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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可胡说不得!”
不等她示意,薰衣早已了然,忙着掩好门窗。
莺儿被人捂住嘴,做不得声,情急之下,少不了努力打眼色,口中兀自发出呜呜的声音。
想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锦雪卉面色一沉:“蔡嬷嬷——”
经她这么一点醒,蔡嬷嬷才想起,这是在衔珠阁大小姐的屋子里,并非锦夫人的地盘儿,自己的作为虽是好意,却是大大的不妥,忙松开手,讪讪的退至一边。
“究竟怎么回事,你细细与我说来!”
对于这个表兄,锦雪卉虽有一千个不满意,只因从未想过要委身于他,平素里也并未太过留意,想来他堂堂叶府公子,想要个寻常人家的女子还不容易,怎会孟浪到对老祖母身边的丫头动手动脚,想来此事定不简单。
她猜得不错,莺儿口中的丫头,不是别人,正是那名长得有几分神似大小姐的玉喜。
话说那叶明杰出了锦府,在小厮的哄劝下,虽不肯就此回家,却去了城中最大的鸿丰酒楼,主仆二人直奔二楼雅间,点了一大桌酒菜,吃着吃着,不知怎的,他竟瞧见打路上经过的玉喜,乍一看去,有几分眼熟,加上吃了一肚子酒,就硬要小二下去把人找来陪酒,小二熟知叶大少的名声,不肯由着他胡闹,情急之下,叶明杰把眼一瞪,抛下小二和小厮,尾随玉喜,从一处偏僻的角门回到锦府,欲行不轨,恰巧被桂姨娘的丫头撞见,这才闹将起来……
听莺儿细细说着,薰衣和锦雪卉都不由得心头一沉。
“你方才提到的角门,可是……”
“莺儿姐姐是听何人所说,倒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俩人同时出声询问,说的却是毫不相干的内容。
话一出口,薰衣就后悔不迭,有大小姐在,哪里轮得到她开口,更何况,还有蔡嬷嬷在。
只是屋中各人的心思,都在表少爷的出格举动上,哪里有人当真留意到她的逾矩,甚至连大小姐,都只是碍于蔡嬷嬷在场,才将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心头早已是乱麻一团。
莺儿和薰衣因先前才随大小姐去过锦府的角门,便隐约猜到她心中的顾虑,许是与此有关,这种情形下,自是不能随便提起,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大小姐,事出突然,想来其中定有误会,今日学习女红一事,可否延后?”蔡嬷嬷可谓是锦夫人身边的左臂右膀,详细听了下来,便知此事若是弄不好,传了出去,不仅叶锦两家面上无光,要是叫锦老爷听到了,还不定会怎么样呢!
锦雪卉听她话里的意思,想是要去锦夫人身边伺候,心头登时一松:“蔡嬷嬷说得不错,你且去母亲那里,刺绣一事,我自当勤加练习便是。”
蔡嬷嬷得了大小姐的首肯,片刻也不耽搁,福了一福,便转身匆忙离去。
屋子里只余下主仆三人,气氛立刻变得不一样起来。
“回大小姐,奴婢听了此事,也是即刻问起是哪一处角门,听香叶丫头的描述,应当便是临河胡同的那一处……”
没等她把话说完,锦雪卉就“哎呀”一声,跌坐在床榻上。
见她神色有异,薰衣略一思忖,就明白过来,支开丫头婆子,又避开别处下人,单挑了偏僻的角门,大小姐分明就是想要偷跑出府,虽此次未能成行,但并不能保证没有下次,她之所以急着问是哪一处角门,想必担心的,就是日后府中会加强角门的看护,想要再浑水摸鱼偷溜出去,怕是难以成行了。
大小姐出府一事,与她干系不大,在她看来,倒也算不上坏事,大不了不去便是,还省得提心吊胆。可方才莺儿提到的两个丫头倒让她上了心,若说表少爷对玉喜欲行不轨,在她看来,多半儿是因为吃酒太多,错把她当做了大小姐的缘故,可玉喜作为入府不久的小丫头,却对此处角门清楚得很,并且私自出府,这倒是让人不得不起疑,还有那个香叶,尽管说不出为什么,但薰衣还是觉得,她被贬作烧火丫头,并不像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大小姐不必忧心,此计不成,咱们还可以行另一计——”莺儿不忍见大小姐这样,忙出声劝慰,言语之间,状若无意的瞥了薰衣一眼。
只是她这一番好意,却换来锦雪卉气恼的一瞪。
俩人间的眼神交流,并没有躲过薰衣的双眼,但她却装作什么也没瞧见一般:“表少爷瞧着挺聪明一个人,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一次,轮到莺儿瞪她了:“寻衣,玉坠儿姑娘难道没有教过你,主子的事,奴婢不得背后议论!”
薰衣一脸苦笑,先前她明明说了一大通有关表少爷的传言,自己不过随口附和了一句,怎地就成了背后议论主子的事?但她不想在这时候和她起争执,管她是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权当做是听了进去,忙闭紧了嘴巴不再言语。
锦雪卉是个聪明人,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定然是另有话要说,破天荒的开口和起了稀泥:“表兄的事,自有舅舅和母亲做主,犯不着咱们替他操心,不过一个丫头而已,只要哄得祖母高兴了,送给他做个通房,也不是不可以的。”
听她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说,薰衣顿觉自己有些太过大惊小怪了,她忘了,在这个世界,女子的地位,和她所了解的古代一样,是十分低下的,被作为物品一样随意买卖,是常有的事情,像玉喜那样的丫头,都是和锦府签订了卖身契的,别说是送人,就是随便找个人伢子来,卖掉了,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一想到这个,免不了要想起大小姐说的契约一事,如果说先前打定主意不签卖身契,是作为后世女子的尊严考虑,那此刻,她便是深深得体会到,作为一个自由人,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如果大小姐能够洞悉她的心思,在这个时候提出签订契约,说不定她连考虑的时间都免了,直接就提笔写上了名字。
“大小姐说得极是,是奴婢太过大惊小怪了!”心头想着,薰衣便躬身认起错来。
锦雪卉鲜有的默然不语,只把目光落到莺儿身上。
“其实此事,奴婢先前只说了一多半儿——”
莺儿的话,提醒了薰衣,自己反应过度也就罢了,可先前她回来时,却是分明有几分急色的,难不成,此事还与大小姐有关?
“讲!”不容她多想,锦雪卉已重重的吐出一个字来。
莺儿倒也丝毫不见犹豫的样子,继续道:“事情闹到夫人和桂姨娘面前,表少爷的酒也醒了一大半儿,改口呼起冤枉来,只说是玉喜有心勾搭自己不成,才反咬一口,目的就是想爬上叶府少爷的床榻,成为半个主子。”
“哦?”一听这话,锦雪卉的面上,也露出几分好奇来:“依你看来,此事有无可能?”
莺儿摇摇头:“奴婢对老夫人身边的人不甚了解,怎好妄言。”
薰衣一边在心头鄙薄,她分明是依据自己的喜好来说话行事,还说不好妄言老夫人身边的丫头,那叶明杰好歹也是表少爷,怎么她就敢随意讲那些个传言呢?一边向着大小姐施了一礼。
“回大小姐,依奴婢看来,玉喜姐姐不太可能做这种事情。”
“你又有何依据?”见她说得肯定,锦雪卉心底的八卦虫也蠢蠢欲动起来。
薰衣据实相告:“奴婢和她也不算熟,只是入府时日相差不大,曾在曾嬷嬷那里见过一面,只因她样貌出众,所以有几分印象,加之后来在府中巧遇,说过几句话,只觉得她是个有些害羞的,怎敢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这么说,你们都认为,是表少爷的不是了?”冷不防,她话音刚落,锦雪卉就硬邦邦的来了一句。
毕竟对方是自己主子的亲表哥,这话若是答得不好,只怕是过不了这一关,薰衣和莺儿两个,不由得面面相窥,愣是被她唬得没敢出声。
见目的达成,锦雪卉倒是自个儿先掩嘴笑出来,她厌恶叶明杰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替他说话,见两个丫头言语间的意思,倒都是与自己不谋而合,就有心吓他们一吓,没想俩人倒还真被唬住了。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丫头,既和自己一条心,知道维护主子,又能被自己拿捏住,决计不会做出忤逆自己的事情来,所以,这一番测试,她是十分满意的。
她哪里知道,这些小伎俩,薰衣早就猜了个准。
“大小姐,其实此事,倒是出现得恰是时候。”略一思索,她就含笑道。
锦雪卉一时没能明白过来:“你是说——”
“老夫人那里会不会同意把玉喜便宜了表少爷,都不重要,关键的是,可以趁此机会,把表少爷劝回叶府……”大小姐不想下嫁表少爷,这一点,薰衣是早就瞧出来了的。
“你是说,让我去求老夫人?”
薰衣点点头:“老夫人高寿,见的事面比夫人还多,又怎会眼睁睁的瞧着大小姐嫁个那样的人。”
她这么一说,连莺儿也忍不住拍手称妙了。
薰衣自个儿却清楚得很,这算得什么妙,很简单的问题,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而已。
锦雪卉打定主意,就与两个丫头商量,什么时候去找老祖母说此事,话怎么说,戏怎么做,正谈到兴头上,却听到屋外传来绿儿的声音。
“妮子姐,我有要事要禀报大小姐,事情闹大了!”
主仆三人在屋子里听了,还只道绿儿去了许久,才打探到这消息,正待略过不管,却又听到她大声说:“老夫人房里的丫头投井自尽了!”
这一下,连薰衣也按捺不住了,老夫人房里的丫头,关乎此事的关键人物,也就是玉喜,怎么会投井自尽?上次在小厨房见到她,自己还在脑子里胡乱编排了一顿,她若遇见西棠楼的表少爷,岂不是要投湖自尽,没想到,随便那么一想的事情,却真的应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