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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鬼龙的预料,在两天后的一个清晨,三辆巨大的卡车载着那些胖乎乎的墨西哥警察来到了满目疮痍的小镇。而在那三辆卡车后面,一台巨大的挖掘机喷吐着浓厚的黑烟,在小镇外的农田上停了下来,先将几个用于固定的机械支柱深深地扎进了泥土中,旋转着长长的机械手臂,开始挖掘一个巨大的墓穴!
从车上率先跳下来的警察副总监桑恩用力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从好几年前开始,桑恩还是个小小的警长的时候就从班沙。克力维尔手上收取好处、或者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地点抓捕几个带着几十克可卡因的小毒贩交差,当然作为交换,桑恩必须在某些敏感的时候为班沙。克力维尔的部下收拾残局,或者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对经过自己辖区的某些车辆和旅人熟视无睹。就这么过了好几年的提心吊胆的时光,自己也从一个小小的警长升职到了整个地区的副警监的位置上,好处虽说很多,掩埋一些神秘尸体的活儿也已经是驾轻就熟,可一次性地为一个有上千人口的小镇建造坟墓,还只能动用那几个心腹手下参与,那也的确是够叫人烦恼的事情了啊!
指挥着三四个警察先到小镇中寻找那些四处散落的尸体,桑恩靠在一辆刚刚熄火的大卡车边,为自己点上了一支清淡的香烟,看着不远处在农田附近挖掘着墓穴的挖掘机工作,直到先期走近小镇的几个警察大呼小叫地冲了出来,桑恩才惊讶地转过头来。
小镇外围的那些倒塌的建筑后面涌出的人群险些叫桑恩的眼珠子掉落下来,而卡车上的警察显然没有想到小镇上还会有活人存在,在三辆巨大的卡车上,竟然都装着为数众多的生石灰,看来是打算在掩埋尸体的时候作为消毒作用的,当十几个拄着拐杖、包着绷带的伤员围住了他们,痛苦地诉说着小镇遭受了何等残酷的袭击之后,所有的墨西哥警察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用一些简单的象声词来表达自己的同情,或者还有他们的诧异吧?
喧闹好久,作为小镇的首领的拉德总算从那些满身鲜血的伤员后面挤了进来,为那些差点被血腥气息呛到窒息的警察解了围。满脸悲痛神情的拉德首先代表小镇的全体居民痛陈了小镇遭受的劫难,再拉着那些警察参观了小镇中遭受破坏的房屋,还有那些在保卫小镇的战斗中英勇战死的小镇居民的遗体。在桑恩和那些墨西哥警察刚刚显出了不耐烦的神情,打算找个接口离开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群记者猛地从远处的土路上冒了出来,各种大大小小的新闻转播车就像是雨后的蘑菇一般,在短短的半天时间里布满了小镇外的农田,在天空中甚至还有两架轻型直升机在不断地盘旋着,两个空中摄影师像是直升机上挂着的枪手般,伸出了手中黑洞洞的摄影机,拍摄着这个惨遭洗劫的小镇
面对记者的镜头和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作为警察头目的桑恩副警监显得有些无奈的慌乱和恼怒!原本认为,只要这些小镇居民全部丧生,那么自己只要处理好善后事宜,就能从班沙。克力维尔手中拿到那笔巨额的现金,甚至还可以在班沙的帮助下,朝着自己梦寐以求的警监位置上大踏步地前进了!
可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听听那些记者提出的问题小镇遭受袭击的时候警察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持续了一整天的袭击,仅仅在几十公里外的警察没有任何的反应?为什么在小镇遭受袭击后,警察没有携带任何用于救助的医药用品和辅助设施前来,反倒是带来了用于掩埋尸体的挖掘机械和生石灰?警察到底想要掩盖什么?是尸体还是真相?
面对这些无论如何也回答不了的问题,桑恩的脑袋上渗出的汗水笔往年任何时候的总和还要多!而作为苦主的小镇首领拉德反倒显得镇定自若,在一片令人羞闹的质问声中轻轻地站到了桑恩的身前:“各位先生,我想,你们不应该对一个有责任感、荣誉感和谦逊美德的好警官提出如此伤人自尊的问题!首先,让我带领各位,去看看我们的小镇所遭受的劫难,然后,我会回答各位提出的问题,各位请!”
看着所有的记者在拉德和小镇居民半是引领、半是裹胁的引导下走了个一干二净,桑恩有好办天摸不着头脑!
小镇上的居民历来对警察没有任何好印象,而自己也从来没有为小镇上的居民做过任何事情,怎么小镇上的信任首领会如此地维护自己?
看着渐渐离去的记者们,桑恩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有那么一瞬间,桑恩几乎想要跟上去,仔细地听听拉德会对那些记者说些什么?
不知不觉之间,一个穿着墨西哥传统服装的高大男人走到了桑恩的身边,轻轻地摘下了头上的那顶墨西哥传统的圆帽子,朝着桑恩微笑着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桑恩副警监?能占用您几分钟时间么?”
几乎不需要时间反应,桑恩险些惊呼起来!眼前的这个穿着传统墨西哥服侍的健壮男人有着一副棱角分明的东方人的面孔,这不就是班沙。克力维尔绞尽脑汁要杀之后快的那些东方人么?
微笑着拉着桑恩的胳膊,这个健壮的东方男人丝毫不在意桑恩身边的几个挥眈眈的警察,操着一口标准的西班牙语低声说道:“您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您从班沙手中领取一份特别的薪水。在这样的一个微妙的场合会面,的确很叫人尴尬。我们是不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或许,在拉德先生回答那些记者的问题前,我们应该能够达成某种良好的共识?”
几道微弱的太阳反射光斑飞快地停在了桑恩身边的几个警察身上,而在桑恩的喉头和心脏位置上,好几快诡异的光斑更像是蜜蜂找到了蜜糖,轻轻地晃动着,却怎么都不离开了!
桑恩那满是皱褶的瘦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连那两撇极具墨西哥特色的小胡子都险些皱了起来。凭良心说,自己手下的警察有多大本事,那是自己一清二楚的,吓唬吓唬小镇中的老百姓还可以,要和这些拿玩命当娱乐的杀人专家对抗,那还不如直接自杀的好!而照眼前的情形看来,只要自己和手下的警察稍微有异常的举动,那么飞来的子弹马上会让自己脑浆迸裂!
用最缓慢的动作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块手绢,桑恩无可奈何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朝着自己那些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手下沉声说道:“留在原地,我和这位先生去谈点事情!”
几个机灵的警察也发现了在自己胸膛上游走的光斑,立刻苍白着面孔点了点头,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的嘴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几个墨西哥青年有意无意地走了过来,露着怎么看怎么虚伪的友善笑容为几个警察递上了粗砾的卷烟,可他们腰间那让衣服明显鼓起的东西总不会是打火机吧?
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桑恩紧跟着在自己身前领路的东方人走到了一间勉强还算完整的房屋面前。两个站在房门口的墨西哥青年冷漠地盯着桑恩,轻轻地在那扇年代久远的木门上敲了几下。稍微停顿了几秒钟,木门轻轻地打开了,新近才上过油的门轴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从黑洞洞的房子里传来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感**彩:“桑恩先生?请进,我们的时间不多,还是抓紧些的好!”尽管天空中的太阳已经投射下了炽热的光线,可桑恩的心头和双手却像浸泡在冰窖中一般的寒冷!门里面是谁?想要干什么?自己在走进去之后,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来?
不等桑恩想清楚这生死攸关的一切,站在桑恩身侧的东方人已经将自己那结实的胳膊架在了桑恩的肩头上,胳膊上传来的力量和他那充满了沉稳感觉的声音一般,让桑恩根本就无法抗拒:“进去吧,桑恩先生,您不必考虑太多!有的时候,人是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与其说是走进小屋,还不如说是被身边的东方人给推进房间的桑恩花了一分钟才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房间里昏暗的光线,不等桑恩仔细看清楚房间里的那些或坐或立的彪形大汉,一张粗糙而又结实的椅子已经送到了桑恩的身后,两只汗毛茂密的巨大巴掌也搭在了桑恩的肩头,拿捏得恰到好处的力量让桑恩不得不重重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再傻愣愣地接过了身边的另一条大汉递过来的一大杯味道凛冽的仙人掌果酒。
屋子正中央坐着的一个结实的大汉面带微笑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不等桑恩说话便自顾自地开口说道:“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原本应该客套一点的,可惜,现在的局面容不得我们客气了!作为班沙。克力维尔的受益人,您的表现相当出色,可惜的是,那些工业部并不像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强悍,一整天的作战中,他们全军覆没,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而负责收拾残局的您,应该是早就等急了吧?”
仿佛为了修饰这些话语,站在桑恩身边的一个明显有着东欧血统的大汉低沉地狞笑起来,脸上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疤痕诡异地扭动着,更是增添了那种令人惊惧的感觉!一想到即将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惩罚,桑恩那颤抖着的双手几乎不能端稳手中的酒杯,猛地灌下了那一大杯烈性仙人掌果酒,桑恩总算是勉强镇定了心神,尽量地保持着声音的平稳问道:“从我和我的属下进入小镇开始,再看着那些记者哄闹着围住我们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也许不能活着离开了。我不否认我从班沙先生手里拿钱,可我也是被迫的!在几年前,我还不过是个小小的警长,每天面对着那些端着自动武器的毒贩子,你们应该知道,不是每个警察都能活到退休的!要么我拿钱,对我的辖区内发生的事情保持沉默,要么我的全家在某个晚上被割开喉咙,扔到一个不为人知的沙漠地洞中腐烂!如果你们要我对以前的事情付出代价,那么杀了我好了,请求你们放过我的家人,我愿意拿我所有的钱作为交换,可以么?”
仿佛是听见了世界最好笑的笑话,坐在房子中间的大汉猛地笑了起来,站在房子里的几条大汉也不甘示弱,接二连三地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冷笑,活像是一群看见了猎物的地狱恶鬼。
足足笑了好几分钟,坐在屋子中间的大汉总算是止住了笑声,慢慢地走到了浑身冷汗的桑恩面前:“钱么?我们不缺这个!您自己应该知道,与其说您是被迫替班沙。克力维尔遮掩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还不如你们是因为贪婪才彼此接纳的更为合适。沙漠地区的警察总监,那是一个多么叫人向往的位置,通过沙漠地区的毒品、钻石、军火,每天都是一个庞大的天文数字,而作为沙漠地区警察总监的您,自然也要分到厚厚的一叠钞票了!您在墨西哥城里的几幢豪宅,您在豪宅中养着的那些漂亮女人和年幼的男孩,还有您每天都要享受的可卡因,这些都需要钱吧?没有了这一切,您还真是活不下去,还真不如死了的好!”看着凑到自己眼前的这个东方人,桑恩的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了一阵恐惧!
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还有自己那不为人知的龌龊癖好,这个有着一张刚硬面孔的东方人是怎么知道的?就凭着眼前的这几个人,真的就将班沙。克力维尔的那些精锐雇佣兵全歼了么?这些古怪的东方人,是不是拥有什么奇怪的魔力啊艰难地吞咽了几口唾沫,润了润被烈性仙人掌果酒烧得疼痛无比的喉咙,桑恩暗哑着嗓子说道:“那么,你们想要什么?你们不要钱,我的命你们也随时可以拿走,没有必要和我说这些话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轻轻地拿过桑恩手中那空荡荡的杯子,站在桑恩面前的男人从容地为桑恩倒上了慢慢的一杯仙人掌果酒,连声音都像他倒酒时动动作一般,沉稳而又顺畅:“我们么?我们想要一个沙漠地区警察总监,一个与我们合作的沙漠地区警察总监!”
将酒杯稳稳当当地塞进了目瞪口呆的桑恩手中,笔直站在桑恩面前的男人微笑着点点头:“你没听错!如果我没有计算错误,拉德先生已经向那些记者讲述了小镇中遭受的残酷攻击,更向那些记者描述了小镇中的居民是如何在你的领导和帮助下英勇地抵抗了某些贪婪的土匪的进攻!要是那些记者有那么一丝新闻头脑,现在你的照片应该已经在电视上出现了,尤其是两家哥伦比亚的电视台!换句话说,您现在已经不是班沙。克力维尔的受益人,而是他的死对头了!”
顺手将一条还算干净的粗布毛巾扔给了重新冒出满头大汗的桑恩,站在桑恩面前的男人换上了一种隐约透露着强硬的语气:“成为班沙。克力维尔的敌人,这并不是一件好笑、好玩的事情,不用说,您已经面临着无止尽的危险,就像您说的,或许在某个漆黑的夜晚,您的喉咙会被一把锋利的哥伦比亚橡胶刀割开,或者是一发高爆火箭弹在您的汽车上爆炸!想要避免这一切,只有两个方法,杀了班沙。克力维尔,或者和我们站在一起,让班沙。克力维尔乖乖地听我们的!”
哆嗦着朝自己嘴里倒酒的桑恩也不知道听见了这些话没有,一大杯烈性仙人掌果酒倒有一半洒在了他胸前的衣服上,几乎是像一头受伤的土狼般喘息着,桑恩的眼神和声音同样的散乱:“不可能!没有人能杀了班沙。克力维尔,除了少数的几个人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就算是他最亲密的兄弟也不知道他的老窝在哪里!仅有的一次,他在哥伦比亚出现的时候,他身边有超过一千人的枪手在护卫,那些枪手,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据说唯一一次对班沙。克力维尔发动攻击的家伙动用了超过两千人的军队,结果还是”
为自己也倒了一杯仙人掌果酒,一直保持着微笑的男人仔细地在仙人掌果酒中兑上了一点新鲜的果汁,好让那酒的味道不那么浓烈:“不错,我们也不可能杀了班沙。克力维尔,但你也看见了,班沙。克力维尔对我们也无能为力!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就在你管辖的地盘上袭击了班沙。克力维尔的几个重要的储存基地,就在几天前,我们还打赢了你认为的绝无可能战胜的战斗!班沙。克力维尔的势力建筑在金钱上,看起来坚不可摧,但只要捅开了那层坚硬的外壳,里面的结构就像是个婴儿般脆弱!我们已经捅开了那个外壳,而且是在你的帮助下做成的,要么合伙,我们看看能从班沙。克力维尔那里得到那些好处,要么放弃,我们不会杀你,但班沙。克力维尔会的!”
房间外的嘈杂声渐渐清晰起来,站在房间外的两个墨西哥青年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后低声说道:“拉德已经带着那些记者朝这里来了。”
一口喝干了杯子里面的酒,桑恩的眼睛里全是血红的颜色。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外面的那些记者已经将自己与小镇合力打退某些土匪进攻的消息传播了出去,按照班沙那瑕疵必报的脾性,除了和眼前的这些看起来温和之极的家伙合作之外,恐怕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要成为墨西哥荒原上的一具干朽的尸体!
用力咬咬牙,桑恩狠狠地将杯子墩在了一旁的木桌上:“那么,我能得到什么?你们怎么保证,我能活着看到我应该得到的利益?”
轻轻地在桌子上放下了杯子,保持着微笑的男人面容一整,利落地站了起来,朝着桑恩伸出手来:“既然有了合作的意向,那么我们彼此之间就应该坦诚相见了!我是鬼龙,你面前的先生们都是我的部下,您应该明白一点,我们的利益是栓在一起的,有了一个与我们合作的警察总监,那么我们在墨西哥荒原上将会有很多的便利,我们怎么会舍得这样的一个盟友无声无息地消失呢?不过,在我们商量合作的具体问题之前,我们应该先说说怎么打发那些记者了。您说呢,桑恩警察总监?”
房门外的拉德已经带领着那些接到消息就后就急匆匆赶来的记者们参观了整个小镇,战火过后,满目疮痍的小镇和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强忍伤痛的伤员和那些瞪着无辜双眼的孩子让所有的记者拼命地按动着手中相机的快门,所有的摄像机都疯狂地运转着,将所有的画面传输到了世界各地。
拉德那带着疲惫的沙哑嗓音恰到好处地讲述了整个小镇遭受某些土匪袭击的过程,而那些记者们的脸上和眼睛里也有了与他们职业不符合的怜悯和伤痛。就像某个张着大胡子的、擅长记录各种战争创伤的资深记者说的:“眼前的景象,应该只有在地狱才能看到,也只应该在地狱看到!人类为了利益在不断地自相残杀,所造成的悲剧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位著名作家的悲剧作品!可以想象,痛苦将会在很长的时间盘踞着这个本该宁静、祥和的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