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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小李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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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是大桥最美的时候,桥上灯光闪亮,两岸灯火辉映,五彩缤纷的色彩把大桥装点得更耀眼,更夺目。

    桥上不停闪烁的五彩灯火,犹如一个个仙女在翩翩起舞。

    这灯火,这夜桥!

    璀璨的夜景!

    是为谁而美丽无比?

    就在这熟悉的地方,他还记得与她上次相拥走过时,桥上起了风,拂过她的秀发,弄乱了她的刘海,有几缕头发垂下来,贴在她脸颊边,显的那样的楚楚动人。

    停留片刻,河边的晚风渐渐冷了起来,张晓东便不再停留,转身踏上桥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回到住所,打开门的一霎那,张晓东特别期望能看到苏蕊的身影,看到她正在捧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看到她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像只小蜜蜂一般忙碌着;看到她,正仰起脸来,冲着他微微一笑……

    但是,屋里没有灯光,他打开灯,也没有苏蕊的身影,嗯,她应该还在学校呢。

    那晚,困乏至极的张晓东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与苏蕊聊了一会天,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毕竟这是一个刚刚旅途归来的人呢!

    午夜梦回,却是回想起在平顶山煤矿的事情来,他们一行人,穿着笨重厚实的防护服,脚上踩着大靴子,头上顶着安全帽,踢踏踢踏的行走在黑暗笼罩的地下巷道里,那单调的声音回响在这深不见底的地方,让人感觉到阵阵恐怖。

    而言前唯一的光亮,仅仅来自头顶的那盏昏暗的小灯,照射出一股忽隐忽现的光线。

    沉重的装备,尤其是那件装了钢板的背心,研磨着他的左肩,使得他每走一步,就疼一下,慢慢的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就那么机械的往前走……

    突然,黑暗里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瞬间地动山摇,头部乱世砸落,四处传来尖叫声,是要塌了吗?

    啊!

    一声尖叫,张晓东从梦中惊醒,抬眼望去,自己正好好的躺在床上,屋里悄无声息,只他一人,哪来的煤矿巷道,哦,原来是一个噩梦!

    他起身,下床,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又躺回床上,脑子里却是总有挥之不去的想法。

    当初下矿实习的时候,因为时间仓促,并没有做过多的思考,然而,现在回过头来一想,心里却有点后怕。

    作为一个国有大矿,这个矿的设备更新程度已然是比较不错的了,可是井下有些地方的安全措施还是让人担忧,而一旦发生事故,在地下几百米处,你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即便你在第一次的事故中没有丧命,侥幸存活了下来,但后续的通讯手段被切断,没有食物和水,自救几乎不可能,外界救援又是困难重重,这样被困人员生还返回地面的希望是非常渺茫的,可以几乎等于零!

    世界上每年至少有几千人死于矿难。常见的矿难有:瓦斯爆炸、煤尘爆炸、瓦斯突出、透水事故、矿井失火、顶板塌方等。矿难对矿山有着毁灭性的破坏,严重威胁矿工的生命安全。

    国内几乎每年都要报道几起矿难,而每次事故,动辄伤亡上百人,事故现场的惨状,简直是触目惊心!

    而一旦发生矿难,首先带来的直接经济损失就是数以千万计,其次是遇难人员的家属安置、赔偿等工作,以及后续的恶劣的影响,对当事人亲属的心理影响,等等。

    张晓东现在还依稀记得,在学校的时候,曾经听一个资深的老教授讲过一个关于矿难的故事,一例就发生在他身上的矿难。

    那时李教授还是一个煤矿的学徒工,每天跟在师傅的屁股后面,跑前跑后的维修煤矿的设备。

    时间长了,大家都叫他“小李子!”

    那时年轻,并没什么觉得不好的地方,反正就是个称呼嘛。

    可是也正因为年轻,没文化,小李子成天的跟着老师傅是能混就混,得过且过,挥霍着大好的青春,如无意外,几年,或者十几年后,现在的这个小李子将会变成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横肉、抽烟喝酒无一落下的油腻矿工。

    直到发生那次事故,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其实,小李子的师傅已经不止一次的催促过他了,趁着年轻,平日里要多看看书,多学点知识,将来要走出这煤矿,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可是,小李子那时心性懒散,根本是听不进去,说的次数多了,还嫌师傅唠叨烦人。

    这天,又是一个周六,正在维修室吃着花生米的小李子师徒二人,接到了矿上的电话,说是有设备出故障了,要他们去看看。

    小李子背上工具箱就随师傅往外走,等到了矿上,才说出故障的设备在井下,因为体积大,不好拆卸,只能让他们下去看看。

    师傅问明白了故障设备的大致情形,思忖片刻,好像是缺个工具,就让小李子回去拿,这边师傅和几个人先乘坐罐笼到下面去。

    小李子回去寻得工具,再回到罐笼,前后也就不到十来分钟的时间,因为他知道缺的工具师傅急着用,便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可等到他回到矿上,就见升降机跟前已经被一堆人团团围住,警报声大响不止,人群混乱,如临大敌,空气中夹杂着哭喊、吵闹、咒骂之声。

    小李子努力的想挤过去看个究竟,看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就有个相熟的人拉住了他,把他使劲拽到一边,对他说,别去了,小李子,你师傅没了……

    听到消息的他,脑子是懵圈的,他不能明白,为什么刚刚的一个大活人,才一会的功夫,说没就没了?!

    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想要一个答案,却又怕别人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是啊,那个时候的他,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后来,他从别人的嘴里,听说了事情的真相。

    早些年的时候,煤矿上的设备都是很破旧很落后的,那时的管理制度也很松懈,十分不规范。

    那天,就在他转身离开,去取工具的同时,他的师傅和另一个人进了罐笼,往井下去。

    早先的罐笼是极其简陋的,几乎就是一个鸟笼子,还是一个两侧开放的笼子。罐笼的两侧为了方便人员进出,根本就没封闭起来,而是拉了一根链条挡了一下,以防止人员晃荡摔倒。

    这样的情况搁平时倒没有什么问题,至少没见出过什么事,但是,凡事都有意外,就在那天,罐笼突然失控,下降太快,蹭着了坑洼不平的井壁,罐笼随之瞬间倾斜,里面的两个人猝不及防,站立不稳,双双滑落,掉入了深不见底的电梯井底部,据说是摔得是血肉模糊,几乎都看不出人形来,现场惨不忍睹。

    后来上面派人下来,组织事故调查,原因很快明确了:是因为操作罐笼升降的女工,操作失误,导致罐笼下降太快,随之失控,从而造成人员伤亡。

    而那位女工操作失误的原因却也是很奇葩,很不可思议:她失恋了,心情不好!!!

    这听起来荒诞不已的理由,竟然就此断送了师傅的性命,这让小李子实在不能接受。

    他去闹,为师傅讨个说法,但所有人的表情几乎都是三个字:

    没用的!

    是啊,在那个年代,矿上出事故死人多了去了,谁也不会为这事而大张旗鼓,甚至有些领导干部心中还暗自庆幸呢,这次只死了两个人,不算什么大事……

    师傅的后事草草的结束了,就是在家里搭了个简易的棚子,请了一圈吹吹打打、专门操办白事的人,胡吹了一通,也算是有个响动吧。

    小李子回想起师傅的生平,他老人家一生命苦,心地却是十分善良,可是,为什么好人却没有好报呢?!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回去去取工具,而是和师傅一起坐罐笼下井,是不是死的人就不止是两个人,是不是连自己也就一起报销了?!

    小李子抬头忘向老天爷,想要个答案,老天爷却连个屁都不放!

    那以后,办完了师傅的丧事,小李子背着行李,在一个漆黑的夜晚,默默的离开了煤矿。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他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也没有人想知道,一个小矿工学徒的下落,以及命运。

    只有那个叫小李子的少年记得:师傅说过,要多学点知识,要有文化,要活出个人样来。

    多年后,曾经的小李子已经成为了一所国内著名煤矿院校的大教授,声名显赫,地位崇高。

    但却没有人知道,他离开煤矿以后的人生轨迹,没有人知道他的求学之路有多艰难,没有人知道他今天地位的来之不易。

    更没有人知道,为了凑生活费,他去打零工,端盘子,甚至是捡垃圾……

    现在的李教授,十几年兢兢业业,多年来几乎与煤矿结下了不解之缘。

    多年前,他离开煤矿时,是一个一名不文的傻小子,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更没有人在意他的将来。

    多年以后,他学有所成,又毅然的奔赴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