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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情绝义尽
马局长环顾四周，怒骂道：“你们一个个眼睛都瞎了？也不瞪大狗眼认清楚人！”
听到马局长的话，铁蛋想笑，却又不能笑，只能强憋着。
马局长骂完之后，卑躬屈膝的笑对顾远山，说：“年轻人不懂事，还望顾书记大人不记小人过——”
“谭秘书，去把罚款交了。”顾远山冷冷的打断了马局长的话。
“交什么罚款？王胖子，哪儿有这事——”马局长吓得盯住王胖子。
“马局长，这——这——上面规定的，我们也是照章办事——”王胖子吞吞吐吐的回答。
“上面，哪个上面？这不是乱弹琴嘛！说，谁给你们的权利？”马局长咄咄逼人的看着王胖子，直看得他全身哆嗦。
“我——我——”王胖子吓得说不出话来。
“马局长，教育下属是你的事，我今儿是来赎我兄弟出去的。谭秘书——”顾远山面若冰霜，谭秘书听命放下一千块钱在桌子上。
马局长陷入进退两难之境，看看钱，再看看顾远山，不知如何是好。
顾远山瞥了一眼桌子上散落的扑克牌，厉声训斥道：“马局长，你是该管管你的下属，好好整顿一下了，上班时间打牌，成何体统！拿着国家的钱混日子，看来，这碗饭太容易吃了——我的事办完了，先行一步！”
说完话，顾远山拉着铁蛋出门，谭秘书紧跟其后。
目送大领导出门，所有的人都紧张的望着桌子上的扑克牌，等着马局长发火，每个人都只怪自己，方才被小贩那两通电话震惊了，竟然忘了赶在领导来之前打扫、清理现场。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马局长大发雷霆，骂爹骂娘的声音。
铁蛋感念顾远山的恩情，轻声说：“山子，谢谢你！”
“这就对了嘛，像以前一样喊我山子，这才是兄弟！往后，有啥事需要我帮忙，尽管说！”顾远山哈哈一笑，重重的在铁蛋的胸口上砸了一拳。
两个人相视一笑，思维同时回到了大学校园的树林里——两个哥们儿扭打在一起。一切，仿佛就如发生在昨天，清晰可见。
“走，今天我请你喝酒，压压惊。”面对顾远山的盛情邀请，铁蛋无法拒绝，惦念着家里，他征询意见，说：“那我得先回家打个招呼？”
“行啊，我开车送你回去。谭秘书，你先回去吧，今儿我们哥儿俩说点儿私房话，就不邀请你参与了。”顾远山一口答应，难得铁蛋肯单独跟他喝酒，实数不易；想着说话方便，他支走了谭秘书。
“好的，顾书记少喝酒，注意身体！”谭秘书知难而退，实则他的心里根本就瞧不起铁蛋这号人，更不屑于与他同桌喝酒、吃饭。
汽车停在金色流光小区门口，铁蛋急匆匆回家打了个招呼，将家里仅有的百来块钱揣在身上，好歹今儿欠了顾远山一个大人情，再让他花钱请客，就说不过去了。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他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若是顾远山要去高档饭店，他是掏空家底也请不起的。也只好把钱揣在身上以防万一，实在付不起，也只能稳坐泰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汽车泊在金都饭店停车场，铁蛋就傻眼儿了，别说怀里只揣着百十块钱，即便是翻上十倍，坐在那里面吃喝，怕也是胆战心惊。
他不由自主的捏了捏兜里的钱，强作镇定，自我安慰道：即来自则安之，大不了下次再还他的人情！
两个人在门迎的带领下进入一间豪华包间，铁蛋忍不住说：“就我们两个人，这包间太大了吧？”
“不大，还有人。”顾远山轻描淡写的回答，铁蛋也不再多问。
入座之后，顾远山开始点菜，什么龙虾、鲍鱼、鱼翅的，令他听得心惊肉跳。这地方，马栓儿生前，他是常跟他来的，对于这些菜价格不菲，了然于心。
铁蛋的心里不免打鼓，究竟是些什么样的客人，值得顾远山如此破费？
点完菜之后，顾远山递了一支香烟过来，铁蛋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住，顾远山随即给他点燃。
事实上，铁蛋已经戒烟多时，只为节省一点开支，留给家里补贴。坐在这豪华的包间里，他心中不是滋味，心想：同样是从山里走出来的人，无论是顾远山、马栓儿，还是志国，个个比他强，都能混出自个儿的一片天地；唯有自己，还在社会的最底层摸爬滚打，连一家老小都险些养不活，看不到出头之日——
顾远山目光平视前方，吸了一口烟，用余光扫视了铁蛋一眼，便已经看穿了他内心的自卑。他扭头看着他说：“别练摊了，要不，我给你找一份待遇好，且轻松点儿的工作。收入高一些，也能按时回家照顾老人、孩子？”
“不用了，我现在这样挺好的！”铁蛋斩钉截铁的回绝了。
顾远山的话无疑是在扇他的脸，此刻，他的脸上火辣辣的。他的心里五味杂陈，苦不堪言，在他看来，顾远山此意并非是在帮他，而是赤.裸.裸的羞辱，嘲笑他没本事找工作，也没本事赚钱养家糊口。
钻了牛角尖，说话就不经大脑，铁蛋突然站起来，说道：“你放心，借你的钱，我一定会还给你！”
“瞧瞧你这气性，多心了不是？往日的铁蛋哪儿去了——我也是一番好意，你若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顾远山站起来，按住铁蛋的肩膀，强制让他坐下。
“呦——瞧这哥儿俩亲热的，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胖子推门进来。
铁蛋意外的看着他，忽然记起了下午被他挂了电话，脸上霎时一阵红、一阵白。
“你小子还挺准时。不错！”顾远山松开手，回到座位上坐下。
胖子拉椅子坐下，与顾远山逗乐道：“书记大人做东，小民岂有姗姗来迟的道理！”
“这搞销售的人就是不一样，嘴巴日见贫了啊，看来，捞了不少油水！”顾远山不经意逗乐的话传到铁蛋而里，变成了话里有话，他越发如坐针毡。
菜陆陆续续上桌，又有人推门进来，铁蛋张大嘴巴，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竟然是方才电话里说在西安出差的长毛。
长毛看出了铁蛋的诧异，解释道：“老大，你别多心啊，接电话的时候，我在西安机场，正准备登机。怕耽误了你的事儿——”
“没事，你们都忙！”铁蛋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重。随后，他闷头狠狠吸了两口烟。
他不知道西安离金都到底有多远，也从未曾坐过飞机，两地之间得花费多久的行程，但是，直觉告诉他，长毛是在忽悠他。
他的心凉透了，自我安慰道：也罢，谁让自己混得不如人，不是一路人，又怎能同行？长毛还算好的，好赖还搪塞我一下；胖子呢，够直接，一言不发，电话挂了。今儿既然来了，只喝酒，其他的，免谈，兄弟情义，算是到头了！
顾远山招呼服务员斟酒，举杯说道：“哥儿几个都到了，来，咱们干一杯！”
“我还没到呢，你们就开喝了，太猴急了吧？”四个人站起来碰杯，刚要一饮而尽，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大家闻声看向门口，打扮妖艳的黄灿扭动着腰肢走进来，铁蛋的大脑和心脏再次受到强烈的冲击。
说也怪，那么多空位，黄灿偏偏选择了铁蛋正对面的位置。只要他一抬头，就避免不了与她四目相对。
铁蛋越发觉得今日这个饭局的座上宾，是顾远山刻意安排。他的心中狐疑，心想：顾远山居心何在？难道说是为了在大伙儿面前显摆他的雍容大度，以达到羞辱我的目的？看来，这一顿酒不是那么容易下口！
看着个个衣着光鲜，再看看自己，一身粗布工作服，与酒店的格调完全不搭，不伦不类，他后悔方才急急忙忙，竟然忘了换一身衣服。
自卑在心中油然而生，他甚至感觉到连服务员看他的眼神都是异样的。
“黄灿，你姗姗来迟不说，竟然让我们冷场了——来吧，大家走一个，祝各位兄弟财源滚滚，祝美女今年二十，明年十八！”顾远山再次提杯倡议。
“干杯——”
“干杯！”
铁蛋跟着举起酒杯，人云亦云，一饮而尽。对于他来说，所有的祝福都与己无关，在这个饭桌上，在同学这个圈子里，甚至是在金都的社会海洋里，他都是一个局外人，站在圈外，看圈里的繁华锦绣——
“铁蛋，我单独敬你一杯，咱们是过命的兄弟，往后有啥事儿，别净想着一个人扛，人多力量大嘛！”顾远山说了一大串话，铁蛋没听进去一句，只是一个劲儿说：“谢谢！谢谢！”
杯子一碰，铁蛋抢先仰脖子喝尽，杯口朝下，说：“我先干为敬！”
紧接着，胖子端起酒杯，说：“老大，我敬你一杯，你好久都不联系我了，该不是多心了？”
“哪儿有，你们都是大忙人，我怕打扰你们工作！”铁蛋真的很佩服胖子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本事。
“忙归忙，哥们儿还是得要的嘛！”胖子面不改色的说道。
“喝酒吧。”铁蛋不愿再多说废话，突然感谢顾远山安排了这样一个酒局，让他看清楚了每个人真正的嘴脸。
长毛敬酒的语言十分简洁：“老大，一切尽在酒中！”
“好，干了。”铁蛋毫不推辞。
看到大家喝得热火朝天，黄灿嗔怒道：“把我这唯一一枝花都晾一边了，我也要敬一个！”
铁蛋愣怔在那里，没了反应，眼前有些眩晕。
他默默的在心里念叨：人心太可怕了，对着你吼叫的，不一定是想要害你的人；冲着你笑容灿烂的，不一定是掏心掏肺真正对你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