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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文用手搓着疲倦的眼睛,听着法恩斯急切地报告阿弗朗奇的消息。形势很糟糕,而且越来越糟糕,欧文的军队军心不稳,无所作为。士兵们想要战斗,想要进攻,想要有所作为,但他们却驻扎在圣彭里恩冰天雪地的荒原上。
法恩斯用手指头用力地梳着乱糟糟的头发,说道:“阿弗朗奇大约能够抵御围城半个月左右,但如果没有解围的希望,他们会转回去和沙特里约恩商谈投降的条件。”
欧文坚定地看着法恩斯,有力地说道:“我们会替他们解围。但他们首先要尽可能长时间地守住城堡。他们有多少军粮?”
法恩斯摇头说道:“他们的粮草坚持半个月没有问题。阿什比将军不担心这个。他在给士兵限量供应军粮。他担心的是本地人可能会背叛我们,比如说阿弗朗奇市市长。”
欧文摸了摸嘴唇,说道:“我相信阿什比。他会听从命令。通过海路给他们运送军粮,支持他们继续战斗。”
“遵命,但奥西塔尼亚人的战船迟早会封锁阿弗朗奇,”法恩斯说道,“我什么时候告诉他,大人会前往阿弗朗奇解围?”
“我说不准,法恩斯。圣彭里恩的形势很危险。我知道沙特里约恩想要引诱我去阿弗朗奇。我不会像鳕鱼那样吞下诱饵!沙特里约恩想把我调离圣彭里恩。圣彭里恩是埃里克登陆的地方。我知道。我决定像耐心的猎人那样在这里等候。”
“但要等到什么时候,大人?”法恩斯请求道,“如果被包围的士兵失去了救援的希望,他们就会退缩。奥西塔尼亚人这一次带来了一支强大的军队。他们会重新夺取阿弗朗奇。一旦他们夺取了阿弗朗奇,他们就会进攻西马奇郡。我们让士兵乘船撤离阿弗朗奇,到圣彭里恩来,这样不更加稳妥吗?我们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面对沙特里约恩。”
埃塔伊内打断了法恩斯。“欧文大人不会放弃那些效忠于他的人,”埃塔伊内严厉地说道,“沙特里约恩也不会对市长大人和那些以阿弗朗奇市纳降的人手下留情。”
欧文听了埃塔伊内的话,觉得很吃惊,但他立刻看穿了埃塔伊内的伪装。埃塔伊内的语气和语调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法恩斯脸红了。“我没有不尊敬的意思,小姐,”他惊慌失措地说道,“只是我们在冒险,恐怕时间上会来不及。士兵们焦虑不安。战事在西方,不在这里。大人在这里等得越久,风险越大。”
欧文说道:“我不会放弃阿弗朗奇。法恩斯,传令给阿什比,命令他守住阿弗朗奇,战至最后一人。我不会让他失望。”
法恩斯撇撇嘴唇。“遵命,大人。”他点点头,鞠了一躬,退出帐篷。
欧文又开始踱步,觉得中军帐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锡尔迪金命悬一线。从接到的报告来看,塞弗恩故意不加抵抗,让雅各孤军深入。然后,霍瓦特会切断雅各的退路,塞弗恩的军队会雷霆万钧,夹击雅各。欧文确信,塞弗恩一定会赢。
欧文走到桌边,看着桌子上的地图,手指头沿着西马奇郡和奥西塔尼亚之间的海岸线游走。锡尔迪金和奥西塔尼亚之间正中央有一块V字型的水域。这片水域以前就是莱奥内伊斯。欧文看着布里托尼卡的轮廓,摇摇头。鲁元帅在哪里?他在做什么呢?他好像正在阴影中等候,等着欧文先采取行动。欧文这么想着,不由得沮丧地咬咬牙。
埃塔伊内走了过来,温柔地说道:“你看起来忧心忡忡。”甚至埃塔伊内涂的香水都让欧文想起伊薇。
欧文叹了一口气,用手指戳着地图说道:“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如果埃里克不很快到来,我就不得不回到阿弗朗奇去解围。你是对的……我不会放弃阿弗朗奇。但我总觉得,有人在逼迫我向前一步。什么地方不对,与布里托尼卡和布里托尼卡女公爵真正的忠诚有关。”
埃塔伊内微笑着看着欧文,说道:“你也不想犯错误。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主动承认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欧文呵呵笑道:“我确实也不想犯错误。但我知道我是对的。圣彭里恩有一件重要的东西。我还弄不明白,但我能够感觉到它的存在。”欧文又赞赏地看了一下埃塔伊内的伪装。“你不使用圣泉的神力,看起来也像伊薇。”
埃塔伊内听了欧文的夸奖,脸上露出了酒窝。她优雅地点头表示感谢。
欧文拿来一个酒瓶,喝了一口里面不新鲜的酒,立刻龇牙咧嘴,把酒瓶放下。“告诉我一些关于那个毒药师的事情。那个暴乱期间逃离了帝泉王宫的毒药师。”
“你是说蒂雷尔,”埃塔伊内说道,“他伪装成一个圣母殿司事,乘船从布鲁格来到圣泉圣母殿。一个水手发现他牙齿之间有一个缺口,所以我知道是他。他住在圣母殿和王宫之间那座桥上的一家酒馆里。我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但他已经渗透进了王宫。是他挑拨起暴乱,是他散布谣言,说塞弗恩把坦默尔扔下了高塔。我知道他有圣泉的魔力。我感觉到他使用了圣泉的魔力。”
欧文皱着眉头,点头说道:“你
觉得他的魔力是什么样子?”
埃塔伊内皱着鼻子,说道:“他的魔力是制造憎恨。他会利用一种药剂。我收到报告说,他带了一箱子什么药剂。他把药剂涂在门上。从门边经过的人会对他们看见的人恨之入骨。他通过毒害别人的大脑来实施暗杀,让别人来谋杀他的暗杀目标。像我们怀疑的那样,他的目标是塞弗恩。不仅仅是暴风雪导致人们暴乱,他也在圣母殿的门上涂抹了一些药剂。”
欧文看着埃塔伊内,说道:“可怜的杰克就是受到了药剂的影响。我想杰克想杀了塞弗恩,虽然他这么做没有意义。”
埃塔伊内敏锐地看了欧文一眼,说道:“幸运的是,你不受圣泉魔力的影响,欧文,否则,你可能会想刺杀塞弗恩。”
欧文轻声嘿嘿笑了。“这么说,暴乱开始时,你几乎抓住了蒂雷尔。蒂雷尔可能从圣泉圣母殿偷走了箱子,带到了圣彭里恩。”
埃塔伊内提醒道:“或者,这只是你所想的。鲁元帅呢?”
“不可能是他们两人偷走了箱子,对吧?我怀疑是蒂雷尔偷走了箱子。他想把箱子交给埃里克。箱子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战争局势。箱子很重要,但我还不知道箱子为什么重要。”
埃塔伊内问道:“为什么你不直接到圣彭里恩圣母殿,取回箱子?”
欧文摇头说道:“因为我想自己发现真相,埃塔伊内。我厌倦了待在黑暗中,对敌人和敌人的计划一无所知。如果我假装站在他们那一边,他们会把他们的计划全部告诉我。”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到中军帐,法恩斯闯了进来,脸色通红,说道:“大人!”
欧文厉声说道:“什么事?”
“埃里克的船刚刚在圣彭里恩港口停泊!四条渔船。埃里克现在在圣彭里恩圣母殿!大人猜对了!”
欧文心中看到了希望,说道:“传令给阿什比。告诉他我立刻就去解围。”
◆ ◆ ◆
欧文走在通往圣彭里恩的路上,手里举着火把照亮前路。一路上以及圣彭里恩圣母殿周围都埋伏着“艾思斌”的哨探,是他们告诉法恩斯,埃里克已经登陆了。欧文想念克拉克,但塞弗恩已经派克拉克护送伊薇和贾丝廷去了北方。欧文想,克拉克不会介意承担这项任务,因为这项任务能够让他走近他关心的那个女人。
一个叫做维克托的“艾思斌”穿着乞丐的衣服,手里摇着一个杯子,站在阴影之中。欧文停了一下,在口袋找了几枚硬币,投进了杯子。
“他们有多少人?”欧文低声问道。埃塔伊内穿着一件厚厚的银色披风,盖住了长袍和头发,面朝着圣彭里恩圣母殿,只能够看到侧影。在薄雾中,她看起来像一个幽灵。
“大概一百来人吧。”硬币“叮当”“叮当”落入杯子,维克托摇着杯子,呼哧呼哧地说道。“他们在圣母殿的尖塔上竖起了一面军旗——太阳和玫瑰旗。被军旗所吸引,现在四面八方都有人来加入他们。但埃里克还是准备好了一条船,准备逃跑。他安排了士兵守卫那条船,要求刀剑出鞘。哦,他的夫人和他在一起。”
“凯瑟琳?”欧文吃惊地问道,“亨特利伯爵呢?”
衣衫褴褛的维克托耸耸肩膀,说道:“没有看到。”
“谢谢。”欧文说道,然后扯了扯埃塔伊内的手肘,朝圣母殿走去。他感觉到,圣泉的神力已经开始在埃塔伊内体内流动。
“还没到时候,”欧文提醒道,“站在我旁边。如果蒂雷尔也在,我要他认为,是我导致圣泉在流动。他们都知道,我有圣泉的神力。”
道路盘旋而上,到了几步台阶。他们登上台阶,朝圣母殿走去。一道石头垒成的篱笆围住了圣母殿,入口处是一扇锈迹斑斑的熟铁铁门。他们走进铁门,脚步声在人行道上回响,欧文开始召唤圣泉的神力。
圣母殿内也有人拿着火把。海上的雾很浓,风很大,几乎刮走埃塔伊内的风帽。埃塔伊内一只手抓住欧文的胳膊,另外一只手按住风帽。
圣母殿司事在正门等候他们。
“基斯卡登大人,爱丽丝小姐,”他热情地打招呼道,但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他们都在等你们两个。跟我去圣泉吧。”
他们走过门槛,埃塔伊内取下风帽。欧文感觉到圣泉在埃塔伊内体内流动,像微风一样有益无害。她看起来就像爱丽丝,穿着爱丽丝的长袍,头发扎着爱丽丝最喜欢的发型。欧文故意看起来焦虑紧张,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来路,好像怀疑有人背叛。埃塔伊内的伪装很完美。
圣泉旁边有一圈火把,泉水的拍打声掩盖了嘈杂声。欧文立刻认出了埃里克,只是埃里克现在穿着镀金的盔甲,腰间系着一把宝剑,宝剑的圆头闪闪发光,镀金的盔甲很合适。凯瑟琳站在埃里克身旁,拉着埃里克的胳膊。她看起来很漂亮,也很警惕,很紧张。欧文和埃塔伊内走了过来,凯瑟琳认真地审视着他们。
另外还有几个人和埃里克站在一起,包括圣母殿施洗长老和扎着辫子、看起
来很粗犷的几个阿塔巴伦勇士。欧文走近来,他们瞪着欧文,眼睛里明显充满了厌恶。站在圣母殿施洗长老身后的是一个穿着司事长袍的人,门牙之间很明显有一块缺口,个子很高,头发红褐色,皮肤有雀斑,长袍不能掩盖他矫健的步伐,看起来好像来自莱高尔特。欧文能够感觉到圣泉的神力从他身上释放出来。那个人目光犀利地看着欧文和埃塔伊内,渐渐地皱起眉头。
圣泉旁边有一张装饰台,那个箱子放在台上,箱盖已经打开,放在一边。欧文的心好奇地狂跳。那些人都围在箱子旁边,欧文和埃塔伊内走了过来,他们都转过头来。
“姐姐!”埃里克开心大叫。凯瑟琳放开埃里克的胳膊。埃里克跑上前去,欣喜若狂地抱住埃塔伊内。埃塔伊内也抱着久别重逢的“弟弟”,毫不费力地进入角色,甚至还掉下几滴眼泪,让埃里克确信无疑。欧文几乎为这场骗局感到内疚,但他知道,他瞒不过毒药师蒂雷尔。
欧文走向前去,拿起凯瑟琳夫人的手,优雅地鞠躬说道:“请原谅,凯瑟琳夫人,我在离开之前,打坏了您庄园的一扇窗户。希望您原谅我。”
凯瑟琳凝视了欧文一眼,脸上除了紧张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说道:“考虑到当时的情景,我认为这没有什么不适当的。您欺骗了我们,基斯卡登大人。我相信,您不是到这里来再次欺骗我们。”
凯瑟琳的话刺中了欧文的心脏,尤其是考虑到她现在是如此脆弱。
埃里克把埃塔伊内抱了起来转圈。“我亲爱的、亲爱的姐姐!”他摇着头,低声哼道,“就算是五十年过去了,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你来。这是我姐姐,亲爱的,”他转身看着凯瑟琳,说道,“我在任何地方都能认出她来。”
凯瑟琳夫人的嘴唇向下一撇,说道:“如你所说,夫君。”她的声音有点怀疑。
“什么风把你吹到了圣彭里恩?”埃里克拉着埃塔伊内的手,几乎得意洋洋地问道,“我们没有想到你会来。但当然,我感到出乎意料,又大喜过望!”
欧文拍了一下凯瑟琳的手,又看着蒂雷尔的眼睛。蒂雷尔看起来很不舒服,几乎不安地扭动着身体。欧文的目光最后终于落在那个打开的箱子上。
里面是一套巫哲棋具,但远不是一套普通的巫哲棋具,只要看上棋具一眼,就能够感觉到圣泉神力的存在。
棋盘很小,大约两扎长,用灰褐色的石头制成。深色的棋子是用大理石,浅色的棋子是用其他一些抛光了的石头制成。棋子的形状没有什么特别,每一枚棋子都是手工雕刻而成,小小的,矮矮的。比如说,王棋坐在王座上——和欧文的巫哲棋子没什么两样——但每一枚棋子上都刻着一张脸,脸上带着表情。一枚王棋身体前倾,用拳头支着下巴。每一枚棋子都做工精细,看起来有几百年历史了,有一些磨损和裂缝。棋子已经摆好,棋局似乎进行了一半,很多被吃掉了的棋子放在棋盘四周小小的凹槽里。
欧文审视着棋局。蒂雷尔看着欧文,脸气得扭曲。“殿下,”他警惕地对埃里克说道,“您会有时间和姐姐亲近。现在,您必须动子了。该下棋了。”
欧文觉得胃里有东西在扭曲。
埃里克对埃塔伊内的到来感到欣喜若狂,只顾着爱慕地看着埃塔伊内,完全没有意识到身边的紧张气氛。他亲吻了一下埃塔伊内的手,温柔地笑道:“沙特里约恩还会支持我吗,姐姐?”他乞求道。“当我听说你结婚了,我开始怀疑,沙特里约恩会不会想自己当锡尔迪金之王。欧文大人早些时候对我也是这么说的。”
蒂雷尔咳嗽了一下,说道:“棋局,殿下。”
埃里克挥手示意蒂雷尔退下,说道:“我有十多年没有看见姐姐了,蒂雷尔。稍安勿躁。”
欧文忍住笑,骄傲地看着埃塔伊内惟妙惟肖地扮演着爱丽丝。埃塔伊内的声音甚至都和爱丽丝的一模一样。
“夫君。”凯瑟琳看起来越来越关切,请求道。
凯瑟琳的话打断了埃里克对埃塔伊内的痴迷。埃里克转过来看着凯瑟琳,然后顺从地点点头,回到桌边,看着棋局。欧文看不出来棋盘上的棋子是如何布局,但他看一眼就知道,对弈双方势均力敌,都采取了守势。他立刻记住了棋盘上棋子的布局,并想利用以前下过的棋局来分析眼前的棋局。
“该殿下动子了。”蒂雷尔焦躁地重复道。
“但我不是很懂巫哲棋。”埃里克看着棋盘,手在棋子上徘徊,不安地说道。
“这是什么棋?”欧文和埃里克肩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箱子,问道。
“你一看就明白,”蒂雷尔恶狠狠地说道,“殿下,问题不是你选择那一枚棋子。我们只是想看一下殿下能不能移动棋子。”
欧文觉得大脑中的圣泉刺了他一下。
埃里克动不了棋子。但他的妻子可以。凯瑟琳怀着恶灵巫师。保护这个王位继承人。
欧文吃惊地眨着眼睛,第一次注意到凯瑟琳在温柔地抚摸着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