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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次日两人起来,还是面上淡淡的,彼此不搭腔。
令墨拉着秦晚林到一旁,悄声劝道:“那是爷,就是一般的庄户人家,家中的女人也多半是要哄着男人的,更何况那位是个身娇肉贵,众人手捧着长大的,你好歹下个气低个头,啥事是过不去的。”
秦晚林乖巧的点头称是,过后依旧是我行我素,令墨见了也是无法,只好摇摇头作罢。
话分两头说,何苏木那日回家之后,何母看着儿子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直纳闷,从仁草堂放假回家来,就是这副模样,想是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她提了两盒子点心,两条大金华火腿令伙计拿着,送至仁草堂。常大夫没建府邸,只在仁草堂后面开了几间屋子住着。家中人口也是简单,只有老夫妻二人,先前有个女儿,去年出嫁了,老两口只守着仁草堂。
何母把礼品往常大夫家的桌子上一放,笑着说着:“苏木多亏着常大夫和常师母的照顾,那孩子心实,漂亮话虽不会说,但心里感激着呢。”
常大夫往桌子腿上磕磕旱烟管,复又拿起吸了一口,方才说道:“我也是看在他是个学医的好苗子,这才收了他。这孩子也肯下力气学,将来必有所成。”
旁边坐着的常师母拉过何母的手,笑着说道:“苏木那孩子我喜欢,手脚也勤快,经常帮着我干些家里活,还是大妹子你有福气啊,将来定享儿子的福。”
“享福我是不想了,只盼着他将来有出息,”何母笑着说道,她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之色,“只是最近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常常是愁眉不展,我问他有什么事情,但他总是不说,所以我才来问问常大夫,怕是您老人家会知道点一二。”
常大夫随手把烟管放在一旁,抚摸着他的花白胡子道:“苏木这孩子今年也二十出头了,也该成亲了吧。”
“哦?那他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吗?”何母这下眼睛里的担忧散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了。
“婚姻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必何嫂子你看上的,苏木必喜欢,他年纪也大了,需要你这个母亲为他张罗了。”常大夫没直接回答何母的问题。
可何母一直沉浸在儿子可以说亲的喜悦中,也没注意到常大夫的反常,她拍拍大腿道,“那我可去张罗了。”然后喜滋滋的离开仁草堂。
不怪何母高兴,一般像何苏木这般年纪大小的,都已当了父亲,只因何苏木一直在仁草堂学习医术,何母怕他成亲会分神,所以才迟迟按捺不提,这不连常大夫都允许了,想必何苏木是真的学有所成了。
常大夫何以不明白何苏木的反常,他在江府的时候,就知道何苏木是喜欢上江少爷的通房,那个叫秦晚林的丫头,只是这两人身份是云泥之别,说给何母听,也只是徒增她的烦恼,不如叫她张罗起亲事,如果遇上好的,何苏木怕是会回心转意,将来守着娇妻,老娘过日子,岂不是美事一桩。
碧溪阁的书房中,江彦秋手持毛笔正站在窗前的条案上,画一幅美人图,修长的身段,丰润的脸颊,极纤细的腰肢,着一身烟粉色的长裙,这分明就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秦晚林的穿着打扮。
江彦秋画完最后一笔,站起身来细细欣赏,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微笑,令墨正端着一杯泡好的芽茶进来,她行过礼,把茶盏递到江彦秋的手中,也留意到这幅画。
“咦,这画上的不是晚林妹妹吗?”令墨惊讶的问道。
“哪个说是她?我画的就是一美人,令墨,你说这画画的怎么样?”江彦秋嘴硬道。
令墨左看看,右看看,半晌才道:“爷,我不懂画,但你把晚林妹妹画的也太美了吧。”
“都跟你说了不是她,你要是喜欢的话,等裱画店裱好,你就挂在你睡的厢房里,也好日日观看,培养培养性情。”江彦秋拿起这幅画,连声喊着平安。
“这画送到我们相熟的裱画店,叫他加紧裱好,就说我急等着。”
站在一旁的令墨捂着嘴巴,笑个不停。
果不其然,下午的时候,这幅裱好的美人图就送到了令墨的卧房,也是她和秦晚林共用的,本来令书出去后,有一间屋子空着,令墨可以搬进来,但她不喜挪窝,所以也一直没搬,后来玉梅来了,就睡了令书原先的屋子。
这屋子说是两人共用的,但秦晚林大多时候都在江彦秋房中,所以也多是令墨一人使用。
这不,秦晚林与江彦秋闹了变扭,她才又睡到令墨的厢房。令墨一拿到卷轴,就兴冲冲的跟秦晚林说道:“晚林妹妹,给你看个好东西。”
秦晚林把做了一半的针线收到一边,她笑道,“是什么东西啊,值得你这样高兴。”
令墨缓缓的展开卷轴,一个身穿烟粉色长裙的美人展现在眼前,“哪来的啊?”秦晚林好奇的问道,她一看到美人,就知道画的是自己。
令墨调笑道:“当然是有心人了。除了那人,还有谁能把你这个大美人画的如此惟妙惟肖啊,你看,就连你那美人尖上有那么个小痣,都画的那么清楚。”
秦晚林小心的把画放下,跑到镜子面前查看,“真的,原来我这有个痣,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呢!”秦晚林惊奇的说道,“爷什么时候画的这画啊?”
“我可没说这画是爷画的,晚林妹妹,你这是不打自招了。”令墨笑的越发促狭,“爷才真真好笑呢,假装说把画送我,要我挂在厢房里日日观看,陶冶性情,其实不就是要我给你看的吗?”
“令墨姐姐,好姐姐,可不许再取笑我啦!”秦晚林扭扭身子,表示不依。
“好好,我不笑了,你们这一对小情人也是真逗。既然我已交了差,想来你也应该回正房当差了。”令墨说完,自去忙了。
秦晚林一人留在房中,细细的观看这幅画,她站在一株硕大的美人蕉下,身穿一袭烟粉色长裙,手拿一柄湘妃竹泥金面扇儿,面若桃花,眼若秋水,嘴角含笑的目视前方。
秦晚林笑了,小心翼翼的把画轴卷了起来,收到柜子中去了,而后又拿起刚停下的针线活,认真的缝制起来。
到了晚饭时分,小厨房送来了饭菜,令墨和玉梅伺候江彦秋用餐,江彦秋坐在饭桌前,眼巴巴的瞧着门口的方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相见的人。
他拿眼瞟了下令墨,说道:“那个美人画你挂上了吗?”
令墨笑道:“挂是没挂,只是送给了画的主人。”
江彦秋笑了,“那她怎么还不来伺候我用饭啊?”
“这我可不知,许是在焚香更衣,梳妆打扮之后再来向爷请罪吧。”
“也是。”江彦秋满面春风,胃口大开,连吃了两大碗饭。
只有玉梅一人蒙在鼓里,听着令墨和江彦秋的对话,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只知晓这两天食欲不振的少爷,今晚连用了两大碗米饭,她心想这事回头应该向夫人禀告声,少爷胃口好,身子自然康健。
江彦秋用罢晚饭,匆匆洗漱一番,把一众下人都打发出去后,自己拿了本书,在矮塌上盘着腿看。平日里,他书总是不离手,看到自己认同或从没听过的观点时,还会读出来跟秦晚林分享一番。
哪知道今日,这些书上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一听到脚步声,耳朵就支棱了起来,想着是不是秦晚林过来了,谁知这声音又过去了,怕是丫头们正经过他房门。
他越发急躁起来,心想:“我都这番示意了,她居然还不为所动,难不成我还得亲自去道歉?”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秦晚林走了进来。
“爷万安。”秦晚林福了福。
“唔。”他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睛也不看向秦晚林,只把书本握着越发的紧了。
“既然爷看书,那我就不打扰了。”秦晚林偷笑了一下,转身向外走去。
“站住!”只见江彦秋飞快的扔下书,光脚从榻上飞奔而下,一把抱住秦晚林,在她耳边恶狠狠的道:“你再敢走,当心爷打折你的腿。”
秦晚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娇声娇气的说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走啊!我的爷,你好傻啊!”
“好啊,你玩我!”两人笑闹着滚到榻上。
烛光下,两人的眼睛中都倒映着对方的影子,江彦秋摸摸秦晚林的额头,“这两日是不是没睡好啊,眼睛怎地熬的这样红!”
秦晚林坐起身来,从她的身上拿出一个精美的朱红打籽绣荷包,“喏,还不是为这个?这荷包里我放了白术、白芷、山奈、苍术、辛夷等香料,有安神醒脑的作用,你考试的时候带身上,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江彦秋细细的抚摸着荷包上的刺绣,想来这没少费秦晚林的时间,点灯熬夜都是有的,他疼惜的抚了抚她的眼睛,“你只做这一个罢了,原本就有针线上的人,缺什么让他们做就是了,要是你的眼睛熬坏了,那我才是得不偿失呢!”
江彦秋想起当初让秦晚林帮着打一条络子的时候,那是七催八催的,秦晚林才不情不愿的做了条,算是交了差。如今尽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做这个荷包,他又岂能不了解她的一番情谊?
“晚林,给我一些时间,容我想想办法,想个你不需要做妾,而我们还能在一起的办法,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