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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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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城在一把将长剑扔在地上,发出清脆鸣响。此刻气海处一团混乱,七成经脉撑裂、灵力枯竭,脑海中也是浆糊一团……只是眼前朦朦胧胧地晃悠着这么个极为可恶的人,一个念头只是回响:打败他,打败他,打败他!

    随即,诸人见到了或是无更界有史以来可谓最惨不忍睹的一战——一方是仍有余力、但胸口已被炸出肋骨的筑基剑修,正弃剑并指,与渐渐失去意识、仍旧挥舞着血淋淋双拳的练气七层小修士战成一团。

    孤城在的一双拳头已是半点灵力也无。只是凭着大秦时从芷大方处习得的大力金刚拳,下意识地一招招递过去,却哪里撼得动对方分毫?一双拳头被指锋点得稀烂。而择锋一双肉指频频在孤城周身戳出小小血洞……

    择锋全然收回了对孤城在的任何一丝轻蔑之心。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剑修,所能共同感受到的令人震撼的执着与战意。很多次,自己的这双剑指都能轻而易举将孤城在脑浆捅出来,但均每每放弃,尽数伤在他并不如何致命的地方。然而孤城肉身之精炼,却让自己这两根指头渐感刺痛——想必再刺出几指,自己也无法可为了——身为剑修,用什么火球水箭伤敌是对自己的侮辱。

    不是择锋没想过用筑基期的威压震昏孤城在。可这厮不知是练了哪门子功法,神识厚重不说,其锋锐竟与自己隐隐拼个旗鼓相当。

    双方都在坚持,就看是孤城在先倒下,还是择锋无奈弃战。

    那边冯爱爱突然哀叫道:“莫要……呜呜,莫要打了!我嫁与你便是,嫁与你便是!”而刘仪再是如何娇生惯养,此刻也被孤城在的鏖战震出了一丝血性,掏出原是自己师兄、现已被劳壮壮送与的那柄木锤法器,颤抖着娇躯,对神剑门掌门说道:“如此虐杀我无量宫区区练气修士,是想开战的意思吗?!”

    神剑门掌门也觉得理亏。正待强行分开二人,却见那边孤城在已经止了身形,血人一般地牢牢钉在原地,一动不动,却是彻底昏了过去。

    而择锋不顾胸前伤势,左掌轻按孤城前胸、右掌托住后心,将他缓缓放倒在地。随即掏出一枚丹药,用力掰开孤城在紧闭的嘴塞进去。再看孤城身上伤口委实密密麻麻,轻轻叹了口气,扭头对掌门说道:“掌门处,咳咳,可有凝玉合锋散?”

    孤城在做了一个梦。

    一片狂风暴雨中,自己好像忽然来到了识海里那座亘古孤独的大城前。只见城门洞开,来来往往的人影进进出出,有细微呢喃,有大声呵斥,唯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瞪大了眼睛向城门里望去,其中却闪出一片炫光看不甚清。

    待进去探个究竟,大城正上方那清澈、温暖的光晕猛地绽亮,晃得孤城睁不开眼。数以千计的模糊人影尽皆默然肃立。不多时,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从天而降:

    “以尔

    为城,轮回天下苍生!”

    最后一个“生”字落毕,孤城在却猛地从梦中清醒,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剧痛难当。放眼看去,却已经回到了上古真德无量宫的三层石屋里。想起身找个人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却动动小指头都极为勉强。正在那里挪动着,忽地榻侧传来“叮”一声清鸣,歪着脑袋望去,却是一柄长剑落地。

    孤城不懂剑,但瞧得那长剑剑光如水,亦柔亦刚如此眼熟……忍着头痛回想半天,方才想起这不是那择锋小长老的佩剑麽?

    “看样子,主人交到了第一个修仙界的朋友呢!”识海中,白狐突然说道。

    “怎么个说法?”孤城在不明所以。

    原来那日孤城昏迷之后,择锋申明此战乃是平手之局,做不得数——虽然孤城隐藏了破坏力极强的莫名法术,但竟以炼气七层的实力重伤自己,已然是不胜而胜。择锋没有向昏迷的曹大力磕头,自然也不提上门订亲之事,反将自己筑基后炼化多年的佩剑甩给了刘仪,留下一句:“离手之剑,丧家之犬;择日再战,倾力而为!”随即转身离去,一路洒下斑斑血迹。

    那曹大力虽伤势骇人,但毕竟堂堂筑基修士出手,加上神剑门赠与的内外灵药,才休得数日便生龙活虎起来。而孤城在则双海震荡、七成经脉碎裂,周身更是血洞无数。冯爱爱灵力稍有恢复,便调动云灵根为孤城在疗伤,纵然如此仍旧昏迷数月有余。

    “这叫……交到朋友?怎么感觉他还要找我一决死战啊?”听白狐道出后续事情,孤城在很是头痛。

    “有可能是钦佩主人的战意,还有那奇怪的引灵诀,”白狐打了个喷嚏,一副惊恐犹存的表情,“打破体内小虚空,灵力无限叠加……现在他们都以为主人隐瞒了修为,是风灵根的高手呢。”

    “这引灵诀不是古修的入门法决么,怎的如此恐怖?”孤城在不由得哀叹了一声。忽地吱呀呀一声石门被推开,老狗、白鹤与大鼠便扑了过来……

    当无量宫诸人察觉到大师兄已经转醒、纷纷推门而入时,再次领会到了曾经芷大方与妃子笑那无法言语的心情——只见那叫做落飞的竹竿女子,伸出细长双臂将孤城在拢着;猥琐汉子笑的异常开心,围着孤城在边转圈儿边傻笑;而最“恐怖”的莫过于那老头,只见他单膝跪地,满是皱纹的脑袋在孤城怀中一阵猛钻,还时不时舔上两口……

    “呃,看来大师兄有点忙……”王巧吸了吸鼻子,拉着目瞪口呆的冯爱爱转身出了石屋。刘痨则扭着一张老脸对孤城在道了声“大师兄安好”,也随众人匆忙忙退了出去。

    “大力呢?怎么不见他人?”孤城在略带羞怒地推开狗、鼠、鹤,在识海中向白狐问道。

    “那个傻大个儿啊?”白狐皱了皱眉头,“主人恢复后还是去看看他吧……他伤

    势虽然痊愈,但情绪不太对劲。”

    原来那日刘仪将其救醒后,大大咧咧的曹大力一反常态,变得异常沉闷不说,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出了无量宫,寻了一处偏僻地方,搭个窝棚住了进去。

    孤城在一听,顾不得浑身上下阵阵刺痛,强行挣扎着下了楼去,骇得几位小师弟手忙脚乱地一阵搀扶。孤城在赶忙左一句多谢又一句辛苦,闹得诸师弟均觉大师兄如此谦和,定是胸襟可填海,气质如高山,诸多马屁如水般涌来,闹得孤城在只觉苦不堪言。最后忍着剧痛亮出巨灵拳的蓝色拳罡,拍着胸脯告诉诸师弟自己已无大碍,这才甩脱诸多话痨,一瘸一拐地去寻那曹大力的窝棚。

    任凭如何富贵的城镇也好、村落也罢,总有一角留给了挣扎在生死线上、被贫困决定着死期的贫民。不多的息壤种出灵谷灵果可供无量宫十几位炼气修士吃饱喝足,然而聚落中的凡人却吃不到足够的食物。更何况凡人中的贫瘠者——他们往往只能以水煮茎叶、根须充饥,稻秆编织的勉强可被称作“衣物”的东西盔甲一般地遮住羞处,或坐或趟,均是一副有气无力、皮包骨头的模样。

    这劳壮壮到底是个憨直人,做不出像花火岭那般将“过量”凡人轰出聚落任凭生死的事。因此多出了大批生活无计、食不果腹的贫民。

    在这些裹卷了绝望、好奇、愤怒与哀伤的目光中,孤城头皮发麻。总算忍着痛,依白狐指点挨到曹大力的窝棚前。刚要伸手推开稻秆扎成的门,却听里面隐隐传出曹大力哭泣声。孤城在傻而不昏,知道自己这铁兄弟在难过些什么。于是在门口一站,挺直腰板大声叫到:“大力,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没用。从前笑傲江湖,如今随便被人欺上门。但什么叫做兄弟?我觉得就一个字:忍!我跟你说,有你陪着我,我才很开心。就为了我的开心,身为兄弟,你也要忍着自己的这股子无力!不能修仙算个屁啊!我孤城在对天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筑基……呃不,金丹……他妈的元婴期修士给你揉肩捶腿!”

    孤城在扯着嗓子喊了一阵,只觉得自己喉咙里一阵刀刮般得疼。却听窝棚里哭声渐止,等了半响却不见有何动静。当即心中微怒,开口说道:“我之前觉得,既然你选了跟我走这一趟,就不会担忧会如何忍辱负重,也不会介意我为了你去与别人拼死。但你再这么不做声,我只好把你绑到白鹤背上,拉回大秦去算了!”

    落下如此话语,曹大力却依旧不回半句话。孤城在呆立半响,转身离开。心里却是难过至极。刚迈出两步,忽地身后生风,微一侧身便见曹大力咧着大嘴甩着鼻涕,哭叫着扑将过来,一把将自己牢牢抱住,“大哥,大哥!呜呜,俺没用,俺没用啊!俺曾经一柄巨锤谁不脑瓜拍碎!如今只会给大哥添麻烦……俺后来听得你和那厮拼成那般模样,心里真是炸了一般,没脸见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