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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他怒火中烧,粗暴地把鲤鱼精扔在长廊上。
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把从寝室里搜出来的卷卷画卷,当着它的面,逐一点燃。看着那双眼睛里的挣扎,似乎这么做还不能让他解气,他干脆放了一把火。
把庭院里的一切都带上了炽热的火焰,熊熊燃起。
它缓缓地摇摆着前鳍,想把面前的火焰扑灭。
可它忘了,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就连简单的化形都做不到,又怎么引水灭火呢?
更何况,这是凡水不能灭的业火,一旦燃起,必要将此焚烧殆尽才肯罢休。
纵火者大摇大摆地远去,它尽最后的力量化作人形,跌跌撞撞地跑前去。
它在那一堆纸灰中拔动着,试着寻找没有被火烧毁的画,但是没有。
这只是一堆纸灰,什么都没有了。
烈焰攀上了青瓦顶,一起手拉着手跳起了舞,发出“噼啪噼啪”的木头开裂声,跳得欢快而激动。
就像一个十足的疯子,不停地手舞足蹈着,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狂欢的舞台。
耳朵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它们癫狂的笑声。
推到了朱漆柱,踢翻矮桌台,震塌寝室……
炽热的业火,正在毁灭着这里的一切。
“咚!”
一个模糊的人影,从自己的身边跑过,摔倒在地上,然后挣扎着缓缓起身。
从刚刚敞开的大门外传来了虚无缥缈的喊声:
“走水了,走水了!”
“为什么要跑进去?会死的!”
“都烧了,还进去干什么?!拿什么画、要什么鱼啊!”
它有点恍惚,愣了片刻,然后一把拉起还要往前走的人,阻止了想要闯入火海中的浅祈,迫便他回过头看着自己。
浅祈大吃一惊,他没料到火海中竟然还有人。
还没有等他有任何表示,对方就先开口了:
“别找你的画了,都烧成纸灰了,也别找你的鱼了,不想死的话就快走吧。”
说完就想把他推出去,却被对方反抓住了手,回头对自己说:
“哎呀你进来干什么?快走!我带不走画还能带走鱼,你别跟过来了!”
虽是急切的语气,可里面却是满满的关心。
但浅祈的举动,却让它的脸上多了几分悲凉。
它意外地冷静,淡然地说道:
“你别再去了,我就是那尾墨鲤。对不起,没能护住你的这些年来的心血。”
浅祈回过头来,愣愣地看着它,想要从它身上找出不同的地方,时间似乎都停止了。
它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悲哀,脸上渐渐显露出灰黑色的鳞片,说道:
“本来我是要取你的命,渡我的这一劫,但你日日赏鲤画鲤,所以……我下不了手,更不能下手。与人相恋是不可能的,而且,我的劫不能牵连无辜的人。”
墨鲤突然抓住了浅祈的领子,把他拉了过来,而自己却凑了上去。
他正在被一条鱼亲着。
浅祈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不,这条鱼,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趁着逃生出口未被堵上,墨鲤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正在发愣中的浅祈推了出去。
(温馨提示:
此为剧情需要,现实生活中遇到这种事情,还是要以逃命为先。
不能这么磨磨蹭蹭的,要知道时间就是生命!)
浅祈倒退数步,脱离了火场,正好被反应过来的人接住。
“人出来了,出来了!”
“里面还有人吗?”
“他就自己一个人住的,没有其他人了。”
“哎呀别说这个了,越来越大了!”
倒塌的火柱形成了一个囚笼,它出不去了。
看到这里,烛溪连连叹息。
其实在很久之前,在那个人类与非人类一起生活的时候,就已经有人与异族通婚,那个时候是真的是真心付诸对方的。
不过随着时间渐渐增长,偏见与歧视终于爆发。
不少半妖在生下来的时候就被遗弃,变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因为种族不同而引发双方家庭矛盾的更是数不胜数。
先不说双方父母是否同意,若是其中一方心怀鬼胎,只为骗取另一方的家族资源时,那又该如何是好?
即便有坦诚相待,又怎么知道是否在隐瞒,或者只是想要另一方放下戒备,好趁虚而入。
总会有人不是完全不心存芥蒂的。
为了双方的利益,早在华帝与银帝时期,各方就各自派出了自己的代表,同意相互隐瞒对方的一切存在,以求后世安定。
所以这种跨种族的感情,就算是放到现在,也是没有好结果的。
更何况,现在还在延续这个约定,人类的不遵守约定,并不代表它们不会。
它再无力挣扎了,捅进自己的腹部,取出自己修炼已久的内丹。看着它在自己的指尖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眼前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接着,把内丹捏碎了,迸发出极其强烈的强光,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这……还真是……舍得啊。”
自爆内丹,相当于付出自己的生命。
这条鱼对他的感情,真是……一往情深。
预感一向很准的她立刻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要是再慢片刻,就该真的被“闪瞎眼”了。
自爆内丹,这发出来的光比闪光弹还强,是要修炼多长时间啊!
修为越高,自爆内丹时发出的光就越剧烈。
看这情况,最少也修炼了有千年之久。
“可惜了,肉眼凡胎看不到这些。否则,那就是是真正的“闪瞎了眼”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感慨道。
爆内丹时,它的身体也一同粉碎了。
天空突然间阴云密布,降下倾盆大雨。
内含着千年灵力和修为的雨珠将狂躁的业火熄灭,急急忙忙灭火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晕倒的浅祈也醒了过来。
他不顾一切地推开拖着自己的那个人冲进去时却发现:
烈火在降雨下一点点的熄灭,房屋柱子什么的都变成了一块块黑炭。
塘枯了,
荷焦了,
鲤失了。
连带着他的庭院一起,化作片片焦土,被时间渐渐埋没。
身边的环境开始消失,她转头一看,噢,还有一口气,还剩下一缕依附在这幅画卷上的残魂。
等等,不是说那些画卷都已经被烧光了吗?那这个是怎么回事?
在一片飞逝的碎片里,她看见了原因:一幅画卷被浅祈带给了友人,而那残缺的魂魄从废墟里飘出来,飘飘荡荡,终于依附在那幅画卷上,在烟火红尘中碾转着。
残魂在画中流落各人之手,看尽人生百态,人情世故。
“沙沙沙——”
幻境消失,烛溪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生满了荒草的枯塘,它的残魂依旧坐在兰树下,一动也不动地。
草丛中升起点点绿莹,他也渐渐化作纷飞的萤火,漫天飘散。
尽管它们在浩月之下,是如此渺小,却也能见得点点微光。
她看着他,他也闭目不动。
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太累了,没力气了。
他就要走了。
一旦魂飞魄散,这个世界上就再无它的存在,只有它留在画里的幻像。
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道银光,像蜿蜒的烟,将他包围,散出丝丝缕缕的蓝光,让庭院在不断变化着。
断梁残壁,在重新组装,
荒草褪去,池雨生碧波,
嫩荷出水,带点点珠露。
他再成鲤形,落入池中休养生息,静待缘至。
他在池中沉沉睡去,将过去埋入水底,把现在交给了时间。
殊不知,未来正停在水面的荷花瓣上,静静的看着沉睡的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