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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来天,胡亥来找小寒。
“姐姐,姐姐,你看我做的蹴鞠。”说完,胡亥就打开一个口袋,叽里咕噜,从里面滚出四个皮球。
小寒捡起一个,掂了掂,还是有些份量。上手捏了捏,嗯,有点弹性。
“填着毛?充气了?”
“嗯,我差点没把那个皮匠逼疯了,幸亏他聪明!”
小寒啧啧称赞,又一个了不起的工匠。在这个年代,他怎么做到充气的呢?
她问胡亥:“怎么做了这么多球?”
胡亥认真地说:“姐姐,我要把它当作一项伟大的事业来做,所以,我认真想了一下,大一点的,先训练着玩,训练得差不多了,再玩小一点的,越小难度越大,越有挑战性。”
小寒点点头,这么想确有道理,乒乓球变大不也难度值降低了吗?
胡亥得到鼓励,意气飞扬地说:“姐姐,我想好规则了,我准备和他们商量一下,这次让大家一起决定,让他们看看我胡亥是怎样的人品、怎样的能力。”
小寒“哦”了一下,觉得自己一时反应不过来。人家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胡亥的进步也太大了吧?
想了下,她说:“小公子,人家说玩是浪费时间,但其实,玩可以锻炼体力、锻炼脑力、锻炼一个人的组织动员能力和综合考虑问题的能力。而且,玩耍的东西可以做成一个产业,你看看,生活中是不是可玩的东西太少了?你完全可以把它做大。所以,你要玩就认真玩,玩出风范、玩出精彩来。要不,你那老师赵高一见我,老大的不高兴。我就是一个开店铺的,谁都惹不起,你要玩就踏踏实实玩,可千万别玩出了事儿把我牵连进去。”
胡亥听了,郑重地点点头,拍着小胸脯说:“姐姐你放心,你这么一说,我的信心就更足了。我一定让看不起我的人对我刮目相看。我不但要锻炼我的组织统筹能力,我还得把身体锻炼得像大哥扶苏一样强壮,我要让父皇看看他的小儿子,即便是玩,也玩得有情趣、有魄力。”
小寒觉得自己简单跟不上人家进步的节奏了,这还是胡亥吗?
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想好规则了?不用跟我说说?”
胡亥胸有成竹地摇头,“姐姐,你还不知道我吗?制定规则,我是有经验的人,我总要在过去的基础上再进一步。”
小寒茫然地点点头,她今天要安静多久才能消化得了胡亥的一日千里?
回到家时小寒还在琢磨,扶苏一见面就把她抱起来,小寒赶快拍拍他的胳膊,这家伙越来越不避人,真是个疯子。
放下她,扶苏拿出一个东西,“给,好东西,给你用。”
小寒拿过来一看,是个枕头,面料很柔软,是丝的,这年代能染成藕荷色,真了不起。里面软软的,有弹性,最关键的是没有羊毛味儿,睡觉会很舒服。
“里面是什么?”
“木棉,赵陀回来带的,没几个,送了一个给我。”
“赵陀送的?那是极珍贵的了。我喜欢!”
“我就知道你喜欢。”扶苏邀功地亲了她一下。
“可是,修心有了吗?”
扶苏摇摇头,说:“修心从小枕什么都习惯了,你不喜欢羊毛味儿,就换一个,不用什么都考虑她。”
小寒犹豫着点点头,自言自语说:“话是这么说,可是,为什么我留着它心里会不踏实呢?”
扶苏笑了,小寒太可爱了,善良的可爱。
“扶苏,还是把它给修心吧,要是她不喜欢再给我拿过来。在我家里的时候,有好东西都要先紧着小孩子,没有大人和小孩子争东西的理。”
扶苏摇头苦笑,这东西一去大宅,无论修心喜欢不喜欢,肯定是拿不回来了。
好吧,随了小寒吧,要不她用着不踏实。
“你看,还有一样好东西。”说着他又从包袱里拿出一样来。
“柚子?”小寒惊喜地接住,她又多了一样好吃的。“这也是赵陀带过来的?”
扶苏点头,他的小寒一见了好吃的就两眼放光,他禁不住问:“小寒,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和好吃的一样重要?”
小寒点头,说:“对呀,都给人满足。吃好了不想家,和你在一起不孤独,要不我就像一只大雁,飞了好久好久,都看不到云彩,也看不到落脚的地方,只有无尽的天空,是那种空旷的绝望。”
扶苏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亲亲脑门儿,说:“好吧,吃饱了不想家,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我也百依百顺。”
小寒把头靠在他怀里呆了一会儿,心跳得还是那么有力。
一定要让他好好地活着!
她一定能赢!
想到这儿,她说:“扶苏,今天胡亥去铺子里找我了。”
“嗯”。扶苏懒懒地应了一声。搂着小寒软软的腰,提起胡亥,真煞风景。
“他今天变化太大了,我有点不能适应。以前还有点戏弄他的心思,现在却不敢了。”
扶苏问:“怎么个变化大?”
小寒想了想说:“他好像真得想变成一个有所作为的人,跟我说话也不再阴阳怪气的,我忽然觉得他长大了。他还说要像你一样强壮,要让父皇夸他……总之,说了好大一堆。可是哪儿不对呢?我真说不上来。”
胡亥呵呵笑了,低下头用脑门儿顶着脑门儿,说:“过些日子你就明白哪儿不对了。他是个常立志的人。我都习惯了。”
小寒“哦”了一声。常立志,有的人一辈子都在立志,呵呵……
“小寒,不要把心思用在他身上,不值得。操他的心会变老的。”
小寒点头,说:“我知道,我也不想招惹他。”
小寒就把最近胡亥身上那些事情讲给扶苏听。说完了,她说:“赵高很生气,还说要封我的店。”
“封店?哼,他吓你呢吧!”
“我看他真有那心思。”
扶苏摇头笑笑,不屑地说:“以他的聪明怎么会做这种蠢事,他要是这么冲动怎么会有今天?他呀,他就是想试探一下。这个人,典型的欺软怕硬!甭理他!”
“嗯!能不理尽量不理!”
可是,天不遂人愿,有些事情岂是你想不理就不理的?
半个多月以后的一天,赵高气冲冲地来找小寒。他一掀开门帘,带进一身寒气。西施被吓了一跳,直往后躲。三春也在,小寒却不在。
三春从小炕上下来,让炕上的男孩子自己下棋。
赵高不等人招呼,就问:“你家那个管事儿的呢?”
三春陪着笑说:“小寒姐出去了,可能要晚一点才过来,也可能不来,说不好的。”
赵高不相信地“嗯?”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几眼三春,把三春看得心跳得突突的。她颤声说:“要不您去她家找找?”
赵高听了越发生气。他要敢去她家找就不来这儿了!
正说着呢,门外有马蹄响,门帘一掀,小寒从外面进来。
西施打了个寒颤,现在,想让她躲也来不及了,在她看来,今天这个人是要杀人的。
小寒看了看眼前的情况,知道找事儿的又来了。她放下马鞭,走向灶堂,貌似抱怨地说:“客人上门也不懂倒杯茶,也老大不小了,什么都得人提醒!”
三春乖巧地走过去,接过水壶,就要作势冲茶。
“不用了,我们出去说!”赵高的声音冷嗖嗖的,西施又打了个寒颤。
小寒盯着赵高看了片刻,玩味地笑笑,说:“好。咱是在大街上说,还是在哪儿说?我倒想把小公子叫来,让他当面说说,到底我把他怎么了,府令大人老来找我的麻烦?”
赵高眼睛一眯,对面的女人是真有倚仗啊,全咸阳有几个人敢跟他这么说话呢?
他沉声说:“走吧!姑娘出去看看,好好一个皇子是怎么让你祸害的!”
小寒不满地看了眼赵高,心里说,好好一个皇子?还好意思说好好一个皇子?这话怎么听着应该是胡亥的家人质问赵高的呢?
她转转眼珠,跟他讲理她不怕,她怕的是人家的理和她的理不是一个理。再说,出去安全吗?
赵高嘴角一撇,哼了一下,“怎么,姑娘心虚了?”
小寒摇头笑笑,说:“府令大人,不是心虚,而是小寒在想,和您出去是什么结果?有没有用?”
“说来说去,你还是怕了!”
小寒又摇头,平静地说:“府令大人,要是真想追究责任,咱就追究下责任。不过,小寒想问一句,您是教他刑狱之学吗?”
赵高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小寒皱起眉头,疑惑地问:“大人,那小寒就不明白了,一个学法律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规则是怎么回事,他每次打麻将都要临时改变规则,还要以规则的制定人和捍卫者自居,这法律到底是怎么学的?您是只教条律不教法律精神吗?”
“嗯?”赵高愣了一下,这是在质问他吗?
小寒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问:“小寒还要问,不过是一种棋牌游戏,至于因为这个不眠不休、废寝忘食吗?做人做事要不要分个轻重?他有没有把自己当个皇子来看待?他有没有把皇家体面装在心里?这种变化是在小寒来到咸阳之后才有的吗?到底是谁在陪他长大,谁在教他做人?”
赵高越听越不是味儿,这说来说去都是他的责任了?他阴森森地笑笑,说:“看来姑娘要把所有教养小公子的人一股脑都装进去了?”
小寒没接这个话茬,不上他的当,妄议君王是要被问罪的。
她转移话题,掏心掏肺似地对赵高说:“府令大人,小寒想问问您教小公子几年了?”
赵高眯了下眼睛,她想逃,没那么容易吧?就她这张嘴,迟早得抓住她的把柄,到时候,大公子也要跟他说软话。那他想怎样拿捏还不就怎样拿捏?
小寒也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说:“府令大人,小寒有一件事想问,小公子因为一张牌就能和朋友大打出手,因为要赢钱就把所有朋友都得罪光,他对朋友这样,对老师怎样?现在如何,将来会如何?”
赵高愣了一下,他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胡亥是极依赖他的,有时还有点怕他。在他看来,胡亥内心世界崇拜的男人,一个是皇上,另一个就是他赵师父了。
但是,这是他的猜想。以胡亥的性子,他真的在乎他吗?真的珍惜他在他身上洒下的心血吗?
小寒看看他的反应,继续说:“小寒不知道今天让您生气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那小寒就猜一下,可能是跟蹴鞠有关。小寒只是在小公子没人玩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和朋友重新走近的建议,规则是他自己定,人是他自己召集,小寒不知道哪里又出了问题?”
“说句老实话,我这小店都不敢接待他,但他是皇子,小寒是庶民,他追着赶着叫姐姐,府令大人,您说,小寒能怎么做?”
“大人,您也许听过这样的话,小公子说我对他最好,对于这句话,小寒万万不敢接受。您知道我打过他,我们之间的缘分也就是打和被打。罢了,往事不提,终究是年少轻狂犯下的错。在小寒看来,真正对他好的人,是他的老师,赵大人您。”
“府令大人,小寒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作老师的心尽到了就行了,何必拿学生的错误惩罚自己!”
赵高一震,这句话,“何必拿学生的错误惩罚自己”,说到他的心里去了。长久以来,他的烦恼大都是和胡亥有关,不是胡亥自己闯祸,他跟在后面善后,就是被皇上找去,连皮带骨地一顿训斥。
何必呢?他为什么非跟自己过不去呢?
他不就是仗着老子是皇上才胡作非为吗?那就继续呗!
皇上都不指望在这颗谷子上打粮食,他能指望吗?
这小寒姑娘看得透啊!
可是,她一个生意人跟自己说这番话就没有别的用意吗?
背后是不是大公子的意思呢?
可是,大公子不是什么都有了吗?他何必防着最小的兄弟呢?他有必要绕这么大一圈折腾胡亥吗?
说来说去,还是胡亥自己不自重,要不,人家想勾引他也不容易。
想到这儿,他脸色略有回转,自言自语似地说了一句:“玩得踢坏了腿,看看以后还怎么折腾?唉,作你的老师真难啊!”
“嗯?”小寒立刻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胡亥腿坏了?他那么不结实吗?是意外还是球友报复,前些日子,小伙伴们可被他戏耍惨了。
赵高观察小寒的表情变化,这个消息,小寒很吃惊,真的很吃惊,她没有窃喜,似有忧虑,她是真善良呢,还是真会装?
他在观察小寒的时候,小寒也在留意他,琢磨了一会儿,小寒说:“我说府令大人怎么这么大火气呢?原来是忧愤交加。可以理解,真的可以理解。府令大人真是全心全意为了学生啊,要不是痛到深处,谁也不会乱了……,呃,小寒说错话了,真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小寒对一个负责任的老师的感佩。小公子若是好了,一定得好好记住,身边人的付出要好好地珍惜,否则真是辜负了!”
赵高点点头,珍惜和辜负,说到他心里去了。胡亥欠他的,就是珍惜,胡亥给他的,就是辜负。
他环顾了下店面,作出放下的姿态,说:“唉,今天不打扰了,关心则乱,姑娘见笑了。”
小寒赶紧摇头,等来这个态度多不容易啊!
她说:“赵大人,公子养病,出不了门,也该让他反省反省。我邻居家的孩子也是顽劣成性,大人头疼得很,让他抄书一百遍。”
赵高扭头问:“抄什么?”
小寒反问:“您觉得呢?”
赵高说:“《劝学》!”
小寒说:“对,就是《劝学》,抄得多了,其中的深意也就理解了。但愿他以后能让您少操心吧!”
赵高“嗯”了一下,深深看了小寒一眼,掀开门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