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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梳洗用餐之后,徐惠陵三人便准备启程。
当是时,只见东方天际偶有红泽显现。罡风扰动,云海翻腾,不出须臾,便有巨轮红日破云而出。那红日形之巨、色之烈、焰之炙,皆为世间罕有。此时恰巧有鹤群掠过,远远望去,正可谓“赤顶白身云中去,齐鸣之声日边来”。此等仙气盎然之景,管他何人见了,也难免陶醉其中。
“三年了,今日再观这云海日出,却是另一番滋味。”门庭之外,霍长风远眺红日云海,面色稍显哀伤。
“徒儿倒是说说,有何不同?”清风道人迎风而立,英姿飒爽。
“先前观之,唯有雄浑壮阔之感,今日瞧了,却偶感一缕忧伤。常人都说只有仙人才能驾得仙鹤,不知那鹤群之中,可有一只驼了酒老齐奉宁?”
徐惠陵长叹一声,道:“癫狂之人眼中是癫狂的世界,哀伤之人眼中是哀伤的世界,徒儿,眼之所见,也不见得为实呐!”说完,清风道人悄悄瞥了一眼少女飞雪,面色有些怪异。“华京分舵那边,为师已于昨夜安排妥当。酒老撇下的摊子,将由孔先生代为打理。待我等平息了密云山的祸事,再定舵主人选也不迟。”
霍长风听了,大有如释重负之感。“既是如此,徒儿也就放心了。”
飞雪听的云里雾里,遂不解道:“难不成道长也是无旗门的人?”
徐惠陵听了长笑一声。“无旗门?”他探着脑袋问,“想必姑娘已是看过那青瓦楼前的牌匾了,又怎会不怀疑这‘无旗门’的真伪?”
“师尊……”霍长风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徐惠陵抬一抬手,“无妨,飞雪不是外人。姑娘可还记得那牌匾上写了些什么?”
飞雪沉思片刻,道出十个字:“以我手中剑,荡尽天下魔!”
“记性不错。”徐惠陵连连点头,“既然姑娘记得这牌匾内容,你可有想过,为何一个商会的门面,却会写下这样的标语?”
飞雪顿了顿,摇摇头。“当时急着找那‘梁家酒肆’,哪里顾得了这些。”
“这样啊……”徐惠陵轻抚胡须,若有所思道:“其实呢,无旗门不过是个幌子,它真正的名字,乃是‘荡魔宫’。”
“‘荡魔宫’……”少女伫立良久,脑际一片空白。近日发生的怪事着实多了些,先是怪异老者李牧年,又是无旗门和酒老,如今却又冒出个荡魔宫……太多了,飞雪有些手忙脚乱。而且在冥冥之中,她笃定这些事情之间定有联系。“道长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徐惠陵的回答很简单:“此乃天机,不可泄露。”语罢,他将手中长剑轻轻抛向高空,只念了一声“开”,那长剑便嗖的一声大了数十倍。飞雪见了,又是一声惊呼
。
“别想了。”清风道人洒脱一笑,“机缘未到,纵是想破头皮也无济于事。上来吧,密云山之事要紧。”说完,他便轻轻一跃,上了那青光巨剑。
“这……可是传说中的御剑飞行?”飞雪有些拘谨,上了这巨剑,须由霍长风搀扶才站得稳。
“不错。学会这御剑之术,便可日行万里,比起那腾云驾雾,不知快了多少倍。”
“听姥姥说,这御剑之术甚是难学,对修炼者的修为有极高的要求,放眼这大千世界,能御剑遨游长空者,可谓寥寥无几。”
“银发婆婆所言不假。”徐惠陵微微一笑,念一道口诀,青光巨剑便徐徐而升。“除了对修为的至高要求外,铸剑所用材料也是很讲究呢。寻常钢铁所铸之兵器,即使使用者有足够修为,以它的韧性,也是架不住御剑之术的强劲魄力。你瞧我脚下这柄凌虚青剑,便是和姑娘你那把翠绿短剑用得同种材料。”
飞雪大吃一惊。“道长竟认得我姥姥?还知晓晚辈这翠竹剑的由来?”
“走的路多了,见识也会跟着广阔起来。当年老夫云游四海降妖除魔,什么稀奇事没见过?不瞒姑娘,你这短剑所用的材料,正是产自昆仑渊深处的极寒灵玉。传言这极寒灵玉甚是稀有,千百年来也只有那么一块。”
“既是如此,师尊这长剑又是哪里来的?”霍长风不解道。
“机缘巧合,不提也罢。当年极寒灵玉降世,乃是那玉箫殿掌门将其炼化成大小两把细剑。如今时过境迁,玉箫殿业已销声匿迹。极寒灵玉所铸之双剑,谁人得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飞雪听之,饶有深意地点点头。“而我这短剑,乃是化形之日,姥姥赠与我的礼物。”
“那银发婆婆修为极深,飞雪能够得其真传,也是命中注定的大机缘。她传你玉箫剑法,你定要好生修习,万万不可怠慢。待你学成之日,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话到此处,青锋道人不禁顿了顿,上下打量一番飞雪。“不错不错,小小年纪,便已掌握了九式中的五式,年轻人未来可期也。”
“五式?”飞雪闻之,宛若晴天霹雳加身。那晚在青瓦楼,外号“酒老”的家伙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你心中之疑惑,待到用时,自会水落石出。”语罢,徐惠陵便不再言语,单是专心施法。
御剑之术,只需须臾,便是万里之遥。
……
“到了……”不出半炷香功夫,徐惠陵便驱剑向下。待周身云海散去,三人果真已处在鬼头村上空。到了地面,清风道长只是收了法术,便急匆匆向井边走去。
“这孽障真是胆大包天!”到了水井一侧,徐惠陵昂首而立,环视四周,双目如炬。“竟敢跑到这真
龙之气充沛的所在作乱!”
霍长风与飞雪显然不知所云,二人也不管这许多,只是轻叩木盖三下。片刻之后,红发陈燕子便露出头来。
“长老!”见了青峰道人,陈燕子赶忙从井口爬出来恭敬行礼。
“不必多礼。我且问你,长风不在这几日,村中可有异样?”徐惠陵不住四下张望,好似在熟悉周遭概况。
“除了老身这身子每况愈下外,其他倒是没什么。”不等陈燕子作出回答,井口便又冒出一个人,众人定睛一看,正是村长老刘头。“想必您便是长风口中的青锋道长了!老身刘劲生,代替全村老小,给您叩头了。”
眼前老者垂垂老矣,徐惠陵哪里受得了这等大礼?于是他赶忙俯身搀扶,“刘老先生言重了,承蒙您往日对家徒的厚爱,鄙人既懂些捉妖的拙术,出手相助也是理所应当。”大概是老刘头动作过猛,徐惠陵扶他时,手臂竟微微有些颤抖。
“既是如此,就请道长稍事休息,老朽这便命人准备酒菜,替道长接风洗尘。”
“有劳先生。”
老刘头离开时,动作仿佛不那么生硬了。
……
深夜,徐惠陵寄宿的农舍依旧灯火通明。
他盘腿坐于卧榻之上,青光长剑横放膝间。窗外狂风大作,落叶飘飞。募地,狂风吹开门庭,睁眼瞧去,只见疯女王氏立于中庭,身姿妙曼。
“徐先生,您终究还是来了。”她身着一件半透红纱,衣下之景隐约可见。
“孽畜!跪下!”徐惠陵怒目大睁,长喝一声,便有万缕青光破空而来。红衣女子闷哼一声,便叫那股威压迫跪在地。
“孽畜!”
砰……
“孽畜!”
砰……
徐惠陵每每大喝一声,便强行施压,叫女子沉重叩首一次。数次之后,王氏的额头早已血流如注。
“你声震云霄如何?害我头破血流又如何?”女子倔强一笑,纵是满口白牙也被染得鲜红。“你压得了我一时,却压不住我一世!等着吧,如今我所受之折磨,他日必将百倍奉还!”
“孽畜!”
又一次大喝,又一次叩首。
“尽管迁怒于我吧!”疯女王氏啐出一口鲜血,“你所谓的箴言大道,我偏偏不信!这次,就算是你徐惠陵,也休想逆转乾坤!”
“说!”青锋道人化作一道青光,猛然向前,须臾之间便将疯女的脖颈扣于指间。“此次‘借道’,你想要些什么?”
疯女听之,莞尔一笑,抬起纤纤玉手轻抚徐惠陵的脸庞。“道长宽心,这三枚坯子里,奴家只要那最弱的那一个。”
此言一出,徐惠陵手中长剑应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