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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七七去了潇湘书院。
大朗山她是不会再去了,沙棘有了鲁承陪着,也算是自己办了两全其美的好事。
鲁承师兄虽然木讷但善良,对沙棘这种命的人来说,有人愿意不计后果的陪在身边,还能求什么?
郝师兄,只有自己才能带给他幸福、带给他成功。
在图腾长廊下,她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郝师兄。
“师兄,我都说过很多次了,为了帮你,我们到处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沙师姐,但为了躲官兵我们逃到了望春楼,谁知道被那赖有才陷害,沙师姐杀了了人慌不择路,走散了我才来投奔你的,郝师兄。”洪七七说。
郝节呆呆站在长廊下,抬起头来看头顶的龙图腾,咽下满喙的苦涩。
爱孤城发现,洪七七一个人能把整个书院搞得翻天覆地。
他拉开竹墙,院子里的花落了一地,叶子和茎也没了光泽。
正感慨间,听到了洪七七咯咯咯的笑声。不一会又传来赖红素的叫骂声,看来她又无事生非了。
爱孤城叹口气,想:郝节还真是艳福不浅,沙棘刚被判有罪,就有漂亮女孩子投怀送抱。
更大的问题是这个女孩子是武林盟主的女儿,刁蛮任性无人敢惹,看来以后有他好果子吃了。
爱孤城抿嘴笑了,有些幸灾乐祸的想:这丫头可能还不知道,她爹已来到长陵,准备捉她回去。
等自己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洪风,郝兄的围可就解啰。
他听了听银铃般的笑声,心想:就是不知道那小子想不想让自己解围?
刚进书院的大门,就看到个熟悉的背影。洪七七心中一惊,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爹。你怎么来了?”洪七七扑过去,搂着洪风,小脸在他身上蹭呀蹭。
洪风满脸的严肃,旁边的鲁家夫妇在一旁搓手跺脚。
“跪下,快把这些天干的坏事给招了。”洪风喝道。
洪七七从没见过爹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她马上呈现出怕怕的样子。她赶紧说:“爹,我本来是来您经常提的书院里玩,谁知遇到沙棘姐姐。她好可怜,被那样的爹牵连,所以我所以我......”
“你快说她怎么会杀人,你们有没有犯事,想要急死个人吗?”鲁磊的一对儿子都牵扯其中,他不能不着急。
洪七七连连摆手,答:“鲁师伯师娘,我们和沙棘只是偶遇,赖有才想要把我们卖到那种地方,就是那种地方啦。沙师姐不得已杀了人,这个可以去查的,后来我们就走散了。”
什么话从洪七七的嘴里说出来,都是合情合理的。
“你们没犯事就好,沙棘也算是防卫,但你信要好好配合官府的调查,如果有所隐瞒,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洪风的话听似严厉,但却透露着宠溺。
“知道爹,你女儿最乖了。”洪七七背过身做了个鬼脸,小声嘟囔:“吓唬谁呀?”
洪七七天天粘在郝节身边。
没久了,她和张景元也混熟了,脸上涂上了他特制的桃花蜜。
洪七七看样不会回来了,也好,自己可以少麻烦一个人。沙棘醒来,看窗外,冬天即将来了,外面萧飒气很重。
忍不住叹口气,她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
鲁承揣着土豆、番薯,兴冲冲走进来,喊:“姑娘,这些可以过冬吃的,咱们挖个地窖藏起来吧。”
沙棘放在桌上一个包袱,扭过头去不看他,冷声说:“鲁兄,我这边没什么麻烦的了,您还是回吧。”
鲁承一愣,他已经适应和她在一起,适应这安逸的日子,怎么能走?
“姑娘,你一个人在这荒野山林里,我不放心?”
鲁承想说娶她,可那些话和着唾沫咽了下去。
过了好大一会,身后也没动静。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明白,她其实是个很倔强的姑娘,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沙棘回头看,地上摆了很多的土豆番薯。外面有重物夯地的声音,她走出门,看见他在院子里刨地窖。
但鲁承把上衣给脱掉,露出壮实的身材,虽然天已经很冷了,还是布满了亮晶晶的汗珠子。
沙棘不好意思再看,扭身进了屋子里。
鲁承停下刨子,回头看看屋子里坐着的沙棘。
天一亮,鲁承拿起行囊,恋恋不舍的站在沙棘的窗户底下,呆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
她房里并没有动静。他给圈里的小鸡喂了食,又给自己从山里逮的野羊喂了草。
一切都收拾停当,沙棘屋还是没有动静,他狠狠心一跺足打开了柴扉门。
柴扉门是防走兽的,是他一点一点用绳索捆好的。
可他现在不得不离开自己亲手打造的这个温馨的院子。
转过一道山,还能隐隐看到院子里的小鸡小羊,转过二道山,那座石房子和其它景物混在一起,也看不清楚了。
他猛的回转身,疯狂的朝回奔去。满脑子的那个院子和那个女孩子。
路好漫长,他跑得心急如焚。
扔下包袱,一把推开门,她躺在床上动也不动,鲁承用手去推,发现她全身滚烫。
怪不得她没动静,原来发烧了。天变冷了,屋子的窗户有些漏风,自己竟然没注意到,他有些责怪自己。
鲁承为了给沙棘拿药,再一次踏进了长陵城。
心急火燎的从药铺出来,拦在前面一个人,一个让人生畏的女人。
手里金光闪闪的权杖,不是金花又是哪个。
金花来到这儿的一个多月里,整日在大街上找寻着,长陵城虽很美,那是在别人的眼中。
她没想到,在这里遇到鲁家的大小子。
“我家沙棘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金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我们从望春楼出来就跑散了。”鲁承躲着金花的目光,他诚实的面相帮他隐瞒了事实。
“她回来也是死罪的,我劝你不要再找她了。”鲁承说鼓起勇气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孩子,你见了沙棘一定给她讲,她不是张一木的孩子,我发誓真不是,孩子。”金花说,鼻涕眼泪刷的一下全下来了。
“别骗人了,你以为这样说太守就会相信,别人就会相信了,是需要证据的,尤其是这个时候。”鲁承结结巴巴的说。
“我有,我当然有......”金花泣不成声,双手颤抖,杖也叮咣乱响着,她接着说:“如果你见到沙棘,让她来客栈找我,我不但会证明她的清白的,还会让她见到亲爹娘,而且为她接生的大夫我也带来了,这都是证据,都是证据啊。”
一口气说完,金花仰脸向天空,心痛如刀搅一般。
鲁承看着金花的样子,他信了。
沙棘能洗清冤屈了,接下来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大郎山,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在一起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可他却像压了块石头的不舒服。
摸黑越过高高的大郎山,回到家已经半夜了,沙棘还没退热,他顾不上吃饭,熬了药,扶她起来吃了。
他守在床边,不停的用毛巾擦拭她额头上渗出的汗,直到天亮才倚着床边睡着了。
沙棘睁开眼已过晌午了,嘴巴虽然感觉苦,但却有些饿了。她扭过头,看见枕头旁大大的脑袋。鲁承睡得正沉,手里还拿着湿哒哒的汗巾。
在那一刻,她心里想:自己这个样子,他还不离不弃的,自己还能求些什么?
虽然这样想着,心里还是很痛。
在鲁承的照料下,沙棘的病好了。
清晨,两人并肩站在地头,看太阳缓缓的升起,身后响起雄鸡嘹亮的叫声。有邻居去山上采野菇,亲热的和他们打着招呼。
“赖师兄,你怎么和赖有才一个姓呢?”洪七七托着下巴,满脸的天真。
赖红素气得翻白眼,却不知怎么回答。
“我听说你吧经商不行,开浴堂关门,就说这游船吧,要不是爱孤城他们......啧啧啧,你到底能干嘛?”洪七七口无遮拦的说,把赖红素气得头上直冒烟。
“爹。”洪七七进得书房,看见郝节垂手站在一边,她心中一喜。
在弟子中,洪风对郝节是最满意的。
他聪明、好学、善良、还幽默,确实是个可塑之才。
“我听说你想带爹来洛阳城享福,等这次回去,就把他接到丽帮后面的那间耳房里住吧,算是替我照顾七七的谢礼。”洪风捧着书,并未看二人。
洪七七没想到爹这么善解人意,她抱着他,在脸上狠亲了一口。
洪风抹去脸上的唾液,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辈子就拿这个宝贝疙瘩没办法。
郝节想起两年多前,自己义无反顾的跟着沙棘闯荡江湖,把许诺爹的事全抛在脑后了,爹孤零一人已经十四年了,别人都能想到的,唯独自己却......
“对了,七七。”洪风有些若有所思的说:“你见到爱孤城了吗?”
这对龙凤胎兄妹生下来就南北
分开,已经十八年没见面。
“他呀就是个白面书生,整日里就知道文绉绉的,没啥印象啊,爹。”洪七七答。她揣测洪风想撮合他俩,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你多陪他说说话吧,这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洪风感慨的说。
洪七七觉得爹说话很怪,但也说不出来哪里怪。
郝节突然跪在地上,洪七七以为他是感恩爹的安排,洪风却明白,郝节拒绝现在离开长陵。
半夜里,书院的后山响起了秋雨决别。弟子们纷纷挤到窗边,托腮听得入神。
别说,郝节的笛声越来越忧伤,也越来越动听。
郝节想起了爹。想当年,娘为了生自己而撒手人寰,留下爹和自己相依为命。爹为了有个好前途,早早就把他送到城里,一个人守着孤山十几年。他呢,却只能留在长陵,否则沙棘去哪里找自己?
他决定,等找到沙棘,就带着爹和她浪迹天涯。
“爹,我回来啦。”洪七七边跨进门边打招呼,却看见旁边坐着的蔡瑛。
洪七七僵住了,她想溜,蔡瑛叫住了她,说:“洪丫头,你那两个朋友住着是否还好?”
“她在这里哪有什么朋友?蔡老弟,你把我给说糊涂了。”洪风问。
“啊,洪帮主,前段日子跟七七碰了面,他说有两个朋友没地方住,就拿了我老家的钥匙。”
“七七,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果然有你娘的风格。”洪风慈爱的看着七七。
“是啊是啊,爹,您先喝茶喝茶。”洪七七脸上的汗都出来了,她怕自己崩不住,扭头出了门。
洪七七越想越怕,夺门而出,差点和进来请安的郝节碰在一起。
郝节想打招呼,但她一阵风的溜了。
郝节先请了安,说:“师父,我看到师妹慌里慌张出去了,这大晚上的难道有什么急事?”
洪风从来没见女儿这样过,他站起身,踱着步,越想越不对劲:“两个朋友,难道是鲁承,鲁能还是.....”
“快通知金花,让她速速去大朗山。”洪风指着郝节大声说。
中午的日头有些毒辣。鲁承给庄稼地除杂草,满腹心事的他动作不觉慢了。沙棘给他递过来汗巾。刺目的阳光下,她的五官被勾勒的很清晰。
他的嘴巴长了几次,但就像是太阳下曝晒的鱼一样,那话始终无法说出口。
沙棘发现桌上有野鱼汤,问:“鲁兄,这鱼是谁送的?”
这山里人虽然贫穷,但很淳朴,一家有好吃的几家都会尝得到鲜。
鲁承拿着碗筷进来,说:“没人送,你快吃吧别凉了。”
鲁承的裤腿卷得老高,穿着露趾的草鞋,脚上和腿上都有血痕,明显是河里尖锐的石头划伤的。
晚饭,鲁承吃着地瓜就着青菜,那条鱼他一下都没碰。
沙棘有滋没味的吃着鱼,什么也没说,但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洪七七披头散发闯进来,沙棘又惊又喜,赶紧过来拉着她的胳膊,说:“七七,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快跑,官兵马上就到了。”七七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鲁承也起了床,他站在门外愣了神。
“快跑呀,还愣着,想找死吗?”
三人匆匆离开大朗山,在夜里不辨方向,惶惶如丧家之犬。
天蒙蒙亮,沙棘环顾四周,这是哪里?陡峭的山崖下,怎么会有人嚎哭声,难道是冤魂?
她停下脚步,洪七七和鲁承回头看她,两人都气喘如牛的。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鲁承想拉她跑。
沙棘伸手拒绝:“我为什么要跑?我不要跑了。”
“你是傻子吗?你是蠢人吗?你想找死吗?”洪七七强忍住气喘,伸手点她的脑壳,想卸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水。
“如果我有罪,跑有何用?我不想离开这里?七七,我不想?”沙棘这一刻特别想郝节,她不想走。
“你杀了人,还有你爹也杀了人,你们要被砍头的,你蠢啊。”洪七七骂起来。
“我知道杀人偿命,可我这样还不如一死百了。”沙棘说完就坐在悬崖边上。
洪七七真想把她推下去,她忍住怒气说:“好,你偿命,那我们俩个该怎么办?为了让你活命,我还差点......”洪七七拉过鲁承,指着他说:“还有,你这样做对得起他吗?他都陪你在那荒山里住了那么久......”
不远处响起纷沓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