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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既要听邢光讲一下案件进度,也就不再和高卓越同行,再加上高卓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和姑姑、姑父回隔壁市去,给当地公安更多找人的线索,好尽快找到离家出走的表妹何子晴,如果她能自己皮包失窃的线索,兴许对这起女尸被焚案也会有一定帮助。
“我估计她是在哪个朋友家里玩,”高卓越长舒了一口气,再提起他这“死而复生”的妹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就流露了出来,道,“哪怕她回条微信,也不至于让她爸妈、我爸妈担心这一晚上。”
他与三位师兄道别,开车回酒店去接姑姑和姑父。
“这小师弟是个小大人,岁数不大,说话办事还挺老成。”邢光对着尚扬,是开玩笑,也带了点吐槽地说道,“就很像你们单位的人。”
尚扬道“嗯……是有点。”
又对金旭道“你有没觉得,小高有点像年轻版的古指导员?”
金旭却持反对意见说“古飞二十出头的时候,也是个年轻人的样儿。”
小高师弟明显是他不太喜欢的那类人,他有时候对古飞的一些作风也不太喜欢。
尚扬对高卓越这个实习助手印象其实很好,但也心知金旭对长袖善舞的人天然缺乏好感,当下也不与他继续讨论这个,说“邢警官,走吧,请你吃早饭。”
两人想拐带邢警官去旁边找家早餐店买早餐,顺便从他嘴里听听这起案子的详情,一左一右架着邢光就要走,邢光看似吱哇乱叫着“反抗”,其实也不是不想去。
三个老同学正一边闹一边走,尚扬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只得与同伙暂停下当街绑票刑警的行为,先接电话。
电话里却是刚走开几分钟的高卓越,他说他点了二十份早餐外卖,一会儿送到市局门口,当是他这师弟的一点心意,感谢邢师兄等刑警们彻夜排查女尸身份,最后还邀请尚扬,“和金师兄在这边玩够了,不急着北京的话,欢迎去隔壁市里玩”,表示他来负责招待。
这下三个师兄统一了认识,小高师弟确实很会做人,比他们二十出头时可强了不少,而且师弟还不差钱。
稍后外卖送到了,比想象中还豪华不少,他们仨都拿不了,邢光又叫了两个同事出来帮忙,一起拿回了刑警队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睡着好几个通宵加了班的刑警,有蜷在小沙发上的,有趴在桌上的,有支了两把椅子当“床”的,还有个铺了几张报纸直接躺地上的。
尚扬怕吵到人家,还特意放轻了脚步,邢光却啪啪拍手“吃饭了!有好吃的!慢了就没了!”
睡着的陆续爬起来,个个两眼乌青,闻见外卖香味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也不说话,飘过来拿一份,又飘到旁边吃去了,吃相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邢光自己扒着一份早饭吃,对老同学们道“你们随便坐。”
尚扬拖了把椅子在桌边坐了,金旭到旁边接了两杯水过来,分给他一杯,自己则拖了另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才问邢光道“在门口你说,女尸和真凶的身份都已经锁定了,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效率还行吧?”邢光在上级单位的尚扬面前,有点讨表扬的意思,道,“回去要是把我们写报告里,可得如实写,从发现女尸到锁定真凶,不到三十六小时。”
尚扬顺势接过话头,问“看你这意思,案情已经基本清楚了?”
邢光道“差不多了,另一队同事已经去抓人了。”
他看了看时间,说“没准都抓回来在审了。”
旁边另一个呼噜呼噜喝粥的刑警,听到这话,抬起头道“没,抓到了,没回来,这凶手倒是干脆利索,一看见咱们的人上门,就吓得全撂了,队长直接带他到烧尸现场指认去了。”
“撂得这么快?”邢光都诧异了。
尚扬和金旭也很意外,按说这么凶残的案件,凶手不说穷凶极恶,也得是个狠人,一看见刑警就害怕,都没带回来审,当场就招了?
“凶手和死者什么深仇大恨?”金旭道,“要把人弄成那样?是烧死的?还是杀了再烧的?”
邢光一直跟的是另一队,不是太清楚这事。
旁边那位刑警道“死了再烧的,是怎么杀的我也还不知道,等队长他们回来,让他找你们做个详情报告吧?”
国庆当天的婚礼上,这位刑警也在,新郎邢光当时把他两位同学的职务和警衔广而告之,尚扬还是个调研员,当地警方当然不希望尚主任回去以后,在写的报告里给本市刑警打差评,因而在规定范围内,问什么就答什么,争取留个好印象。
“别这么客气,我不管刑侦工作。”尚扬听出这层误会了,坦白道,“我们在过假期,只是赶巧碰上这案子了,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那刑警只是笑笑,看样子是不太信,没准还觉得尚主任是欲盖弥彰。
尚扬见如此,索性不解释了,这误会也无伤大雅。
金旭倒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径自接着问道“那是怎么确定了死者身份?真凶又是怎么锁定的?”
邢光刚去丢了外卖盒,回来坐下,这是他所在小队负责的部分,当即大讲特讲“这可说来话长了,昨天我们彻夜不眠不休,忙了一宿,全为了这个事。”
邢光等刑警在烧尸现场附近走访群众,排查监控,最终锁定了一辆可疑车辆。
事发当晚,有群众表示,那晚七到九点之间,有一辆陌生轿车在附近徘徊,发现被焚毁尸体的钢铁厂旁边是两个相邻的规模都不大的村庄,两村的村民们对周边住户常见的私家车都有哪些,大概都有数,那辆车和车牌都很眼生,数名村民都看到了这辆车在钢铁厂外绕了几圈,很像是在找厂区的入口。
钢铁厂停产已久,周边监控摄像头坏的坏,被偷的被偷,能用的不太多,那里离公路还有一段距离,警方调看监控视频锁定嫌疑车辆花了不少时间,再结合群众的证言,最终才确定了这辆车的车型和车牌号。
通过交管部门的协助查实,女车主名叫黄梦柔,本市人,28岁。
说到这里,金旭和尚扬表情都是一凛法医不久前刚确定,女死者年龄介于25到30岁,难道就是这位黄梦柔吗?
邢光道“我们分成了好几队,另一队同事去黄梦柔家里搜集到了能验dna的东西,法医那边应该很快就能出对比结果。”
还是要等法医结果,才能从证据上确定死者究竟是不是这位黄梦柔女士。但刚才知情的那位刑警已经说过,嫌疑人一见警察,就全撂了,确定死者身份,也就只差一份dna报告。
“我们看了她家小区的监控,”邢光道,“黄梦柔26号晚上回了家,第二天下午这辆车离家出门,就再也没回去过。”
他说的是“这辆车”出门,而非黄梦柔出门。金旭道“开车的不是黄梦柔本人?”
邢光道“小区门岗的摄像头拍到了驾驶位,司机是个男的,戴了帽子还戴了口罩,副驾和后排都没有人。”
尚扬悚然道“当时黄梦柔……被困在后备箱里?”
“也许后备箱里的已经是尸体。”金旭道,“凶手带个活人上路,变数太大了,更可能是在家里杀了人再带去郊外,毁尸灭迹。”
当时黄梦柔是死是活,在不在车里,这些具体情况,还得等刑警队其他人回来才能得到进一步结果。
尚扬道“她离家好几天,家里人都没报案?她是独居?还是也经常离家出走,家里人都习惯了?”
高卓越那个表妹何子晴,就是隔三差五离家出走,失联是常态,因而好几天没消息,家里人就没报警。
“还真没人报案,”邢光道,“但她不是独居,她结婚了,跟丈夫一起住。”
罪案常理,夫妻一方出事另一方嫌疑最大,尚扬当即道“不会是她丈夫吧?”
金旭的表情亦是深以为然。
邢光却道“我们本来也是这么以为的,但烧尸当晚,她丈夫在公司加班,很多人都能作证,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尚扬和金旭面色各异,尚扬是猜错了有点意外,金旭则仍然一副很怀疑的样子。
“老婆失踪了,他为什么不报警?”金旭道。
“他根本不知道老婆失踪了,这人开了家广告公司,最近有大单子在忙,连续半个月吃住都在公司,昨天半夜,我们联系到他,他才知道黄梦柔好几天没回过家。”邢光道。
金旭随意说了句“那这对夫妻的关系也不太好。”
没作案时间,但也可能雇凶杀妻。不过嫌疑人已经全招了,得看他招了什么。
“你们队长是去抓了谁?”尚扬道,“怎么锁定这人的?”
金旭猜测说“大概是通过黄梦柔的车吧,找到那辆车,差不多就找到了烧尸的人。”
邢光道“完全正确,我们就是根据车辆锁定了凶手,这混蛋杀人烧尸,完了还把车开回自己家,第二天又把那车,开到黄梦柔公司楼下的车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金旭道“是想营造黄梦柔是上班才失踪的假象吧,想了一晚上才想出这种招,这凶手也不太机灵。他知道黄梦柔在哪儿上班,是黄认识的人吧?”
尚扬不像他们俩不紧不慢地聊案情,他太着急想知道凶手是谁了,道“别盘逻辑了,知道你最聪明。”
金旭立刻一脸被夸了的表情,眼睛微弯,要笑不笑。
尚扬和邢光“……”
尚扬没眼看他,问邢光“嫌疑人到底是谁啊?”
“是黄梦柔丈夫的……”邢光故意顿了一顿,才说,“亲弟弟。”
外面一阵喧闹,是刑警们带着指认过现场的嫌疑人回来了。
室内数人到门口看了看,只远远看到走廊那头,被押着的嫌疑人,是个至多不过25岁的年轻男人,长得倒是干干净净,穿着也很体面,此时低着头,一副认罪伏法的模样。
而法医那边也在这时,送来了dna对比结果,证实被焚烧的那具女尸,正是失踪数天的黄梦柔。
邢光接了dna报告,忙小跑着去给他们队长送去。
除了还要给嫌疑人做笔录的几位刑警外,其他办完案归来的刑警们也陆续回到了办公室,看见桌上有吃的,便也不客气地都拿了去填肚子。
尚扬想问问,但怕给人添乱,金旭一点不客气,就近逮了一位警察便问“嫌疑人怎么说?指认现场顺利吗?”
那年轻警察看起来和高卓越差不多大,新人一个,他看看金旭与尚扬,也是在邢光婚礼上都见过的,便产生了和刚才那位刑警一样的误解。
此时嫌疑人已经把能招的都招了,和现场证据都吻合,在这新人看来,这案子离结案差不多就只一步之遥,没什么必要对“上级”还遮遮掩掩。
在这位年轻刑警的复盘下,嫌疑人招供的情况,基本是这样——
死者黄梦柔的丈夫孙铭开了家广告公司,经济条件很好,黄梦柔是学舞蹈的,嫁给孙铭后,由孙铭出资,她开了家舞蹈学校,运营得还可以,夫妻俩算是各有事业,家中经济条件在当地属于很不错的水平。
孙铭有个亲弟弟孙良,不学无术,没学历没工作,是个走街串巷的无业游民,街溜子一个,基本上就靠哥哥养着,没钱了就找哥哥要,孙家父母都不在了,哥俩年龄差了十来岁,孙铭把弟弟当半个儿子养,弟弟要钱他就给。
嫂子黄梦柔对此一直很有意见,孙良觉得嫂子也是图哥哥的钱,叔嫂两人不对盘,关系一向不好。
27号下午,孙良没钱花了,到哥哥孙铭家里想找哥哥要零花钱,孙铭没在,嫂子黄梦柔在家休息,但黄梦柔不肯给孙良钱,还把孙良数落一通,孙良被说得恼了,和黄梦柔起了争执,两人推搡间,黄梦柔是个年轻女人,力气不如孙良,被孙良推得向后倒去,后脑勺猛然撞上了墙壁某样凸起装饰物,当场死亡。
孙良被吓了一跳,但纠结半晌,恶从胆边生,决定毁尸灭迹。
他把黄梦柔的尸体塞进黄梦柔停在自家地库的车里,开车到郊外,寻到了停产半废弃的钢铁厂,认为在这里处理尸体应当不会被发现,便等天色暗下来,趁着夜幕潜入其中,在里面把黄梦柔的尸体浇上了汽油点燃,而后又想起不能留下痕迹,便把后备箱的所有东西也一起扔进了火堆里。
随后他驾车回到市区家里,战战兢兢了一夜后,第二天又把车辆停在黄梦柔舞蹈学校的楼下,想让人以为黄梦柔是在舞蹈学校失踪的,这样就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辛苦了,”尚扬听罢,对“报告”情况的年轻刑警道,“你快吃饭去,等下凉了。”
金旭却在旁边说了句“你还得多锻炼锻炼。”
他说的“锻炼”当然不是锻炼身体,而是说这小孩专业上还有点嫩,但他语气并不是挑刺,前辈对后辈的一句友好建议。
尚扬心道,是啊,这案子诸多漏洞,这年轻人怎么就觉得能结案了?
那年轻刑警也不知听懂没有,大概总之也是饿极了,没再继续说什么,端着饭就去一边吃了。
这时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办公室变得拥挤起来。
尚扬与金旭到外面走廊里,朝前走十几米是一处围栏,围栏下方就是市局的大厅,警察们走进走出,国庆假期也不得闲。
“快十一点了,”金旭这一上午没谈恋爱,浑身不得劲,道,“吃午饭之前,能找地方亲个嘴不?”
尚扬讶异道“你哪来的心情……吃饭?”
他一个非专业的,都觉得这案子到这里肯定不算完,还有不少疑点,金旭竟然就不关心了?
金旭侧身靠着围栏,轻松地说道“这案子的问题都在面上浮着,你别小看当地刑警,人家搞得定,用不着我指手画脚。”
尚扬听了这话,也转念一想,他都觉察到了问题,人家专业刑警想必不会错过那些蛛丝马迹。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金旭道,“是你小徒弟的表妹。”
尚扬一怔“何子晴?她……”
他差点忘了,被一提醒也立刻想到嫌疑人孙良招供说烧尸时是把后备箱里的东西一并扔进了火里,但死者黄梦柔和嫌疑人孙良,一个经济优渥的事业女性,一个无业但近似“富二代”的年轻男孩,都不大可能会去当小偷,还偷的是一个小女孩的包。
那么装有何子晴身份证的包,又怎么会出现黄梦柔的后备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