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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江府忙乱一片,暂且不提。
到第二日,江彦秋就带着小厮平安打马去了,后面跟着一辆装满重要行装的马车,由着其他几个小厮押着去了。
秦晚林因为失声的缘故,一直没去点心铺上工,由令墨替了,每日里早出晚归。
秦晚林留在家中,准备准备饭食,整理整理花草,做做针指,或是伴着隔壁李大娘做些风味小菜,隔几天就去仁草堂里取些药包,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只是苦药喝的不少,声音却一直没有恢复。秦晚林变得越发不安起来。
话说,江府因着江彦秋出外就职,日子也恢复了平静。江瑞成又回到芳水居歇息了,只偶尔来一趟万松堂,拿着江彦秋寄来的信件,给顾眉君看,然后聊一聊江彦秋的近况,略坐一坐也就走了。
“这孩子怕是恨上我了,信件都是寄送给他父亲,信里也只有一句‘问母亲安’就打发我了。”顾眉君用手抚抚额,有些黯然道。
“许是太忙了,哥子信里不是说了吗,说泸州那个地方有一小股土匪,时常抢夺民众财物,他正召集人手,训练衙役,要去剿匪呢!”
很显然,刘嬷嬷也是看过信件的。
“我正担心这事呢,彦秋这孩子该不会逞一时之勇,亲自上山剿匪吧,刀剑也不长眼睛啊,没得为这个拼掉性命,不行,我越想越不安,我得跟老爷说说,让他马上写封回信,让彦秋一定不要以身试险,对对,明个我们去趟三山观,求真人保佑我儿平平安安的。”
说着,就立马站起身来,双手祝祷,一边往前院寻江瑞成去了。
其实,顾眉君心中还有层未说出口的隐忧,她怕江彦秋因情所伤,一时想差,罔顾性命,这才是最最要命的。
在前院江瑞成的书房前,顾眉君被小厮拦下了:“夫人请稍候,老爷说了,有贵客,其他一概人等不得入内。”
顾眉君惊诧,什么人这时上门啊,江瑞成居然还不让人进去,她凝神细听,也只听见两人的笑声,其余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正待走开,书房的门打开了,江瑞成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壮汉走了出来,他穿着甚是华贵,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眉眼有些熟悉,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顾眉君实在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是夫人吧?我一走数十年,夫人却没什么变样,风采依旧。”来人转向江瑞成,又对着顾眉君行了礼。
“你是?”顾眉君望向江瑞成,脸上满是疑惑。
“他是志忠啊,从前一直跟在我身边的,自从他随自家的商船下了南洋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谁知今个竟然回来了。”江瑞成一脸喜气洋洋,他把一只手搭在何志忠的肩膀上,一副亲昵的模样。
“原来是何志忠,他竟然还能活着回来。”顾眉君虽对何志忠的突然归来感到意外,但最让她不解的是江瑞成对他的态度,一个下人,何至于表现出这样的亲昵,也不怕失了身份。
何志忠一再拱手,告辞而去,江瑞成一直送到大门口,方才返回。他看到顾眉君坐在书房内,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他冲着顾眉君嚷道:“刚才怎么回事,志忠让你行礼问好,你居然都没个笑模样?”
“不过一个下人,也值得你发这么大火,难不成我还要向他行礼问好?”顾眉君有些不屑的说道。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何志忠现在可不是什么下人了,想当年商船遭遇风浪,他被抛下海去,醒来已在南洋,原来他被过往的渔船所救。想回来时,南洋与我朝又爆发了战争,不得归来。索性他就呆在本地经商,一经数年,已成为当地的富豪了。这不,朝廷刚刚对南洋解禁,他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想找回他女儿。咯,你看,这是他带来的礼单,说是感谢我们帮他养育女儿。”说着,递过来一张礼单。
顾眉君接过一看,除了常见的金银玉器以外,还有南洋特有的几十种药材,布匹,数十颗龙眼大小的珍珠,一人高的红珊瑚等。
顾眉君认真看了一遍,这才确定何志忠现在发达了,可她一惯的眼高于顶,让她与曾经的下人平起平坐,她还是做不到。
顾眉君把礼单丢至一旁,鄙夷的说道:“何志忠今个就算是富贵泼天,那还不是靠着我们江府发家的?”
“夫人这话也是。只是今非昔比,我们之间有这一层联系,总比成仇敌要好。话说他女儿离府后去了何地?夫人要是知道的话,我派人通知他一声,也不枉他送我这一番厚礼。”江瑞成捡起礼单,又喜滋滋的看了起来。
“我不知。”顾眉君硬邦邦的回道,“我来是跟你说,给彦秋回信的时候,记得一定告诫他不要以身犯险,千万要保重自身才是。这一程子我眼皮老是跳个不停,怎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妇人之见。功名利禄不以命相搏,何以高升?”江瑞成趾高气昂的斥道,但转念一想,他这一生怕也只有这一个儿子,香火还得靠江彦秋来传承,只好悻悻的找补道:“你的话,我会一五一十的写信告诉彦秋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总得好生珍重不是。”
顾眉君懒得再看江瑞成惺惺作态的表演,既然此行目的已达成,她就扶着大丫头的胳膊,走出了书房。
再说何志忠这边,他离开江府,心中一片茫然。刚踏上故土的时候,他就想着到时见到女儿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是父女俩抱头痛哭?还是女儿压根就不认他呢?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女儿居然不在江府了,听江瑞成的意思,女儿拿了卖身契,自行离开江府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天地之大,他到底往哪里去寻呢?一别十多年,也不知她到底长成什么模样了?八成是美的,因为她娘就很美。
一想到琴儿,何志忠的心里就涌起了无限的感慨,要不是他一时冲动,外出办事前要了琴儿,如今他们一家子应该安守在一起,即使还是个下人。
对,琴儿,如今回来了,他也应该去祭奠下,跟她说说女儿的境况,希望她能保佑他早些找到女儿,已弥补他多年的亏欠。
何志忠是个说干就干的,他马上就买了些纸钱,并几样琴儿生前爱吃的小食,来到了坟地。
这是一片野坟,只有穷人家过世了,才会将人胡乱的埋于此地。何志忠找到他当年亲手挖掘的坟墓,边上竖着的木牌已换成新的了,正中间刻着几个大字,“袁琴儿之墓”,左侧面还有一竖排小字——不孝女秦晚林。
秦晚林,他女儿名字叫秦晚林。“晚林,晚林”,何志忠脸带笑意,嘴里喃喃的念着女儿的名字。
眼光一瞥,何志忠注意到,墓前还摆放着一些小点心,想是刚祭拜不久,点心看着,甚是新鲜。
何志忠拿起一块芙蓉糕看看,松软香甜,粉红色的那面盖着一个小圆戳,想是商家的店名,何志忠努力辨认了半晌,才隐约认出一个“宛”字。
他欣喜若狂,这趟怎算没白跑,女儿肯定还在这吕州城内,她名叫秦晚林,曾去一家带有“宛”字的点心铺买过点心,有了这诸多线索,他终会找到女儿的。
他在琴儿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这一切定是琴儿保佑的,她在天上也希望他们父女两个早日团圆。
果真,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日下午,何志忠就找到了宛娘点心铺,果不其然,店里的芙蓉糕,不管是外形,还是香味都跟他在坟地上发现的一样,而且上面也有个小圆戳,清晰的印着“宛娘”二字。
陈四看着何志忠进来,一下子就冲着芙蓉糕去了,猜想他定是想买上一些,于是就走上前去,笑着问道:“客官,我们店里的芙蓉糕那是松软香甜,吃完是口齿留香,吃了包您还想吃。”
“那就包几块。”
陈四笑呵呵的包了几块,然后提议道:“我们家好吃的点心还多着呢,客官何不每样都来几块?”
何志忠点点头,陈四笑的越发开怀,手脚麻利的打包,算账,一套动作是行如流水。
何志忠趁着陈四开忙的时候,四处瞅了瞅,没发现什么正当龄的年轻女子。
“客官,好了。”何志忠这才返回柜台,付了钱,方才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小哥,你这有没什么叫秦晚林的年轻女子啊?”
陈四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客官是冲着秦晚林过来的啊,怪不得这么好说话呢!
他上下打量何志忠一番,四十多岁,穿着甚好,整个也温文儒雅,看起来不像是那等猥琐之徒,可毕竟人不可貌相,于是陈四收回那副笑模样,只淡淡回了句:“没有,我们这没有叫秦晚林的。”
何志忠看陈四一脸戒备的模样,想是问不出什么了,他提着一大包的点心,正准备离去,突然一妙龄女子从后院走了过来,看起来跟秦晚林差不多大小,眉眼跟琴儿还有几分相似。
何志忠再也忍不住了,他冲上前去,一把握住那女子的手,泪流满面,嘴里不停的喊着:“晚林,晚林,爹总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