,为什么这小先生会和李二狗约架了。学会了法术,本就输不了。
周贤却是摇了摇头:“我拜师也才没多久,到现在还没找到气感,根本不可能学会法术。这不是法术。”
“不可能。”李二狗拎着自己的袍子,指着上面的窟窿喊道,“这火能不是法术?你也就仗着法术欺负人了。”
周贤气笑了,又从袖袋里面掏出了个白色的小球攥在手里,说:“原来在你看来,学会法术,跟你约架我就是在欺负你了。那你怎么就没想过跟一个十岁的孩子打架,是你欺负人呢?打从咱俩认识的那天算,我什么时候招你惹你了?”
“反正是不许用法术!”李二狗耍起了无赖,“早先你也没说过你会法术。”
“这真不是法术。你要是认输了,我就告诉你这东西是什么。”周贤抬手把小球一扔,“着家伙吧你!”
李二狗眼看着又一团火光在自己眼前炸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躲开来,看着周贤向前走了两步,李二狗在地上蹭着退了两步,牙一咬,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狠,猛然跃起,就要向周贤扑过来。
李二狗是真狠了心,顶着火光往前冲。他觉得就算周贤是学会了什么法术,力气未必比他大了。
周贤一连三四个“暗器”扔出去,李二狗硬是没被逼退,反而更近了几步。他的袍子已经彻底着起来了,远看就像是个火人一样。那些孩子们哪见过这个场面,一时间好多孩子吓得哭了出来。
眼见着李二狗手里的攮子寒光闪烁,没什么打架经验的周贤反倒是有些慌了。这家伙要是真的攮在他身上,非死即残。
周贤匆忙间脱掉自己的外袍,连带着衣裳袖袋里的所有暗器,一股脑朝着李二狗摔了过去。衣裳脱手的那一刻周贤就后悔了,他大喊了一声:“快跑!”
晚了,没人听见他的叫喊,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浓烈的火光遮挡了。在浓烟和热浪当中,周贤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直奔头顶心,呆立当场。
当这些学童哭喊着四散的时候,浓烟中伸出一只宽厚的巴掌,结结实实盖在了周贤的脸上,将周贤掀翻在地。
周贤仰起头看向来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笑了:“师父……”
来人正是孔诤言。浓烟散去,除了被烧灼的草皮以外,并没什么损失。就连李二狗身上的火都被灭了个干净。只是他衣衫褴褛,面皮也被熏得黢黑,看起来有些滑稽罢了。
这般滑稽的模样,仍旧是没有人能笑得出声来。
“你要杀人吗?”孔诤言站到了周贤身前,却没去扶他。
周贤揉着自己红肿的脸,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慢慢站了起来。他的左耳还在鸣响,孔诤言的声音在他听来有些失真。
摇了摇头,周贤叹了一声:“我慌了。这是我的错,出了什么事,都应该由我来负责。”
“你负责得起吗?”孔诤言又问。
“负责不起,人命不能做等价交换。就算是我给他偿命,也无法挽回这个损失。”周贤又是摇头,“无论您怎么惩罚我,我都没有怨言。”
“若我说把你们两个逐出山门呢?”孔诤言追问。
周贤愣了一下,而后笑道:“理所应当。”
周贤现在心里满怀愧疚,这件事就是他错了,他无法辩驳,也不想去辩驳。他的身体是个孩子,但他的灵魂是成熟的,他必须以一个成人的标准来约束自己。如果孔诤言没有及时出手,李二狗死了的话,周贤恐怕无法原谅自己,现在万幸没出人命,就已经是个很好的结局了。
如果说这是以自己被驱逐下山为代价的话,对于周贤来说可以接受。
“你那真的不是法术?”李二狗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望了周贤片刻,缓缓开口。
孔诤言侧过身去,示意周贤跟他对话。
周贤点了点头:“我这真的不是法术,你看我都快被驱逐下山了,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李二狗一咬牙,在地上挪着身子跪好:“要不是道长救我的命,我已经死了。愿赌服输,我输了。以后我听你的,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语毕,李二狗结结实实地对着周贤磕了三个响头——这本就是他们约好的。
周贤轻笑了一声:“对不起,我本来低看你了。好磊落。”
方丹将那些哭喊着的道童领回了原处,安抚一番后来到了李二狗的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二狗一梗脖子:“李二狗。”
“这名字太……总之不适合做大号。”方丹笑着说,“我给你改个名字叫李桐光,你可愿意?”
李二狗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这都哪跟哪啊?孔诤言在旁哼了一声,说:“这位道爷要收你做弟子,问你愿不愿意。”
愣了好久,李二狗竟是哭了:“不是……刚才不是说要把我们……”
方丹笑了一声:“他说的不作数,我就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弟子。”
“愿意!我愿意!”李二狗,不,现在当叫李桐光了。
李桐光推金山倒玉柱,撩袍跪倒在了方丹面前:“谢师父赐名。”
周贤耳中的鸣响渐渐轻了,他叹了一声,心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吧?想到这里,他脸上扬起了一丝笑意。
“笑什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孔诤言板起了脸,“我是戒律门首座,更不能放任自己的弟子胡作非为。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