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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府的韦妃,不敢动这心思,但玳瑁就不定了,尤其是玳瑁生下儿子后,这心思就更活乏,如果真是玳瑁暗里动手,他就容不得此女撄。
“容儿,你若所言属实,本王自会谢你。”
“我可不是为了你的道谢,才来告诉你的。我说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不远处,管家备好了果茶,身后又跟了几个侍女,每人手里都有些物件。
二皇子道:“天气转热了,前几日母后宫里赏给我府里几匹极好的羽绡,最合做夏裙,你做两身穿。”
“一匹得做几身了,让他们给我扯两身的,回头我送姐姐几块衣料子,多的就不带回去。沈家姑娘们每人屋里都有小库房,回头不够分,反倒说我偏心了。”
沈容心里可不想给她们,尤其是昨晚恢复了前世记忆,狠不得将她们拆骨喝血,可她得忍下。现在的一切,都与前世不同,她很期待最后的结局。
这一次,她要做赢家。
她要荣光万丈地活着,她更会守好自己的心,不再动心,不再妄想爱情,就好好地活下去,她要的是权势,是荣华富贵。
沈容轻吁了一口气,“沈家的姑娘,个个都是好命的,而今也都有封赏,殿下若是有合宜的人选,就与五娘说一声,五娘替她们玉成姻缘,只要她能为殿下所用,便是为妾也使得。”
二皇子当即就听明白她的意思了:沈容要助他登基为帝,甚至要牺牲她的姐妹为他拉拢权贵偿。
他笑,这是满意地笑。
沈家的姑娘多,他也见过几位姑娘的,姿容也得说得过去。
二皇子笑问:“五娘说的可是真心话?”
沈容愠怒道:“你瞧我前来与你相会,难不成就是说假话的,只是真心。沈四娘孝期亦满,今岁十六,若是入秋,沈二老爷问斩,又得守孝三年,还不得耽误了去。我母亲是大房的人,过问不得二房姑娘的婚事,她自己倒是瞧上了董绍安,可是殿下,我怎瞧着这董绍安不像是个好的。听伍婆婆说,那人是个会算计的,一门心思的谋划,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可是六皇子的人,我可不喜欢!”
六皇子的人!
董绍安……
二皇子忆起此生几番向自己示好,还想自己替他谋个一官半职,没想竟然是六皇子的人,难不成是两面派,又或是明面是自己的,暗里却是六皇子的人。
这样的人,如何堪得大用。
弄不好什么时候就反咬他一口。
现在的沈五娘才是真实的吧,以前都在扮低调,后来毁容承不住打击,才失了常,而今容貌恢复在即,又回复到以前的样子。
二皇子想到沈宝订亲的对象是董绍安,若有所思地沉吟:“这董绍安……当真配不得宝乡君。”
“我一个深闺女子哪有什么见识,只是我身边的伍婆婆与皇后娘娘送我的瑞姑姑都是有见识的,时不时提醒我一二,我瞧着她们说的话总有道理。还不是早前,沈四娘天天缠着我,想让我在二婶面前帮她美言,想让二婶出面做主,将她许给董绍安。我便着人查了他的底儿,谁曾想,我的人瞧着他与六皇子有接触。不就是见过面,两个人还弄得鬼鬼崇崇的,你们男人的事,总让人想不明白。
我是想着,与你才是未婚夫妻,自要夫妻同心,怎能让沈四娘嫁给六皇子的人,这可不是个事儿,弄不好,他日我与沈四娘连姐妹都做不得,既是如此,倒不如插手她的亲事。”
沈容的一席话,直说得二皇子心下一阵熨帖。
现下瞧着,沈容倒是真心为他。
二皇子道:“如此说来,这董绍安还真不是沈四娘的良配。”
沈容笑了一下,“董家不过就是一个二流贵族罢了,不成气候。沈家的女儿,还有沈宜、沈家薇、沈家莉,现下都到了议婚订亲之龄,对我的话,父亲还是会听几分的。臣女先谢过殿下赏赐,就此告辞!”
管家面露狐疑,对沈容的突然造访,又对她说的这番话感到意外,早前六皇子妃还说,像沈容这种有名无实又无头脑的女子,根本不需畏惧,可今日瞧着,倒似她并非完全无恼。
*
地下密室之中。
沐容正在整理医书,将是整理了驻颜延寿的方子,根本老太君、范夫人、范皇后的不同年纪与身体状况,整理不同的药膳方子,又有更好的玉颜膏配方,整理好后,便装到不同的信套里。
她又将能得用的常见病方子摘录下来,准备弄成一本合集。
紫嫣卸去了大周京城分堂堂主一职,正在一边给她打下手。
夜龙禀报了沈容去二皇子之事,甚至还将他们的谈话内容一字不漏地告诉了沐容。
紫嫣问道:“主子,沈五娘这是何意?她所言之事可是真的?”
沈容会在昨夜恢复对前世的记忆,这样离奇的事也只沐容会相信,沈宛是绝不会信,沈宛会认为只是单纯的梦。
沈容说的,乃是她前世知晓的事实,前世里,大周最后登基的就是六皇子,贵妃一跃成为太后,与当今韦皇后同为太后,有儿子做皇帝的太后又岂是韦皇后可比?
沐容对前身沐容的前世记忆知晓得不多,也只梦到了沐容前世记忆里两个画面:一是,李冠赐死了她宫里所有人;二是她在冷宫与李冠重逢。
除此之外,一是凭着沈容的记忆,一是凭着她的推测知晓。
夜龙问道:“主子,我们要不要做什么?”
“这是大周人的事,我们只需静默关注。如果发现卫国公府梁家有险,分堂弟子设法救出梁家人,尽力而为,能救多少算多少。”
沐容拿着剪子剪下文字后,再重新粘贴到芭蕉叶上,紫嫣的任务就是照着沈容修改、粘贴的内容进行抄录到空白的簿子上,抄完一片芭蕉叶,再对照一下文字,确认无误,就将粘贴的纸揭下,抛入火盆之中化为灰烬,两个人一个修改、粘贴,一个抄写,一晚上整理了两本出来。
紫嫣又照沐容所说,将一些常见病的症状、良方记录在专门的空白书上。
外头,天色已明,而沐容与紫嫣继续移到分堂专门的僻静小院里,继续整理。
紫嫣好奇地问道:“主子不回去?”
“我说要去报国寺闭关休养,夜大哥是从报国寺里把我接来的,我暂借白真大师的禅房,他们不会起疑。”
里面,有夜龙寻来的替身,与沐容的体形极为相似,坐在那儿代替沐容,每日送饭的春香,会以为她在里面。
又五日后,沐容与紫嫣抄录好新整理的医书,内容几乎与鬼医一般模样,同时还多了两本最实用的医书,上面记录了近六十种最常见的病症,药方。
紫嫣问:“主子打算怎么办?”
“你带两本我整理的医书给未名宗用,可着人抄录几套,先不要流传出去,这到底是神医族的医书,我得与鬼医打个招呼。”
“那其他几本呢?”
沐容想了又想,“还回去罢!”
“主子……”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到最后,居然要还回去。
沐容扬了扬头,“我虽是女子,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做人不能失了违了道义。这是我谋划算计得来的,就当是我整理的医书,但不能流传的秘笈。我要的只是这两本最常见病症的药方,还有那一本《淳于氏驻颜延寿方》。”
紫嫣笑道:“鬼医这次可是大赚一笔,听说赵国硕王妃给了他十万金,大周朝廷也赠了几件宝贝,他明日要着手给凤祥郡主治伤。”
*
是夜。
夜龙送沐容回到了报国寺禅房,天明后回了香客院。
沐容让春香帮忙多抄了两套医书。
这日清晨,沐容还没起床,就传来一阵叫嚷声:
“沐九娘,给老子滚出来!你这个骗子、妖孽,偷背神医族的医书,你是不是还在研读医书,你这妖孽……”
鬼医这几日正在大周京城四下寻人,定要寻到了沐容不可,早前西凉人说什么也不说她的去向,还是鬼医用了手段,给范七娘下了药,范七娘毒发痛苦不已,道出“沐九娘去报国寺静修,实则整理医书。”
他一听,这还了得,立马就来了报国寺。
他很想将那狡猾可恶的丫头给收拾一番。
沐容对着外头道:“鬼医前辈到了?进来吧,我送你一套书如何?如果你同意,我就带回西凉,你若不同意,我就只作沐家藏书所用。”
鬼医进了院子,见沐容只着中衣刚起床,连忙退了出去。
“春香,把我摘录的医书送他一套。”
明明是他们神医族的书,居然说得好像是欠她人情一般。
鬼医没有排斥,接过两本,明明是九本,可现在变成了两本,这两本的记述法子很干练,就像是记录菜谱。上面写了病名、症状、药方,如何根据轻重增减药量。最前面记的是常见的风寒病症,再是肠胃、咽喉疾病,几乎全都是最常见的病症,然书名是《常见病症药方》分上下两册,署名是“神医淳于氏”。
首页作了题序,“此药方根据神医族淳于氏历代神医整理而成,专治世间常见病症,以救济天下……”序有几百字,多弘扬介绍淳于氏对天下苍生之功,并无沐容的名字,只说是淳于氏历代神医的心血而成,还在上面提及“疑难杂症,当请郎中,对吃上面药方无用者,请寻医诊脉,本书药方只针对大多数患者,并不适合所有人……”
言语诚恳,也没有绝对之言。
任鬼医义愤填膺而来,此刻却发不出半点脾气。
“臭丫头,你就整理出这两本?”
沐容此刻已经梳洗完毕,盈盈一拜,“见过前辈!”
鬼医厉喝道:“我问你话呢。”
沐容笑道:“前辈,其他的都是神医族的秘笈,不能提及,我只能挑了最适合,又不会损及神医族的方子整理出来,前辈不信,可入我屋里一看。我承认,偷看前辈的医书是我不对,我整理了一套医书,现原物奉还。另外,我整理了一本《淳于氏驻颜延寿医书》,还请前辈过目。”
春香抱着个布包,“姑娘,我们不是白忙活一场,这可是九本书,是你亲自整理,你真要还给鬼医?”
“闭嘴,我原说只求驻颜延寿方,可我整理了三本医书,早前的九本,理应原封不动奉还鬼医前辈。”
鬼医接过布包,打开瞧时,立时就被上面漂亮的字迹给吸引,“你写的?”
“不像么?”
这丫头的字写得真好看,每一个都跟有生命似的。
鬼医取了一本,翻看一遍,面上微红,这世间居然有这样的奇女子,只瞧过一回,就有背诵下来,还替他抄录一份还他。“我怎么相信你……没……没有多抄录一份。”
春香当即大叫,“你以为我们姑娘是什么人,我们沐家人可是说一不二,姑娘就只整理了这么一套,早前的支言片字,全都化成了灰烬,哼,我们姑娘因偷背了医书,心下有愧,这才替你们抄录一份当赔礼。
还有那三本医书,也是我们姑娘整理出来的,都是最常见的病症药方,姑娘说,如果你不同意传给天下医者,她就不传出去。只盼你能同意,让我们沐家收藏两套,仅此而已……”
鬼医翻看了另三本医书,上面只有病症药方,并不涉神医族最高深的部分,这丫头小小年纪,字就写得如此好,连琴技都在他之上,天下间,怎会有这样的妖孽?
鬼医想着,一颗心就不由自己,眼睛里多了一丝异样。
春香恶狠狠地盯着他:“喂,你什么眼神?这样盯我家姑娘作甚?老不羞,羞死人,是不是自愧不如?是不是……”
“春香,休对前辈无礼!”
鬼医坐在石桌前,认真地将医书翻看了一遍,心跳越来越快,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呢?简直就像一个传说般的存在。字也得漂亮,人也知礼可爱,还有些小狡猾,但关键时候,又让他恨不得起来。
这丫头怎么看怎么满意……
脑海里,浮现出他第一次离谷时的情形。
祖父、母亲与三位叔叔站在竹楼的花厅里。
祖父一脸凝重。
三位叔叔和以前一样的嬉皮笑脸。
母亲带着慈祥而温柔的笑容。
祖父指着屋子里几只装满大箱子的金子道:“有江湖故人出了二十万金,请神医族后人出世给人治伤。”
他张着大嘴,满眼都是闪闪金光:“二十万金,金条啊!好多哦……够我们神医谷吃用好些日子了,哇……”他看看三位叔叔,又望着母亲,“爷爷,这次谁出世救人?”
“受伤的女子据说是九天凤凰转世,神医族淳于氏原是以救苍生为己任,既然来头不小也不能回拒。你与你三个叔叔抽麦秸。”
二叔笑道:“谁抽中长的,谁下山?”
老套的玩法。
三叔、四叔叫嚷起来:
“老二每次都能抽中最长的,几十年了,就他一个出谷几次,可我们几人,只能困于谷中。”
祖父意味深长,成竹在胸,“先抽,最后我再打开那张纸。”
母亲点头示意。
几人各抽了一根麦秸,正叽叽喳喳地议论:
二叔叫嚷着:“哈哈,我的运气最好又抽中最长的。”
四叔一脸苦恼:“我抽中最短的,这次该是短的出谷。”
然,母亲张开祖父写下的纸,上面写的是“有红点者出谷。”
一头有红点的,正被他抽中了。
他难抑心跳。
祖父笑道:“就让他下山磨练一番。”
母亲温柔地道:“此次下山,若能给我带个儿媳回来,为娘更高兴。”
儿媳……
鬼医想到这儿就笑,一个人捧着医书笑成了花。
暗处,茶奴、琴奴两人望见这幕:“鬼医傻了!”
“若他年轻几岁,本公子会以为他是思春。”
“一大把年纪,居然对个小姑娘动了春心,真丢人。”
“他再丢人,也没我们俩丢人,想我们在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竟栽在鬼医手里,要履行承诺做他三年奴仆。”
春香歪着头,看着在那儿傻乐的鬼医:果然,但凡是能人都无法理解,一个比一个怪,不是来问罪的,还在那儿乐成了一朵花。
沐容正在屋里练字,握着毛笔,写得很认真,手臂的沙臂没解。
春香立在门口,像个门神一样戒备地看着鬼医:你老笑好一阵了,你还在笑,你到底在笑甚?居然能托捧着下巴乐,笑得双眸蓄满春波。
春香打了个寒颤,正要开口,不远处传来阿碧的声音:“姑娘,二爷来接姑娘回行馆了,两日后启程回西凉。”
阿碧手里提着个食盒,里头是今晨的斋包、小粥与小菜。
阿碧见鬼医在那儿傻笑,福了福身,“鬼医前辈来了?”
鬼医似被人惹毛了,跳了起来,指着阿碧大骂:“你叫谁前辈?瞧你这么老,居然叫我前辈?本医正值如花妙龄,年轻有为,都被你们这些人叫老了。”
阿碧讪讪地看着春香:这不就是个老头子么?不唤他前辈,唤他什么?她阿碧也不过三十出头,可比鬼医这五十左右的模样年轻多了。
春香低声道:“碧姑姑,这就是个疯子,早前风风火火要来找姑娘拼命,姑娘给了他一套医书,就在那儿一直乐,一直乐……我估计,他不是疯子就是脑袋被门夹了。”她接过阿碧手里的食盒,移到石桌前,“喂!鬼医,能不能把你的医书收起来,你若不想收,就还与我家姑娘。”
“收!谁说我不收。”鬼医将几本书用布一包,往衣袖子里一拢,春香瞪大眼睛,就那么个小衣袖,能装下这么多书,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袖,“你是怎么进去的,是不是把衣袖都塞满了?”
塞进去,就该满了,可看鬼医的样子,衣袖里就跟没东西一样,这是什么机关?居然能装好些书。
鬼医不语,敲着桌子,“给爷盛碗粥,爷今儿心情大好,要陪你们姑娘用晨食。”
“鬼医不是自称本医么,怎么又爷了?”
远处的茶奴、琴奴正在窃窃私语。
琴奴道:“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对个小姑娘动心,鬼医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茶奴歪头,打理着鬼医,“你怎么知道?”
“我云洞青是什么人物?乃是情圣。动情没动情,只一眼就能瞧出,你且等着,老东西一会儿看到小姑娘,眼睛肯定是直的。”
茶奴不解地摇头,“小姑娘有甚好的,跟个木板似的,他居然也动心?鬼医还真是鬼医,眼光非寻常人可比。”
沐容的脸蛋不错,着实那身材太难看了,看一眼就没感觉。
“想我们俩虽是男子,任何一个也比那小丫头长得好看,这鬼医真不是个人。”
“是……”
“姓沐的小丫头出来了。”
沐容穿着一袭得体的中原服饰,挽了漂亮的发髻,往石桌前一站。
鬼医双眼发直地望着沐容。
沐容用手摸了一把,“乳娘,我脸没洗干净?”
阿碧歪头细瞧,“没啊,姑娘的脸干干净净的。”
怎么鬼医这般瞧人?
沐容心里犯嘀咕。
春香则是大喝一声“啊——”将手在鬼医眼前一晃悠,“你这老头儿,盯着我家姑娘这般看,也太失礼。”
鬼医恼道:“臭丫头,你再叫我老头儿,本公子年轻英俊,哪里老了。”
他其实一点也不老。
这不是因他娘说“嘴边没毛,办事不牢”,又道“世人就喜欢年纪大的医者,你扮沉稳些。”没想真被人误会了,他其实长得很年轻,也很英俊。
他这会子真想丢下面具,再撕下人皮,将他那一张人见人喜的俊颜露出来,好好迷惑一下对面姓沐的姑娘。
秋香正色附和道:“可是鬼医,你本来就很老啊,瞧上去,比我们二老爷的年纪还大。”
鬼医气哼哼地,“快给爷盛粥,为了给沈家丫头治病,害得爷两天都没歇好,大周太医院全都是废物,连个药都配不好。要爷割去灼疤,还要爷给配药,快累死爷了。”
春香毫不客气地道:“你收了人家金子,自然就要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