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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夜请来的专家很有效率,几个小时就赶到医院,和温知君的医生团队会诊,立即开始换心手术。
亲人们等在休息室,完全帮不上忙,都急得上火,只有王八贤一个人睡的着,他仰在宽大的沙发椅中,还很不合时宜地打起了呼噜。
温姨妈和罗妈妈一直手握着手相互安慰着,两人都是年纪轻轻就守寡,儿子是她们生命中最大的意义。给姐姐擦去眼泪,罗妈妈转头看向儿子,“你去外面买点吃的来吧,这么长时间不吃东西,人是要垮掉的。”
“嗯,”罗子庚点头,起身往外走。
“我和你一起,”孔信跟上去。
罗子庚回头看他一眼,淡淡道,“不用,你歇着吧。”
“子庚……”孔信轻轻叫了一声。
罗子庚头也不回地走出休息室。
孔信追到门口,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觉得这个傻小子长大了,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个被碰瓷、被敲诈的愣头青了,他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老练,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这会儿是凌晨四点多,附近只有快餐厅是24小时营业的,罗子庚买了些饭和粥就回了医院。
王八贤在闻到香味的第一时间从梦中清醒,无比镇定地打开饭盒,“哎,咖喱鸡排饭?我不吃咖喱,你们谁跟我换一份?”
孔信看着自己的黑椒小牛排饭,突然鼻头发酸。
王八贤蹭过来,“信乖乖,咱俩换换呗。”
孔信喃喃道,“我也不吃咖喱。”
王八贤倒吸一口冷气,小声骂道,“卧槽太区别对待了吧,凭啥我们都是咖喱鸡排,就你一个人是黑椒牛排?”
“闭嘴!”
手术进行了二十多个小时,医生走出来的时候腿都软了,脸色比病人还惨白,温姨妈忙迎上去,“医生,知君他怎么样?”
“手术已经完成,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至于具体结果,还要观察几天。”
温姨妈猛地闭上眼睛,长长舒出一口气,软软地倒了下来,她精神太紧张,骤然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承受不住了。
罗子庚一把将姨妈扶起,对医生道,“真是太感谢各位,你们都辛苦了。”
孔信在icu病房外看了温知君一会儿,低声道,“知君没有了生命危险,我也该回家了,子庚,我晚上来给你送饭。”
“不用。”
孔信上前一步,突然飞快地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罗子庚明显一震,猛地将人推开,擦一下嘴角,“疯了吗?你不是最怕被人撞见?”
虽然罗妈妈去照顾温姨妈了,但周围还有护士和医生,他们只要一个回头,就能看到这个大胆的亲吻。
“是,我疯了,”孔信点头,伸长手臂勾着他的脖子,一歪头,凑到他耳边道,“别离开我,我愿意为你发疯。”
罗子庚嘴角浮起嘲讽的笑,用力推开他,“可惜,我不愿意再当表哥的替身。”
孔信没想到他会推开自己,骤然觉得怀抱中空荡荡,无比难堪,低声道,“子庚,我知道你不会再相信了,但我没有拿你当知君的替身,你们是不一样的,我真心爱过你。”
罗子庚扭头看向病房内,没有再理他。
孔信闭了闭眼睛,转身走了出去。
王八贤正靠在车边抽烟,看到他走来,悠悠喷出一口青烟,“上车,我送你回家。”
“想去看我姐就直说,别找借口。”
“哎哟你吃醋啦?”王八贤叼着烟嬉皮笑脸,伸手扯着他的腮帮子肉,“本王偶尔也会临幸一下你的嘛。”
孔信眉头猛地皱了起来。
王八贤刷的收回手,“好好好,我不碰你了,别恼!”
在回家的路上,王八贤啰啰嗦嗦,“你说你都造了些什么孽呀,罗子庚那小孩其实我挺喜欢的,眼力好,会来事儿,跟他谈生意是一种享受有没有?”
孔信闷声闷气,“他的本事都是我教的。”
“呸!那叫天赋,”王八贤道,“跟你谈生意是一种折磨,就知道压榨别人,告诉你,我最讨厌帮你牵线了,看你砍价我都肝疼,让别人喝口汤会死吗?还都是你教的……估计只有上床是你教的,哎,我一直对你们基佬床上那点事儿很疑惑,你们俩到底谁干谁啊?还是互干?石头剪子布,谁赢了谁biubiu?多出来的那根j8干啥用?”
孔信翻个白眼,“多出来的那根我们扯着玩,你有意见?”
“哎哟卧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扯j8蛋?”王八贤忽然嗨起来了,“你俩谁扯谁啊?”
孔信眼神凌厉地瞪过去。
王八贤一下子颓了,缩缩脑袋,“不说拉倒,本王情报网遍布天下,难道还查不出这么屁大点事儿?”
“屁大点事儿你还要问?”孔信极度不爽,挑眉,“五年来,一直是我在下面,你有意见吗?”
王八贤一下子不说话了,全神贯注地开车,神情无比认真。
孔信白他一眼,转头看向窗外,冷哼,“怎么不说话了?满意了?解决你一大疑问你可以死而无憾了。”
“啧,其实我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吧,还是为了你呀,”王八贤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很真诚可信,“既然你一直给子庚当小媳妇,那问题就好解决了呀,男人对媳妇都是很宽容的,子庚不就是生气你拿他当替身吗?你只要脱光了衣服爬上床,主动点儿,风骚点儿,千娇百媚地叫两声,注意,这是重点,一定要叫得好听,还得有台词,像什么老公人家错啦,老公人家再也不敢啦,老公人家爱的是你呀……嗯嗯啊啊……”
五大三粗的汉子憋细了嗓子学小媳妇叫/床,一嗓子叫得孔信寒毛都起来了,“行了行了别嚎了,恶不恶心啊,你这个死娘炮!”
“卧槽!卧槽!卧槽槽槽槽……我是死娘炮?你见过比我更爷们的汉子?”王八贤不顾正在开车,刷的撩起衣袖,展示肥硕的手臂,“瞧瞧,嘛叫力与美的象征!”
孔信痛苦地扭过头去。
两人到了孔家,孔义正等在客厅里,见到他们进门,抬起头来,“医生说脱离危险了?”
“嗯,”孔信点头,“爸呢?”
“大伯被姐姐吵得犯头疼,正在卧室休息呢,我爸在帮他做指压,”孔义伸出两根手指,神乎其神地比划,“按摩头皮,激活人体能量,养颜排毒,改善神经衰弱,提高智商。”
“……”孔信对这两父子一百万个不放心,“二叔真的会吧,技术怎么样?”
“技术能不好吗?”孔义一脸血泪,“那可是拿我练了十几年才磨砺出来的!”
王八贤摸出一面铜镜,紧张地整理自己仪容,“不去看一下敏敏吗?她一介弱女子受到这么大的打击,一定在伤心吧,艾玛,光想想我这小心肝儿呀,都要心疼碎了,我的敏敏女史……”
孔义道,“要看你们去看,我真心不想见她,简直是个疯子,”他扬起头,指着自己脖子道,“看,我就劝了她一句,给抓成这样了。”
王八贤一脸艳羡地看着那三条血痕,“这是……爱的痕迹啊!!!”
“如果能让,我绝对让给你!”
孔信和王八贤上楼,到了孔敏门前,敲了两下,小保姆打开门,嘘了一声,“好不容易才睡着,别弄出动静来。”
“嗯,”两人进门,看到老太太正坐在孔敏床前,帮她掖了掖被子,转过脸,眼睛红红的,“唉……”
“奶奶,我姐怎么样了?”孔信走过来,低头看着孔敏的睡颜,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水痕,一看就知道直到睡着的时候还在流泪。
“睡了,”老太太在小保姆的搀扶下站起来,“小信,老八,我们出去说话。”
两人跟着老太太走出房间,坐在沙发里,老太太痛心道,“敏敏这么好的女孩儿,竟然订婚宴变成这样,实在是……如果你爷爷还在,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司机的!”
“那个司机怎么样?”
“他说他只是开错路,等到发现的时候又堵车,一下耽误了半个小时,手机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没有信号,”老太太气愤道,“他是胡扯,敏敏说是有人要害她,她知道是谁!”
孔信倏地心头一跳,“谁?”
“她不说,”老太太恨声,“敏敏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到这种程度还不肯撕破脸,唉……小女孩太善良就容易吃亏,警察又不受理,我们只能吃个哑巴亏。”
孔信安慰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奶奶,你就别费心思了,看你这样子,一定是昨晚没睡好,小芳,扶奶奶去休息。”
老太太疲倦地叹气,“别光说我,我一个老太婆,休不休息都没什么了,多活一天都是赚的,而你还这么年轻,别太累了,这些年你爸爸只知道古玩,管不了大事儿,全家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你太辛苦了。”
孔信喉头一哽,没想到,最心疼他的,竟是自己年迈的奶奶,低声道,“有你这句话,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了。”
老太太拍拍王八贤的肚子,神情舒缓了下来,“哎,我们的老八……一看到你啊,就什么坏心情都没有了,真是个开心果儿,我们小信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是福气,好孩子……”
王八贤一脸憨厚地说,“我喜欢孔家,真的,恨不得自己也是孔家人。”
老太太被他逗笑了,“可惜我没有闺女,不然,非得嫁给你不可。”
“哎,没有闺女,有孙女也……嗷……”
孔信狠狠踩上他的脚趾头。
老太太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我说,”王八贤眼神悲伤嘴唇哆嗦,“我……我也好稀罕您老人家没有闺女……遗憾得都快哭了……”
“又耍宝,都去休息吧,”老太太疼惜地看着两个人,“瞧你们的眼睛,昨晚八成都没怎么睡吧,还一身的烟味儿。”
“哎,我们马上就去休息。”
送走王八贤,孔信冲了个澡,躺在床上给孟昕打电话,“知君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你可以放心了。”
孟昕应了一声,“我知道。”
“哦,”孔信才想起来专家团队都是人家韩夜找来的,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结果。
孟昕平淡的声音传来,“我明天会跟韩夜回香港。”
“这么快?”
“嗯,”孟昕没有解释韩夜那极度缺乏的安全感,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要等温知君手术结束,他们现在早已经到香港了。
他对手机里道,“今天晚上,我想去见知君一面。”
孔信一愣,“他还没醒。”
“没关系,就算在病房外远远看一眼也行,”孟昕低声道,“这大概……是这辈子最后一眼了,以后,没什么大事,我不会再回大陆了。”
孔信突然心里很难过,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复杂,让他心理变得非常脆弱,一点小事就能引起巨大感伤。
小孟爱温知君,这是毋庸置疑的,不爱韩夜,这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可现实却是小孟要跟着韩夜走了,去遥远的他乡去过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最爱的男人。
虽然孟昕不承认和韩夜之间订下什么协议,但孔信能想象出大体发生了什么,否则以韩夜对他们的敌视,怎么会如此不遗余力地帮助温知君?
他躺在床上,看着惨白的天花板,不由得迷惑了,爱情究竟是什么?是一纸协议吗?还是一场豪赌?
小孟啊小孟,如果你不能爱上韩夜,如此举动不外乎饮鸩止渴,毒死韩夜,也毒死你自己。
而自己呢?
二十七岁前,他知道自己是爱温知君的,二十七岁以后呢?那个聪明乖顺的大男孩,如果没有爱,自己甘愿雌伏在他身下?五年?
当初和温知君分开时,他怨恨、愤懑、疯狂的嫉妒,时间长了,这种感觉渐渐地也淡了,两个人做普通朋友相处得也挺好。
而如今和罗子庚分开,他竟有种无法驱散的心痛,仿佛有一只手,生生将他五脏六腑全部摘除,整个人都掏空了。
他想象了一下,确定自己无法与罗子庚分手还做朋友,他做不到。
手机里突然传出声音,“孔信?你在听吗?”
孔信猛地回过神来,“哦,你说什么?晚上去看知君是吧,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得提前把温姨妈他们支开,我偷偷过去看一眼,时间不长,一眼就够了。”
孔信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