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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幽玥独坐在午后池边的凉石上,盯着眼前铺天盖地的田田荷叶,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这句不知从哪看来的诗句,这句诗一点都不应眼前的景,或许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意境。夏日的午后,空气中弥漫着几许令人生烦的燥热,两岸的柳树也耸下脑袋,依水自怜,少了几分平日舞动的灵韵,水中的荷花依然亭亭玉立,那一色的青绿裙装,为这炎炎的夏日带来几分清凉之意,可这清凉之意能拂去肌肤上的烦躁却拂不去心底的烦闷。
“扑通---”幽玥朝荷塘深处扔了颗石子,她也不知今日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那种巨石压顶的感觉让她烦不可耐,卿天羽杳无音讯近半个月,幽玥也说不清自己这种心思算什么?若说牵挂,不是!自己除了知道他的长相与名字,还有什么?不说思念,不是!自己不是那种淡锁眉心的纠心而是不厌烦的躁动,或许跟天气有关吧。
三个月,如何能认清一个人的真面目,用萍水相逢来形容两人也不为过,但若这样说,其中就太平淡无味了。
彼此都是浪子与过客,都是浮云与苍狗,去留都不随人的意愿而改变的,“其实,终生不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幽玥从内心深处决定忘记卿天羽这个人与这个人的所有一切,有些人与有些事无法改变的最好办法就是忘却,虽说这种做法是自欺欺人,可每个人在遇到烦心事面前会首当其冲想到它。
“离夕城已经四个月了,师父不知好不好?大师兄应该回来了吧!师兄们这个时间应该在禅房午睡,拂花应该都随溪而去了,树干上肯定长满了绿叶,记得,每次午睡,自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光着脚丫,偷跑到怀恩师兄床上,一会儿翻翻师兄的眼皮子,一会儿捂住师兄的耳朵,双手在师兄脸上乱揉乱捏,师兄每次都睁只眼闭只眼不理不睬,实在过分了,也只会翻个身,继续假寐”幽玥想到以前的种种趣事,小脸乐的如荷花。
“幽儿---幽儿---”一声声急促的呼喊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是恬姐”幽玥一咕噜爬起来,“恬姐,我在这,在这---”眼前的卿天恬一身戎装,额头上几丝飘落的头发被汗水浸湿。
“幽儿,拉图有兵犯境,我要立马去探视,天湛刚回来又不知跑哪去了,你去帮我找找,看好他”天恬焦急的神态一览无遗。
上战场---刀光剑影----生死有命----幽玥一听,鼻子不由得发酸,恬姐一介女流,原本该在闺阁中待字,绣花描眉的,可为了国耻家仇,小小年纪就背负了镇守一方的重任,幽玥鬼斧神差,像个风月情场高手般将天恬脸上的几缕头发缕到耳后,附耳低声说:“恬姐,你安心去,天湛我会照顾好的,我们都等你回来”。
“幽妹,恬姐谢你!”卿天恬一转身,干净利落中飘逸的战甲袍也显得威风凛凛,那急促的脚步声如战场上的鼓声,阵阵都揪心,幽玥虽未上过战场,可她想到了肖兴一家,这个揭开就流血的伤疤,杀场是无情的,四处横尸陈杂,断石枯木,悲风四起,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夹杂着来自死亡的沙尘,模糊了苍穹的轮廓,遮蔽了鲜红的刺目,带来几
分深深的苍凉。
“天湛--天湛---“等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幽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找到卿天湛,将他保护好。
“别吵了,别吵了,傻丫!“天湛悠闲的横卧在身后不远的树枝上,正翘着腿,享受着午后树枝间的清凉。
“你给我下来,你知不知道恬姐上战场去了?她刚在急找你“幽玥一见到卿天湛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喊什么?我又不是聋子,我姐那大嗓门,聋子都听到了“天湛一脸的不屑,用手挖了挖耳朵,若无其事的吹了吹。
“恬姐上战场去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上战场是好事“
“你这个不孝子,知不知道战场上尸横遍野,朝不保夕“
“男子汉大丈夫就应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三句话下来,把幽玥气的够呛,这个卿天湛一副世俗公子哥的形象,一脑子的离经判俗之道,歪理都从他嘴里嚼出几分道理来,不读《诗书》不看《中庸》,一天到晚,不知他在筹划什么,说出的话惊涛骇俗,连亲姐上战场,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来。
“你给我下来,现在赶去,说不定还能见到军队远去的旌旗,战争无情,你知不知道?“幽玥感到自己从未如此生气、恼怒过。
“傻丫,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在这鬼哭狼嚎,行不行?打扰了本公子的清净,姐姐征战又不是头一次,过几天姐姐一定会旗开得胜回来,把拉图狗们打得落花流水,夹尾而逃,她是继父亲和哥哥之后的又一大英雄,我去送,姐姐会多我一份牵挂,我不去送,姐姐会因牵挂我而早日归来,你懂不懂?“
几句话,犹如一盆凉水,熄了幽玥的怒火,细想之下,似乎天湛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是不是自己在大惊小怪,少见多怪呢?“那你给我下来,树上危险“
“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傻丫,本公子不跟你这种庸俗之人斤斤计较,你还是速速离去为妙“
卿天湛---就是一个混世小魔王。
一颗石子迎着天湛的面飞过,天湛一惊,没想到幽玥真会出手,一脚踩树丫,提气掠下,飘逸的动作间夹杂了几许落荒而逃的意味,“傻丫,你敢谋害本公子吗?“天湛怒不可斥的责问幽玥。
幽玥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小男孩,一身飘逸白衣,一把折骨纸扇,整一个从画中走出的公子哥,可谁知这个公子哥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花拳绣腿,游戏人间。
青山远近带皇州,霁景重阳上北楼,雨歇亭岙仙菊涧,霜飞天苑御梨秋,芙蕖插花宜寿,翡翠横钗舞作愁,漫说陶潜篱下醉,何曾得见此风流。
“傻丫,不要我姐称你声‘幽妹’,就真把自己当我姐,你也不去临水照照,不就攀上了卿天羽这棵树,不然也就一贱丫头的命“天湛用扇子敲着幽玥的头,淳淳教诲道:”卿天羽流言蜚语满天飞,本公子不说,相信傻丫你心里清楚“
“你去哪?“幽玥伸手拖住欲离去的卿天湛,对他的讽刺充耳不闻。
“依醉楼”天湛如避苍蝇般扔了幽玥的手。
“依醉楼
---依醉楼”当明白那是什么地方时,幽玥整张脸胀得跟猪肝似的,“你……一读书懂礼之人,怎可去那风尘卖笑之地”
“谁说本公子是读书懂礼之人,让什么孔孟之道见阎王去吧!人生苦短,醉卧花丛,何其乐哉!“
“你给我站住,你还未及冠,那烟花之地怎可去?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幽玥死死拽住天湛衣角,此时此刻,幽玥一心要留下天湛,她不能让天湛去那污秽之地,她不能毁了天湛一生,双方争执中,也不知是谁先失足,”扑通“一声,两人一起落入莲花池中。
“啊欠---啊欠---“幽玥一连打了好几个啊欠,没想到,午后莲花池里的水会凉入肌骨,现在的自己活似一只受伤的小兽,裹在被子里,鼻涕眼泪满脸。
“幽姑娘,喝口热生姜水吧,它有散热驱寒的功效,姑娘大病初愈,可不能再病着“翠环端着碗朝幽玥走来。
一听说是吃药,幽玥那张小脸立马皱的似八旬老太,端起碗似千斤重,那表情活似赴刑场,“天湛呢?可病了?快把这热姜水端给他“幽玥关切的问。
“切!你以为所有人都似你,病得活似个东施“天湛----这个始作俑者还不忘调侃几句,”自己落水淹死也就算了,还想拖本公子,不过,本公子一向宽怀仁厚,决定送件礼物给你“
一件衣服扔到床上,是一件衣缘滚了一圈雪白皮毛的索色狐裘,雪白的缎面上绣着朵朵绽开的芍药,那针针角角的精密可见绣者绣工之过人,可幽玥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天湛一次又一次踩踏她的自尊心,十六年来谁都没给她气受过,今天就这样白白无辜的受到一次又一次的侮辱。
“我姐都管不住我,就你一个黄毛丫头还想登天,本公子若在你这条阴沟里翻了船,那不是贻笑大方“天湛瞥了一眼怒气的幽玥一眼,翘起腿,端起茶,饮其味。
“好,你说,你到底怎么样才安静的乖乖在安南王府,不到处惹是生非,不去那什么依醉楼,一提到‘依醉楼‘三个字,幽玥的脸就似天边的火烧云,不争气的点燃了半边脸。
其实,天湛从未去过“依醉楼”,他就是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可现在骑虎难下,他死都不会说是随口而言,在傻丫面前丢面子,这以后的“好事”还怎么办?
“古人云:身入狼窝,壮士匹夫生死外,心存燕国,萧寒易水古今流,本公子最佩服的便是先秦刺客荆轲,他浑身是胆,胆略超人,可惜了穷途匕首现,而让他命断殿宇,不过本公子还是佩服他的慷慨英勇壮士气概,傻丫,你整日男装打扮,不是一直向往江湖女侠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我们比武,你也不算吃亏,胜王败寇,永不反悔,可敢?”天湛用挑衅的眼神勾着幽玥。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幽玥的侠女风情结被勾了出来,话是脱口而出,天湛是有意引诱之,早有预谋。
“好,明日午后,校场---不见不散!”天湛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志得意满离去,幽玥怒火心中烧,忘记得失。
剑声声里分胜负,夏日日里见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