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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慕封提着孙赵二人的头颅并心肝五脏到孟长青夫妇坟上祭拜了,连夜冒着风雪赶了两天的路,来到青石县。慕封一番打听,寻着钱渊住处,来家看时,钱渊并不在。寻问钱渊左邻右舍,方知其人日前到豫州河东郡投奔一富家亲戚去了。慕封再打问钱渊那富家亲戚姓谁名谁,在河东郡哪县哪乡居住,左邻右舍却也不知。
慕封寻思:“一郡辖地,少说有十来个县,百来个乡,十多万户人家,只这点消息可怎么寻人?”转念又想:“先去河东郡,等到地方时再想法子,若想不出来,便就一县一县寻,一乡一乡找,哪怕大海捞针,花上十来年功夫,也要把他找到,替我哥哥嫂嫂报仇!”当下思定,把从运泽县县衙带出的金银器皿拿去当铺卖了,换了百来两黄金装进包裹,背在身上,便出了临远县,往豫州来。正是:
一片赤心洒寰宇,要作知恩图报人。
慕封一路昼行夜宿,遇店歇店,遇村住村,无店无村时,便就露宿山林破庙。沿路遇着好几伙强盗,都被他轻而易举的打发了。这般风尘仆仆走了两个来月,到得豫州九江郡,距河东郡尚有百里之远。这日,慕封因贪赶了些路程,错过了宿头,前不见村店,后不见人家,只得往前逶迤又走了二三里地,望前面有一片松林,林里有一破庙,心下大喜,往林里去。
慕封方进得林子,一棵松树下忽的闪出两个蒙面汉子,一前一后截住进退路。但见前面那一个汉子皮肤黝黑,身着补丁麻衣,手持一把缺口砍柴短刀,后面一个汉子身着破旧长袍,书生打扮,手提一柄破烂青钢剑。只看这两个汉子闪将出来,前面那一个亮了亮手中砍柴刀,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慕封见二人这穷酸模样,不像是专门打劫的,倒觉好笑,有心探探二人的底,因笑道:“挑什么万儿?”
两汉子听了,摸了摸脑袋,不知是什么意思,前面那汉子道:“你这说的什么东西?”慕封笑道:“这是江湖上的黑话,意为寻问来者贵姓,你二人既是强人,怎的不知?”前面那汉子一听,急道:“谁说我二人不知?只是没听清罢了,我却姓刘。”说罢,指后面那汉子道:“我这贤弟只姓李。”
慕封道:“欸,你这样回我却又错了。”刘姓汉子道:“我确是姓刘,我贤弟确是姓李,这是爹妈生下来就定了的,哪里会错?”
慕封笑道:“姓是没错,只是我既以黑话问你,你自该以黑话回我才是,这黑话管姓刘的叫‘顺水万儿’,管姓李的叫‘规矩万儿’。你便应如此说:‘某家顺水万儿,某家这贤弟规矩万儿’,这样才对。”
刘姓汉子道:“正是,正是,我一时给忘了。”便又照着慕封所说答了一回,问慕封道:“你挑的什么万儿?”慕封笑道:“某家埋人万儿。”刘姓汉子奇道:“这是什么姓氏,黑话怎么这般埋汰人?”慕封笑道:“姓氏的黑话多以谐音或取姓氏本意而成,我却姓慕,取谐音墓地的墓,墓地是埋人的,以此叫‘埋人万儿’。”刘姓汉子道:“哦!原来是这般,那为何刘姓叫‘顺水万儿’,李姓叫‘规矩万儿’?”刘姓汉子一语未了,李姓汉子便道:“依小弟看,可能因刘取谐音流水的流,因此叫‘顺水万儿’,李取谐音礼节的礼,因此叫‘规矩万儿’,只不知对与不对?”
慕封道:“不错,正是这般。”刘姓汉子拍手叫道:“贤弟不愧为读书人,真个聪慧。”李姓汉子谦虚道:“哪里哪里。”说罢,忽想到自己二人是来打劫的,如何倒与人在这儿讨论起黑话来,便提醒刘姓汉子道:“刘大哥,抢财要紧。”
刘姓汉子闻听,恍然大悟,沉下脸来,向慕封喝道:“你这厮好不安分,把些鬼话来绕我,险些叫我忘了正事!快快交出银子来!”李姓汉子道:“我二人只要财,不要命,不管你身上有多少,只管掏些来,便放你过去。”
慕封听说,取下包裹晃了晃,道:“我这里面尚有整整一百两黄金,却不知够买路钱不够?”两汉子闻听,四眼放光,喜道:“够了够了!我二人只要你二十两就可。”慕封从包裹里掏出二十两黄金托在手上,道:“金子便在这儿,你二人若有本事,便来拿吧。”
两汉子见慕封此举明是轻易不肯给,刘姓汉子道:“考教我兄弟武艺来了,你须知江湖人称我为八臂罗汉九天神将十方恶鬼,我兄弟人称四脚飞虎三眼二郎一枝花。只看这名头你也该知我二人武艺不凡,你若是识相,便爽快把钱财给了,我二人只当没听过你这一句话,不然,直把你身上金子全抢了!”
慕封笑道:“二位好汉若有本事,便全部拿去又何妨?”刘姓汉子道:“哎呀!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兄弟二人不仗义了。”两汉子便慢慢朝慕封靠拢过来。慕封笑看两汉子,只举着金子不动。刘姓汉子到了慕封跟前,伸手要去抢金子。慕封只把手一松,金子掉落。刘姓汉子只道慕封手滑了,大喜之极,弯腰便去接金子,他这一弯腰,头却暴露在慕封胸前,慕封立时给了他一记爆栗?,同时伸出脚来接住金子。
刘姓汉子受了这一记爆栗,疼痛难忍,叫了一声‘哎呦!’,丢下手中缺口砍柴短刀,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嚎叫。李姓汉子见刘姓汉子失利,却想从后面抱住慕封,教刘姓汉子抢金子。只看李姓汉子刚要出手,慕封头也不回的反手也是一记爆栗,敲在李姓汉子额头上。李姓汉子便如刘姓汉子一般,也丢了手中破烂青钢剑,蹲在地上,捂着额头嚎叫。
慕封弯身拾起脚上的黄金,摇头笑看两人道:“你二人这样的也敢学人打劫?”两汉子四眼互顾,刘姓汉子叫一声:“风紧,扯呼!”两汉子起身便要逃走。慕封把黄金揣进怀里,两手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伸出,抓住两人的后背,将两汉子提将起来,便如提起小鸡一般。两汉子这时才知撞着厉害人物了,告饶道:“好汉饶我二人性命!”慕封本也没想害他二人,听得两人求饶,便将二人放下。
两汉子匍匐在地上,磕头道:“多谢好汉高抬贵手。”慕封道:“面罩脱了说话。”两汉子将面罩褪下。慕封瞧了二人一瞧,见一个满脸沟壑,一个白净面皮,道:“我有些话要寻问你两,跟我来。”说着头也不回的往破庙走去。两汉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终还是跟着慕封来到破庙。
三人进到破庙大殿,只见殿中烧着火,火上架着一个黑漆漆的破锅,锅里用清水煮着些野菜。慕封奇道:“这里还有人?”那两汉子道:“却是我二人住在此处。”慕封道了一声‘哦’,邀二人坐下,寻问两人姓名。刘姓汉子道:“小人叫刘强,徐州楚雄郡人士。”李姓汉子道:“小生名叫李垣盛,冀州三川郡人士。”慕封道:“我看你二人不似那心狠手辣的人,好端端的,什么勾当不好作,如何却来作这剪径的勾当?”
李桓盛道:“实不相瞒好汉,小生原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因在半路遇着山贼,盘缠都被抢了去,流落在此地。而刘大哥原是楚雄郡过西县田坎村一农民,因他村里大户看上他家土地,要用来作祖上迁坟的风水宝地,刘大哥不愿意,那大户便买通了知县,不花一分一文谋了刘大哥的土地。刘大哥一气之下,打死那大户,逃亡在外,也流落在此地。那时我因几日没得东西填肚,饿晕了过去,幸得刘大哥逢着,将身上仅剩的几块薄饼扳碎,就着水喂我吃下,将我救醒过来。我二人身无分文,哪里也去不得,没得法子,只得在此古庙暂且歇身,想着学人打劫,凑个盘缠离了此处去谋生。但此处偏颇,等了好几日,都不见一个人,每日只靠吃些野菜度日。今日终于等来好汉,哪知好汉神勇,我二人踢到铁板了。”
李桓盛说罢,慕封想起自己叔叔嫂嫂也是因被县里大户与知县陷害才身亡的,不由感叹:“如今朝廷腐败,官官相护,鱼肉百姓,以至强盗横生,却不知要等得几时百姓才会有好日子过?”李桓盛与刘强闻听,各人伤感,默默无言。
慕封将怀中的二十两金子丢给李桓盛与刘强,道:“这二十两金子,你二人收下,用作往后谋出路的钱资,打劫的勾当却不要作了。”刘李二人却不敢收。慕封只得又道:“这原也不是我的,是我从贪官污吏那抢来的,你们只管拿去就是。”刘李二人听说,方才收了金子,感激涕淋的拜道:“多谢好汉救助我二人!未敢讫问好汉高姓大名?”慕封扶两人起来,说了自己的姓名。二人又拜了几拜。
慕封道:“今夜我要在此地将歇,你二位不会赶我走吧?”李桓盛笑道:“恩人已用二十两黄金买下这里了,这里现在就是恩人的,我二人只是客人,哪有客人赶主人的道理?”一番话说得三人都笑起来。当夜,李桓盛与刘强给慕封打扫出一片睡觉的干净地,慕封便在破庙里歇了一夜。次日一早,与李刘二人分别,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