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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我彻夜无眠。我就躺在他的身边,彼此隔着一只巴掌都不到的距离,我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厚重却轻微,真实却又好似在梦里。
睡着后的陆祖宗眉头舒展开,也不再说胡话,不再喊着我的名字,和我说对不起,要我不要恨他,此刻的他安静地睡着,嘴角微微上扬,好似在做一个美梦。我在想,这个男人的梦里会不会有一个叫谢明欢的女人呢?
手轻轻抬起,顺着他的眉骨细细地描绘,两道俊眉下面是那一双时而冷漠,时而热情的双眸,还有高挺的鼻梁下那一张薄唇。这一张脸,这上面的五官都曾是我在黑暗中最熟悉的存在,我怎竟然没能在遇见陆爵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他来?
嘿,陆祖宗……不,或者我更习惯喊你陆子。“三年不见,你还好么?”你一定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想在找到你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扬起一抹最灿烂的笑容,问你这句话。很可惜,这句话注定是问不出口了,因为我知道,这三年你过的不错,至少看起来不错。
接下来我也想好了,应该先和你郑重地道歉。为三年前我的失约而道歉,为当年的不告而别而道歉。陆子,抱歉……当年接到家里电话,得知姐姐难产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慌了,你一定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对我姐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的。我太着急着赶去见她了,所以甚至来不及告诉你,我已经决定,并鼓足勇气再次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像你说的,其实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陆子,抱歉,当时的任性的我留给你的只有那一张潦草几个字的字条:陆子,给我时间去告别过去……十天后,我们在小镇路口的大榕树下,再见。
然而十天后,你来了,即便那时候你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了,你依旧还是来了。可我却失约了,直到三个月后才回来,而你却早已经消失在人海。李海说你那天从陆家偷偷跑出来,只为了赴我的约,最后却出了车祸,撞伤了脑子失去了全部的记忆,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陆子,这就是你对我失约的惩罚么?
如果是,很好……你赢了,我愿赌服输接受这样的结果,接受你不再记得谢明欢的这个结果。
只是,陆子,如果有一天当你想起我来了,一定会笑我笨的吧……明明曾经如此亲密的两个人,却落的个见面不相识。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没有认出你的,只是你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意气风发,离我有多遥远,而我只是一个小导游,一个普通的姑娘,实在不敢去想,堂堂陆氏集团的总经理竟然会是当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陪着我走过最黑暗的那三个月的男孩。
其实我应该早将你认出来的,从酒店里的毛尖茶叶,到我懂你的生活习惯,到小镇上那些人看着你时奇怪的眼神,到你说“对不起,没有将我认出来”。你看,我们明明有这么多的机会认出彼此,却生生错过了,这算是天意弄人么?
可是,如果当初我一眼就认出了你,现在的一切会变得不同么?你不记得我,而我们之间早已经隔着万水千山。我的身上有抛却不去的责任,而你却深陷勾心斗角的泥沼,我们或者早就回不去了。
其实你忘记我也好,若是记起了,你一定又要嘲笑我的胆小了,因为我是那么地害怕你问我为什么要找你,对你是什么感情,是不是决定好要让你走进我的心底了。或者这些年我只顾着想要找到你,根本没有来得及去思考这些,又或者我根本不敢去想。
“谢明欢,我很帅我自己知道,不过一大清早的,你打算这么盯着我到什么时候?”我的思绪被男人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地声音打断,定眼一看,陆祖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睁着眼睛带着淡淡地调笑看着我,而窗外,天早已经亮了,连着阴天也难得放了晴,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正好打在了他的脸上,朦胧不真实。
我从不曾和陆子这么亲密地接触过,那时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早晨来我的房间门口,轻轻敲我的房门,喊我起床。刚到小镇的那段时间,我几乎整天都在沉睡中,在我的世界里,只有黑夜,没有白天,是以究竟是睡是醒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陆子却说,人不能总活在梦里,终归是要醒来的。
“醒了?”我说,动了动侧身枕着有些发麻的手臂,有些酸疼引得自个眉头锁紧。
“怎么睡觉也不老实?”陆祖宗眉头蹙的比我更紧些,一把拽过我的胳膊,轻而温柔地替我捏揉了起来,他说“该不会是昨晚上看见我太兴奋,没舍得睡,一直这么个姿势盯着我瞅,结果弄的落枕了吧?”
被某人一语就言中事实的我,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却仍旧还不能从他其实就是陆子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只得愣在那里任由这厮调侃。
陆祖宗眼见我不像平常那般和他斗嘴,也没了兴致,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将我的胳膊小心地放进被窝里,然后没好气说道“让你一宿不睡吧,今天可不许和我请假补眠,谢明欢,你活该吧!”
忽然,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幽幽地轻叹说道“喂,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现在不头疼?”
陆祖宗怔然了半晌,才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道“一醒来被你闹的……头疼的厉害竟然倒也不觉得了。谢明欢,还真要好好谢谢你啊……”
我笑了起来,一手探上了他的额头,轻轻替他揉了揉“陆先生,活该这两个字我想还是还给你比较好。让你喝起酒来不要命,下回再喝这么多试试?我一准不让你进家门,让李海载着你哪凉快哪边去!”
“好啊,谢明欢,不就瞅见了我一时的失态倒要上岗揭瓦了?!”陆祖宗佯怒,双手作势就要挠我的胳肢窝,我连忙笑着讨饶,眼见着这厮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却害怕他的莫名靠近和亲近的姿势,我脑子一转,大声喊道“喂,陆爵,你昨晚喝醉酒可说了不少……你就不好奇?”
话刚说完,却见本来还笑着的陆祖宗脸色大变,他敛下笑意来瞪着我几秒后,忽然放开我,坐起身来,口气有些冷淡地说道“哦?我昨晚说了什么,我还真有点好奇起来了。”
我刻意忽略掉心底的苦涩,这个男人本就在料想之中的反应,我也该清楚地知道,现在眼前这个他不是陆子,而是陆爵,那个能靠着自己走到今天的陆爵。
“我想了想,你昨晚说了可不少……”我也坐起身来,故意认真想了想,而后才定定地看着他说道“陆爵,你说你喜欢我,还说对不起我。你说,这些日子是不是又招惹其他姑娘觉得对不起我了?要不然怎么喝的那么烂醉还不忘和我道歉来着?!”
听到我的话,陆祖宗的神情蓦然一松,一丝漫不经心地笑意在他唇边绽开,他说,整个人向后仰靠着,好似舒服地感喟“是么?你确定我只说了我喜欢你,而没有说谢明欢,我爱你,想要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嗯……我认真回想回想,指不定是说了的,我一下没记牢就给忘了。”我狡黠道,倾身靠在他怀中“李海说,可以有封口费的。可是陆爵,你记住了,我想要的从来不是现在的你可以给得起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倚靠着的身体有些僵硬,气氛正诡异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打开,菲琳扯着嗓子喊道“谢明欢,你家念念又闹脾气死活不愿意去幼儿园了!我实在拿她没办法,你……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还不等她惊恐的声音落下,只见一道小身影从门缝里嗖的一下钻进了我的怀中,我一下没接牢,抱着她双双跌进了陆祖宗的怀中,而这厮偏偏也一个没招架住,倒在了床上。这一下倒好,滑稽的姿势成功的取悦了门口一副看热闹的菲琳。
“陆叔叔笨蛋,都接不住念念。”小家伙一脸嫌弃埋汰地瞅了陆爵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
陆祖宗一副不服气地模样一把将她从我怀中抢来,放在怀中揉拧一番,惹的小姑娘连连喊着“小姨,救命!”才肯作罢。
我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们嬉闹,心里百转千回。忽然霍念念一把爬进我怀中,她似模似样地将我按倒在床铺上,然后自己将陆祖宗一屁股压倒后,自己乐颠乐颠地躺在了我和他的中间,还不忘将小手往我们手里塞去。
我半晌没恍过神来,和陆爵对视了一下后,失笑地问道“霍念念,你做什么呢?”
不曾想小家伙一本正经地闭上眼睛,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回答我,她说“王晓明老说每天在爸爸妈妈中间睡觉是多么多么幸福的事,我没试过,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味道。唔……等下我要去上幼儿园,我也可以和王晓明说了,哼,没什么了不起呢!”
****繁华梦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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