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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下午六七点,谢詺与小宝道别,回到城东南的自家杂货舖,准备暂时歇业,好好收拾师兄留下的残局。
钥匙圈转,店门启处,登时发现异状,但见屋内杂货散置,虽与平常无异,但都有被人动过的迹象。普通人第一直觉必然是遭小偷,但谢詺却第一个剔除这个可能,除非是穷疯饿疯,不然没有一个贼会想来偷这间破烂的杂货铺,既然不是为了钱,想必别有目的,目前谢詺能想到的只有一种。
他拿起烟管,呼出一口驱毒白雾探测,眼见周遭并无毒物反应,仍不敢松懈,缓步走向柜台,翻开那土色木盒一看,那本研读的破书册依然安稳地躺在盒里,微微安心。
一个回头,便见一张纸放在柜台上,那纸太过乾净,与屋内灰暗的颜色不相匹配,使以引起谢詺的注意,他警戒的对那张纸呼出驱毒雾气,只见气体过处,纸上登时现出字样:「多年不见,师艺未殆,遍走四方,心有所得,明夜会晤,畅谈百草,同门信约,勿背勿忘。」
谢詺默看白纸在显现完字样之後自燃生火,烧成灰烬,知道那闯空门的必是师兄姜源,看了一眼那放着破书册的土色木盒,心中惴测,他留书於此,更相邀会面,不知是要拖住我,还是另有目的……
只是无论如何,这番会晤想来无法推拖,想起小宝所说,自己从头开始都一直被师兄牵着鼻子走,眼下便是他夺取先机的机会,与其让他下手害人,不如赶紧清理门户。
知道自己即将重回施毒杀人的道路,不禁又是一叹,让一个才25岁的年轻人不停叹气的理由有很多,其中一种就是宛如家人的师兄正在做错误的事情,但唯一能阻止他的方法,就只有恶言相向。
谢詺收拾无奈心情,手中拿着烟杆吞云吐雾,除了掩饰那叹不完的气,也提醒自己,只要自己还能呼吸,这条路必然要继续走下去。即便时间很长,过程很苦,他都必须扞卫师父用一辈子来教育他的道理。
明月当空,谢詺独自走在城郊的道路上,暗自可惜杂货店的生意就此休歇,世上有人情味的地方已经够少了,本来可以为这份情感继续坚持,因为师兄一个错误认知,逼得他不得不暂时放弃。
谢詺兴起一股被现实打败的颓丧感觉,耳边的呼呼冷风彷佛已经编织成人们的讥笑声:「都卖一些没人喜欢的东西,难怪会倒店……也只是为了赚钱嘛,还好以前没跟他买……」
也许是谢詺心中对自己的期待作祟,也许是这世界的人根本不在乎,反正太阳依旧东昇西落;世界仍旧继续运转,世界的人们都在向前看,抑或是向「钱」看,甚麽时候人们的情感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正自颓丧,突然来了一声怒吼犬吠,吓得谢詺的三魂七魄重回躯体,但见一只牧羊狗被栓在一栋房舍门前的花圃里,四下一望,没想到须臾光景,自己已信步来到邻近碧海森林的正谷村内。
谢詺见那牧羊犬对他龇牙咧嘴的咆啸,心中一阵不快,但想是自己无端走入人家地盘,当属理亏,摸了摸鼻子,转身要走。突然又听屋旁的鸡舍里传出鸡只跳跃腾飞的声音,好似在打架一般,喃喃道:「这麽晚了,现在的动物活力都这麽好吗?」
这时一个庄稼汉边从屋子里走出来,边不耐烦道:「这些小朋友到底在吵甚麽啊?」
本来是一副庄稼务农,再平常不过的景象,接下来却发生一件任谁看了都觉得怪异的事。
却是那牧羊犬见到主人,不但没有停止吠叫,还作势扑咬,幸亏有锁链束缚,不然主人必然被咬得不明不白。
那庄稼主人莫名其妙的被吓了一跳,怒挥几下手上藤条,退回屋内,大呼奇怪,自己养的狗怎会突然变得这麽暴躁。自家人都不了解,那又怎麽能期待外人会了解呢?
谢詺这个外人却将一切看在眼里,他好奇的上前探视,那牧羊犬一看他接近,立刻转移对象,大声吠叫。
谢詺凝神细看,但看那牧羊犬满眼血丝,唾液浓稠,身上爪痕犹新,鲜血未凝,初步研判是自己抓伤的。
谢詺起了疑心,悄悄移步至鸡舍旁,里头的鸡只仍旧躁动不止,他凝目望去,但见每只鸡亦是与牧羊犬相同的状况,笼内正宛如激烈的斗鸡场,鸡只彼此互相扑打喙啄,乱成一团。
谢詺忽地灵光一闪,赶紧撤身退去,在整座正谷村中走了一回,发现多数的家畜都呈现此狂暴状态。
谢詺不用想也知发生何事,狠狠瞪了百草山一眼,用手指沾了一点口水,举在空中,喃喃道:「今夜是东北风……」随即施起草上飞轻功回到原地,那牧羊犬兀自不停挠痒,直抓得鲜血染了一身毛皮。
谢詺拿出几株药草,在房舍东北方燃烧起来,丝丝白烟在风旅吹拂下,向屋舍飘去,如同冬季森林里兴起的雾气般神秘而温柔。
白雾过处,家畜狂态登时略减,牧羊犬眼皮渐重,慢慢卧倒睡去,鸡笼也逐渐没了声息。谢詺见状,赶紧飞身在房舍四周走了一遍,一边走一边倒出黄色粉末,将房舍围起。
等这些都做完,晚夜已深,谢詺呼出一口气,口语喃喃:「这家搞定,还有得忙呢!」
就是这麽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夜晚,世上有多少人为了别人而奔忙,忘记自己该休憩的时间?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因为太阳依旧东昇西落,世界也不会停止运转。
那这些忘记自己的人,到底是在忙甚麽?有谁明白?又有谁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