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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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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霍免天黑透才拎着水桶回来,陈爱娴有点奇怪地问了一句:“怎么洗了这么久?”

    霍免冲她摇摇头,没说话回了里屋。

    看到的东西和她回忆起的事情加到一起,脑子更乱了。

    她望着手心里的银色钥匙,觉得那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东西……至少曾经它是。

    霍免想到尤谙的死。

    陌生男人有尤谙家的钥匙,男人来找过她,他求她用钥匙去救自己。

    且,男人自称是尤谙,那么他的意思就是——让她去救尤谙?

    他的请求是真的吗?他是坏人还是好人呢?

    如果是好人,为什么说出“他是尤谙”这种不像样的谎话?是坏人的话,他来找她的目的何在?

    正确答案无从得知。

    未免钥匙被自己粗心弄丢,霍免找了个绳子把它串起来。

    夜渐渐深了。

    睡在外间的霍强和陈爱娴发出此起彼伏的打鼾声,显然已经进到香甜的梦境。

    霍免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小吊扇不起作用,被窝里又热又闷。

    穿好拖鞋爬下床,她把窗户完全地敞开,给房间灌进新鲜空气。

    夏夜的晚风清凉,倚着窗边还是很舒服的。

    做了几次深呼吸,霍免心里的烦闷好像略微散去了一些。

    就在她准备回到小床,再继续培养一下睡意时,关窗户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她瞥见家楼下出现的一抹亮光。

    定睛一看,微弱的光源不似行人的车灯,像是手电筒。

    目光随着亮点移动,霍免感到困惑。

    橙色的小光束正缓慢却坚定地,靠近她所在的这栋楼。

    ——嗯,这栋位置偏僻、荒废许久,除了他们家,再没有别的住户的楼。

    是什么人?

    这么晚了,来干什么?

    霍免咽了咽口水。

    她脑中迅速浮现出,尤谙家窗户上那道很新的痕迹。

    指痕……一个能进到尤谙家的人……

    或许是,当年的那个陌生男人,旧地重返了?

    心脏忽忽地跳得很快,霍免迅速兴奋起来。

    原先以为再也解不开的谜团,突然有了证实的机会。

    因着这个她认为机率不小的可能性,霍免决定,她要出去看看。

    抓起家门钥匙,顺带地,把串银色钥匙的绳子也攥进手中。

    拎起拖鞋,霍免蹑手蹑脚打开她的房门。

    父母睡得很沉。

    霍免听着她妈的磨牙声,屏住呼吸、猫起腰,一步一步走出外间。

    最后的步骤是开门。

    “吱呀——”老化的铁门无可避免地发出极大的噪声。

    如雷的呼噜声一下子停了。

    霍免缩着脚趾,保持开门的静止姿势,僵硬地侧耳聆听房里的动静。

    大约过了十几秒,中断的呼噜声再度轰轰烈烈地响起。

    成功将家门锁好,走廊上的霍免终于能够喘气了。

    她哼哧哼哧地擦掉刚出的一层薄汗,一边用目光搜寻楼下的手电筒光线。

    真奇怪……

    那光并没有进到楼里,而是围着这栋建筑绕圈圈。

    霍免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它靠近,它却进到一个她视线的死角,导致她再也无法追踪它的去向。

    怎么了?

    难道不是要来尤谙家?

    她等得很急,怕把人跟丢了,于是轻手轻脚地下楼,想更近一点去看到来人的相貌和下一步的行动。

    这三楼下得很顺利,当霍免到达一层时,她再次看到那抹橙光。

    看光的方向,它好像要去水井那边。

    傍晚霍免洗澡的淋浴房,就在那个方向的。

    推测来者可能是个女人,因为霍免隐约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

    “哒哒、哒哒。”

    走路的步子不徐不缓。

    细跟踩在水泥地上,并不算响,只是太过安静的环境将它放大了。

    可惜这里没有路灯。

    仅凭霍免适应了黑暗的视力,仍旧无法瞥见月光下那人的真容。

    淋浴房、深夜、高跟鞋、女人,这几个词汇组合起来便像是非常传统的鬼故事。

    霍免在自己跟出一段距离后,忽然意识到前方未知的东西和四周黑漆漆的环境组合到一起,相当渗人。

    风声呼呼地略过耳边。

    她错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她身旁游走,或许下一秒,会有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或者她的脚踝会被扯住,令她动弹不得。

    莫测的夜色,让一切细微的风吹草动变得前所未有的敏感。霍免甚至开始犹豫,她是不是回家比较好——如果那人和她想知道的事情无关,她继续跟着是没有必要的。

    而就在这时,手电筒的光行至一处,停止不动了。

    不是淋浴房,甚至没有到达水井,它停在车队的仓库前。

    霍免惊诧地发现,不知何时有了另一道光。

    是烛光。

    仓库门前的地板上,燃着一根白色的蜡烛。

    借由这抹光线,她终于看清了前面那个人的背影。

    长波浪卷、细细的高跟鞋,绣着大花朵的黑色连衣裙包裹住窈窕的身材。

    那该是一个成熟性感,又美艳的女人。

    好吧,她猜错了,深夜来客和尤谙没关系。

    不过,既然看到这里,霍免也稍稍的好奇:这个女人大晚上在这里干嘛呢?

    接下来的一幕,诡异到了极点。

    仓库的大门由内打开,里面黑洞洞的,如一个张开嘴的深渊。

    女人的细跟发出轻轻的“咔哒”声,不知是她的脚步动摇,还是她没有站稳。

    霍免很确定,她没有看见女人迈开脚步,走动哪怕是一步。

    她不是用走的。

    她被那深不见底的浓郁黑暗,一瞬间,吸进去了。

    烛光熄灭。

    手电筒的光也从女人手中直直坠落,磕到水泥地……摔得四分五裂。

    霍免紧紧捂住嘴,原地蹲下。

    后背浮出一层鸡皮疙瘩,她黏腻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刚刚的那是什么?

    仓库门尚未合上。

    敞开的黑色深渊,全力欢迎着来客。

    霍免绷紧一身的力气,瞪圆眼睛,盯住它。

    说来残忍,她在等声音。

    声音能让她判断情况,从而行动。

    ——交谈声、走路声,呼救声……

    ——哪怕那是一声女人受到攻击的惨叫。

    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安安静静。天地间唯一存在的,是她轻到不能再轻的呼吸。

    这么的静,静得仿佛,那个打着手电筒的女人根本没有来过。

    仓库……

    怎么是仓库啊?仓库里能做啥?

    据霍免所知,这个仓库是车队内最大的一处空间,从前的存货卸货都在这儿,把整个车队的货车停进去都不是问题。

    空间大,没有被利用的区域也多。于是小楼的住户们规划出仓库的一小部分,做每家每户的杂物间。

    如今,运货公司倒闭,住户全部搬走。仓库中能有什么稀罕的东西,能吸引人半夜来访?

    靠着霍免贫瘠的想象力,她根本想象不出里面的状况。

    她蹲得腿都麻了!!

    霍免分析了一下她怕的是什么——主要是,那个女人消失得太诡异了。

    咬咬牙,她想:算了,我干脆过去看一眼吧!

    看到那个女人在里面的话,不管女人在干什么,她都不再继续好奇探寻,马上拔腿回家!!

    给自己定下目标要去做这件事后,霍免的害怕反而减轻了。

    她站起来,锤了锤发麻的小腿,缓步走向仓库的门。

    不知是不是由于手脚发虚,越靠近仓库,她越觉得冷。

    霍免忘记一件事。

    ——没有光了。

    仓库内,连最低程度的月光都消失了。

    既然没有光,她又如何能看得见呢?

    伸出的手朝暗处摸索……

    猎物,被抓住了。

    五指被精确地扣上,它就站在她的对面。

    十指相贴时,刺骨的冰凉。

    尚未回过神,已被扯着往前重重一带,她彻底地堕入黑暗中。

    血。

    血的味道。

    到处都是血的味道。

    那一瞬间救了霍免的,大约是求生的本能。

    童年的无数次预演,造就她的精准。

    蓄满力量的抬腿,踢中对方。

    一刹那的空档,她成功挣开它的手。

    霍免离仓库门,实际上只有半步。

    惨淡的月色并未将她救赎,里面的东西追出来了。

    她往后退,它也跟着迈进月光中。

    巨大的块头,周身湿漉的黑。

    它佝偻着背,长长的发丝一缕一缕地往下滴血水。

    液体滴滴答答,砸到水泥地上,溅出朵朵乌黑的血花。

    一只……

    彻头彻尾的魔鬼……

    下一秒霍免知道了女人没有呼救的原因。

    来不及的。

    力量极大的手捏住她的脖子,只它再不费吹灰之力地一扭,她就会断气。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降临。

    怪物惊惧地松开手。

    浑身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仿佛遇见了天敌。

    它看见她的脖子系着一条绳子。

    绳子连接着一把银色钥匙。

    是那把,银色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