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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四十二...”
“...”
“一百一十七...”
手指滑过剑刃,原本清利的刃面,被糊上了一层厚实粘稠的血痂,发散着浓的足以让人反胃到吐出来的味道。
可即使是手指用力的摩擦,易依旧费了些力气才将剑刃擦净,七度洞悉目镜下,诺克萨斯人表情尽数落于心中,
原先的狰狞血腥,趾高气扬现在都化成了难以言说的惊惶。
易就那般傲然站立在人群中央,只是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就让面前离的比较近的几个士兵嚎叫着后退栽倒在地,那原本用来屠戮艾欧尼亚人的利器,现在却好似垃圾一般被随手丢在了一旁,
任由易悠然的擦拭着剑刃,喉间发出“嗬嗬嗬”的声音来。
这些人已经被吓破胆子了。
易平静的做出了判断。
这就是传闻中在整个大陆上无恶不作的诺克萨斯人么?
竟然如此的弱。
杀他们耗费的精力还不如我擦拭剑刃的来的费力呢!
望着在太阳下显出一抹暗红的剑刃,易心中充满了蔑视。
除开卓绝的剑法外,易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从出生以来就没有离开过群山环绕的无极村,他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山中。
可是和其他孩子那般,他的心中也憧憬着那些锦衣玉带的剑客,以刀剑为名,行侠义之举,再将自己的故事化作诗歌与篇章传唱在人们的口中,就好像无极剑派中存放的一些古籍中记述的那般。
在下山之前,他的心中早已经做好了苦战的准备,甚至他在来的路上暗暗下定了决心,若是能保护那些无辜的人,他一定会死战不退,甚至为此而牺牲,以全心中的理想。
可是当他单人独影杀入诺克萨斯人阵中之时,他才猛然发觉,
对手竟然如此的弱!
只是如同从前练习的那般,随意的挥动剑刃,挪动脚步,诺克萨斯人就好似等待收割的麦子那般,排着队被他一一砍翻。
只是短短的十分钟,他便杀死了上百人,可是相比起耗费的气力而言,却只是九牛之一毛。
这一下,这位少年剑圣瞬间有了强大的信心。望着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铁甲洪流,他好似海中礁石一般巍然不动,任凭诺克萨斯人如何施为,也不过是他轻轻一个跳跃腾挪的功夫就轻易化解的。
“只是可惜了这些村庄,和这些无辜的人们。”纵使他已经如同无数诗文书籍中传唱的那般,成为了一个大英雄大剑客,易的心中仍然对自己的迟误有些不满。
若是自己当时没有被剑派的教条束缚,心中犹豫迷惘前去无极塔中问询,而是第一时间下山赶来,也许会多一些人能免于刀剑加身,被自己救下。
“着实可惜,可恨!”
帽子下的易咬了咬牙,对这些乘船而来入侵乡土的诺克萨斯人心中充满了恨意,
“既然这样,唯有多杀些诺克萨斯人,来祭奠死去的生灵了!”一念至此,易再度提剑,冲入了人群。
...
诺克萨斯人崩溃了,
在面对这样恐怖,无法碰触的敌人时,即使是心智最坚毅的战士心中也会生出一丝怀疑:
他真的是人么!?
难道他是永生不灭的神灵,从神界而来惩戒作为入侵者的我们?
心中有了这样的怀疑之后,诺克萨斯人毫无疑问的溃败了,
上千人被易尾随着追杀,好似赶集的鸭子一般,扯着嗓子哭嚎着,任凭伊西丝如何跳脚愤怒也无济于事,
而伊西丝的行为就好似黑暗中的灯火,鸡群中的仙鹤那般,引起了易的注意。
于是乎,就在伊西丝暴怒的询问身边仅存的几位侍官艾弥斯坦的援军何时到来时,一阵凉风拂面,
伊西丝暴怒的话语被硬生生的截断,
“踏踏踏...”几声重重的砸地声响起,伊西丝瞪着浑圆的双眼,惊骇的看着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侍官,下一秒就软倒在地没了生息。
而就在下一瞬间,她只觉得微微一痛,紧接着视线就陡然飘到了天上,那瞪大的双眼,俯瞰着大地,看到了自己站立在地面的身体,也看到了那神出鬼没的人影。
“我怎么...?”脑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下一秒,意识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而没了伊西丝的呼喝,士兵们溃败的更厉害了,
战争也从赤果果的杀戮变成了一场比赛逃亡的游戏,胜利者是跑在最前面,跑的最快的那个。
可是今天的这一幕对于很多诺克萨斯士兵而言无异于是一场噩梦降临,
身后不断的传来声嘶力竭的尖叫哀嚎,每当这时,士兵就会竭力的榨着体内仅存的能量,恨不得多出一双脚来让自己跑的更快一些,同时他们的心中也在乞求着神灵:
“让恶魔的屠刀落在自己的战友身上吧!羊灵保佑!”
可是也许艾欧尼亚的土地不在羊灵的保护范围内,屠杀依旧在继续,失去了战斗意志的诺克萨斯人,反而更加轻易的被易追上杀死。
这样的噩梦持续了将近两刻钟。
一路被追赶到临近海岸线的败兵才看到了海岸边沙滩上,高高竖起飘扬的艾弥斯坦大旗,随之而来的,是缓缓结阵迎面而来的军队。
“是将军的亲卫队!”不知是谁先叫喊了起来,随后这些人激动的大喊大叫,脚下跑的更快了。
而远在海滩上,大纛屹立之下,艾弥斯坦在一众人的护卫下,高高立于马上,看到了溃散的败兵,也看到了人群之后坠着的鬼魅身影。
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手掌重重的敲在了腰间挎着的宝剑上,伊西丝怒骂了一声:“这该死的伊西丝!”随后抽出了长剑,斜斜的指向前方,怒声道:
“诺克萨斯没有逃跑的士兵,亲卫队听令,前进,给我杀掉敌人和所有敢于冲阵的溃兵!”
“诺克萨斯,死战不退!呼哈!”随着冲天的呐喊声响起,大纛缓缓前移,而艾弥斯坦的亲卫队也随之竖起了坚盾,握紧了武器,缓缓发起了进攻。
【第三百一十四章手中的剑】
初晨的太阳,在群山间如同花朵一般绽放出耀眼的光彩,驱散了云雾,昭示着新一天的来到。
无极派的剑客们早早的便从塔间的睡铺里起来,拿着长剑在塔前的空地上演练着武技。
而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嘈杂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目光转向,所有人也不禁口中发出了惊呼
只见庙宇高塔外的院墙上一个身影骤然出现,倒提着一把卷了刃的长剑,头戴七度洞悉目镜,身上浓厚的血腥气味,即使是相隔了近十米也能闻的清楚。
“易!你怎么...你没事吧?”易从院墙上轻轻一跃而下,无极派的剑客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随着易的步伐流转。
监督的剑派长老皱了皱眉头迎了上去。
“苦行师父。”易单手立在身前反握着剑柄躬身行礼,却被苦行拦了下来,“你这副模样是...你不是下山去了吗?难道遇到了什么不测!?”
苦行有些惊讶,易的实力他是知晓的,在天赋和努力的双重加持下,他在剑术方面的成就即使是许多长老也不得不自叹弗如,不然易也不会被称为“少年剑圣”,更是被伊法收为弟子亲自教导。
昨日易下山的举动他也知晓,甚至派内其他的剑客也都知道,只是他们都是以为易受到了伊法的准许下山历练,许多人私下议论时还一边羡慕一边赞叹:
也许等易历练归来,那少年的称号就要拿去一半了。
可是没想到,只是短短的一天,易就以这般模样归来。
苦行感知了一番易的气息,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身上,心中稍稍安定了些,看来事情并没有太坏。
而易也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取下了连着帽子的目镜,露出了遮掩的面容。
年轻的脸庞,下颌处微微续了一缕短须,额间浅浅的,由两道印记组成的徽印,这是无极剑派的标记。脸上满是油腻,那是汗渍流出风干再流出,如此反复几道之后形成的模样。
取下头戴的帽子,易深深吸了口气,将昨日在塔尖之上看到的事情,与他昨日下山后的动向娓娓道来。
而随着他的叙述,周围围上来的同门师兄弟们,脸上先是愕然,随后是压抑的愤怒,再之后是快意的向往。
这一切的情绪都在易话音落下之后陡然爆发了出来。
“铿——!”长剑轻吟,一位年轻的剑客狠狠的攥着手中的长剑,大声叫喊道:“那些诺克萨斯人真的太可恶了!易师兄做的好!”
“对!”
“就是就是!”
“就应该将他们统统杀死!”
那人的话语引起了众人的一番声讨,大多数都是对诺克萨斯人残忍暴行的控诉,还有一些人叫嚣着要跟着易一起下山,将他们彻底的解决干净。
这一刻,似乎众人都暂时的将无极剑派的立派宗旨忘记了,也忘记了那不染血污、不见浊世的信条。
一直到苦行开口,众人才稍稍平复了情绪,
转头看了看众人眼中按捺不住的激动与跃跃欲试,苦行微微摇头叹息了一下,易的言辞并没有多好,甚至常年沉默的练剑让他表述能力有所退化,
可是就是这样的话语,却让那些平日里矜矜业业谨守无极信条的剑客们激动不已,对易那番一人独挑一军的英雄之举心生憧憬。
甚至苦行那修行了几十年的剑心,在隐约之间也有一丝跳动,也许若是年轻个几十岁,他也会像眼前的这些“孩子”们那般,激动不已吧?
可是苦行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与身份,按捺住情绪,苦行看了一眼前身姿挺立不见疲态的易,而后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们现在的心情,只是...”
目光微微一凛,扫向身侧,这样的目光让刚才还激动不已的那些剑客们纷纷平静了下来,
见到这样的情况,苦行才继续开口道:
“只是你们不要忘记,加入无极派之后传道师父教授的戒律,信条。”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禁沉默了下来。
无极剑派传承悠久,虽然在艾欧尼亚声名不显,但是在无极村这个地方,却是有极高的威望。
这里的孩子,每一个人不论年龄大小,在儿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加入无极派,成为一名剑客。
而他们自然也不会忘记,在加入无极派之后,在宝塔中面对着无极创派祖师的画像时,跪地起誓的记忆。
不染血污,不见浊世。
这份信条在他们十几二十年的人生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在潜移默化之中,他们自然而然的心中有一番憧憬,那就是像初代祖师那般,以孤傲圣哲自居,观天地之变化纳入己身,修无上剑术,窥探超凡之境。
无极的剑术有多强,以他们的水平还不曾探知到高深之境,但是他们都曾经见过掌派的当代剑圣伊法于日上中天时,在塔尖之处持剑起舞的姿态,
静若枯木,动若雷霆,一招一式宛若天神,那一幕也成为所有人毕生追逐的信仰。
而现如今,他们听闻了易的叙述,知晓了在群山之外,在艾欧尼亚乡土之上,战火连篇,诺克萨斯人暴行不断,荼毒生灵。心中激愤不已,可是当那份情绪按捺下来之后,他们却不自觉的心中产生了犹豫,
是遵从祖师的命令,恪守信条,
还是仗剑下山,保家卫国?
这些生在山间长在山间的孩子们,最远也没有走出过群山,对山外世界的幻想,也只是存在于书本与一些村民的口述之中,甚至许多人对保家卫国的信念也只是停留在惩奸除恶之上。
所以此时的他们,不自觉的心中茫然,沉默了下来。
而此时的易也是如此。
面对苦行师父,面对着数十双茫然的目光,易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他仗剑下山,面对诺克萨斯人一人战一军之后,他的心中仿佛有了一丝明悟,那既是对自己,也是对无极剑术的明悟。
练剑,学剑,所谓何?
为了追逐更高的成就,为了看一眼最高处的风景。
可是当手中的剑,面对需要保护的无辜民众,面对需要惩奸除恶的敌人时,又该如何选择?
易的心中,在经过一番持续一天的鏖战之后,已经有了一丝光亮,可是眼前的诸位师兄弟们,他们呢?
【第三百一十五章心中的道】
习剑是会流血的,这一点即使是无极剑圣也无法否认。
而比流血更加恐怖的,便是倒在剑下,失去生命。
在经过一日的鏖战后,易的观念也在逐渐改变,至少他已经不再认为诺克萨斯人是毫无抵抗能力的“弱者”了,
至少诺克萨斯军中的某些人,就不是那般可以轻松对待的。
易回忆起昨日的战争,
那些坚定的面孔,即使面对着他的剑,依旧勇敢的发起攻击,
那样的勇气即使是身为敌人的易也无法否认,
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白发的女军官...
易轻轻叹了口气,若非她的拼死抵抗,也许自己不会就这样以“失败者”的身份回到派中。
是的,易失败了——当然这是在他看来。
在单人独剑杀死了上千人的军队后,易遭受了最严酷的挑战,那只人数约为三百人的军团,以及数位实力不凡的女军官。
在她们的奋勇抵抗下,杀戮了一天的易最终感觉到了体力的枯竭,
而敌人却持续不断的涌来,好似无穷尽一般,
无奈之下,他只能握着卷刃的长剑,脱离了战场。
而另一边,艾弥斯坦望着那个恐怖的剑客离去,也大大的松了口气,没有下令追击。
当然,在艾弥斯坦看来,那个剑客是毫无疑问的胜利者。
这样的状况让易感觉到了不甘,那份从心底深处生根发芽的萌芽之道,让他感觉到了急迫与不满。
若是自己平日能再努力些,修行再刻苦些,
也许就能撑到斩杀那个白发女军官,以及那个指挥官女将军了,那样也许就能保护更多的人了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易回返剑派,准备开口请求师兄弟们一齐下山施以援手的时候,临出口的话却被迟迟无法说出。
习剑是会流血的,可是战争是会死人的。
而一番战斗之后,他更加确定了这点。
若只是他自己一人,他逐渐明了了心中的剑道,为了剑道心道,他甘愿如同扑火的飞蛾。可是若是让他带着师兄弟们一起下山,那么随着战争的进行,必然会有流血牺牲。
人力是有穷尽的,若是到了那时候,在战场上多几个像白发女军官那般的存在纠缠住他,到时,也许...
迎着无数双目光,易垂下了眼睑,沉默不语。
苦行虽然不知易此时心中所想,但是也看出了他心中的纠结茫然,于是用带着严厉与教导的声音,亦如数十年来的那般,开口道:“不若去问问伊法剑圣。”
“是。”易轻叹一声,缓缓迈开步子,朝着宝塔行去。
“不用换一身衣裳么?”走过卢恩的身边,少年闻着易身上刺鼻的气味低声问道。
“不用!”易脚步不停的走过,沿路的师兄弟们纷纷让开了道路,就这样注视着易推开了塔门,没入了其中,耳畔旁萦绕着那句随风飘来的话:“就这样就好。”
一直到易的身影消失,大门闭合,苦行沉默了许久,望着大门,抬手捋了捋胡须,眼中带着欣慰与叹息:“看来,易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
大门闭合,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望着静谧如往常的大殿一层,易的脚步在台阶前微微停顿,抬头望去,一路向上的楼梯,没入了拐角处,沿着拐角层层向上,木质的楼梯经过了数百年的历史,非但没有腐朽,反而依旧如新,就好似塔顶大殿内,悬挂在墙上的那副壁画像,
“无极之道,在我心中永存。”默默念出了这句话,以抬脚向上。
“蹬...蹬...蹬...蹬...”浸湿了血污的靴子在木质的楼梯上,留下了一个个浅浅的灰印,静谧的塔内好似只有他一人,
沿着楼梯拾级而上,闻着塔内飘扬的淡淡檀木香味,易的心随着楼层的上升,变得宁静无比,
一直到站在了顶层的大门前,易的心已经好似平湖一般波澜不惊。
“我的道是什么?”
这个问题,早在一年前,他的剑术到达瓶颈陷入停滞的时候,易就一直在思考。
一年以来,他遵从伊法长老的指示,没有再像往常那般晨起舞剑,午夜冥思,日瞰云雾缥缈,夜观星辰隐逸。
而是静静的,好似一个平常人那般,每日立在高高的塔尖之上,任凭山风吹拂他的衣角,任凭下方师兄弟们练剑如火如荼。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是对于一个年轻的少年而言,却好似金子般珍贵,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如此做了下去。
他的心被束缚着,他也在迷惘着,剑道是什么?
直到昨天,眺望远方,看见黑烟漫天,血火交杂,那根心弦也在那时被轻轻拨动。
他想起了儿时的梦想:仗剑天涯,行侠仗义,再化作诗歌永传。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所以他前去了一年未曾进入的塔顶大殿。
而直到今天,现在,在昏暗的楼阁之上,闻着腥腻的气味,握着卷曲的剑刃,他明白了伊法师父的用意。
忘掉剑术,忘掉教条,找回最初、最原始、最纯粹的梦想
如同永世传唱的英雄那般,用手中的剑,行侠仗义,庇护弱小,保护忠良,惩奸除恶。
“那才是我的道。”
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探手推开了厚重的大门,望着大殿内盘坐的三位师父,易迈开脚步,
一步,
两步,
三步,
...
当易的脚步停驻之时,他的气势已然大不相同。
伊法剑圣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纵使满身血污,纵使气味刺鼻,纵使长剑卷曲,纵使血丝密布双眼,
可是他的身姿,却好似伫立千百年的高塔一般笔挺,
他的眼神,好似星辰一般明亮,
他的心,如同剑刃一般锋锐无双。
就好似伊法身后墙壁上挂着的那个人一般。
殿内的三人齐齐睁开眼睛看向易,而易也这般平静的回视。
许久,伊法轻声开口道:“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易。”
“是的,伊法师父。”易平静的回答。
“你还会迷惘么?”轻轻握了握手中的剑,易脸上露出一抹自信:“不会了。”
“那么,从今天起,你便是下一任的无极剑圣。”伊法捏了个剑指,身后的高台上,一柄长剑一声轻吟,如蛟如龙,冲天而起,随后直直射向易。
剑刃如幽谭中的一抹豪光,照亮了易的双眼,可是下一秒,他的眼前似乎变幻成了一片樱花树林,在长剑的吟唱之下,片片樱花离开枝头,如影随形。
易微微侧身,长剑擦身而过,易反手握住剑柄,将其横直身前,剑刃停止吟唱,冷厉的剑气扑面而来,撩起了他的长发。
“剑名,幽梦。它很适合你。”
“神剑有灵,带着它,以全新的身份,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去吧。”
望着这柄长剑,易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大殿。
殿门关闭,塔顶再次恢复了安静。
而塔外,无数的执剑客,离开了无极村,离开了家乡。
【第三百一十六章寒意】
“他究竟是谁!!!???”
带着一行人,匆匆走进军舰的作战室内,刚取下头盔置于桌上,艾弥斯坦就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吼叫了起来,
尤其是在看到头盔上被切割到只剩半截的翎羽,好似一只无毛鸡一般嘲讽着她,让她忍不住挥动手中的鞭子将头盔抽落,
“当啷啷...”头盔从桌面滚落到地上,又打了几个滚儿,停在了角落里,那半截翎羽被几番翻滚折腾下,变得更加狼狈,几只残存的羽毛飘落在了地面。
屋内一片安静。
那些跟着她的将官手下们,也不复之前的高傲,一个个垂着脑袋站在原地,心中恐惧与愤怒交织在一起。
“他究竟是谁?”这不仅是艾弥斯坦此时的疑问,也是她们这些领兵作战有数个年头的将官们迫切想知道的。
即使那个人已经退去,可是只要想到那个不论怎样也杀不死的人,她们的心里就充满了挫败感。
有些女将官偷偷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屋内空出来一半的座位,心中不是滋味,
前面刚有个一人毁了一艘军舰的女人,后面就来了个一人独战一军的剑客?
这艾欧尼亚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存在!?
大口喘息了几下,艾弥斯坦一屁股坐到了座位上,心中既有屈辱也有庆幸,
若非那个叫锐雯的女军士官拼命,再加上手下不顾一切的阻拦,那一剑也许就不是划过翎羽,而是直直的刺穿自己的头颅了,
想到这里,艾弥斯坦不由得开口问道:“锐雯如何了?”
屋内沉默了三秒,而后一个士兵垂着脑袋,轻声的回答道:“启禀将军,锐雯军官重伤,已经派人去唤军医来医治了。”
“把能抽调出来的医生都派过去!”艾弥斯坦轻叹了口气,指示到。
“是。”士兵转头离开了作战室,室内也再次陷入了平静。
所有人,包括艾弥斯坦在内,此时的众人心中都充满了迷茫,那个人是谁,
他会不会再来,
如果再来,我们该如何抵抗?
她们都知道,虽然最后那个剑客退去了,自己这方赢得了胜利,可是这样的胜利毫无价值。
以数千人的军队围攻一人将近一天,却被敌人斩杀了有一二千人,然后施施然的离去,这样来去自如的境况让所有人如鲠在喉,难以言说。
而更加严酷的问题是,经过这一败之后,艾弥斯坦军团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继续进攻,难保那个人会卷土重来,而若是被一人呵阻的消息传开,那艾弥斯坦军团将成为帝国,乃至整个大陆的笑柄,她的家族也会蒙受侮辱,这是比死亡更让人感到恐惧的。
所以在稍稍安定了一些心神后,艾弥斯坦挥挥手招来侍卫开口道:“去请罗杰先生来作战室。”
“是。”到这个时候,她又突然想起了那个中年老光棍,也突然想起了他再三说明需要谨慎对待的那两个名字————“无极”与“御风”。
难道那个男人就是那两派中的人么?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的艾弥斯坦有些坐立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手指不自觉的颤了颤:
不需太多,只要有几个这样的人存在,那么即使再调拨一倍的人手来,恐怕也难以完成占领巴鲁鄂的任务啊!
想到这里,艾弥斯坦忍不住了,伸手招呼侍卫拿来鹅毛笔与羊皮纸,就这样铺在了桌面上,酝酿起了说辞————
她要给帝国军部上呈一份报告,
这样惨败是掩盖不住的,与其等军部派人来进行问责,不如先一步自己交代了情况,让军部提高警惕,到时候不论是增派人手或者直接将她的军团调离改换其他人来,她也都认了。
有上一次毁掉军舰的事情存在,自己此时的惨败想必也有很高的说服力,
这个群岛组成的国度,真的有一些隐藏极深的东西,是帝国士兵单靠人数与肉体无法解决的,若是无法解决,或许处于危机边缘的帝国将再次遭逢重大的打击。
到时候...
想到这里,艾弥斯坦轻轻摇了摇头,拿起了鹅毛笔,蘸着墨汁写了起来。
“报告!”
刚落笔没几个字,艾弥斯坦就被推门进入的士兵打断了思绪,
“罗杰先生完成任务后在昨日中午就已经搭乘回返贝西利科的船只离开了。”士兵迎着无数双眼睛,一字一句的报告。
“这个该死的混蛋色鬼!”到这时,即使是以艾弥斯坦的修养也不自觉的骂了出来,
这个老头真的是颠覆了她对战争石匠的印象,而且艾弥斯坦隐约感觉得到,这个老头对艾弥斯坦兵团眼下的境况早有预料,所以才会卡在战争开始的前夕毫不犹豫的乘船离开。
愤怒让艾弥斯坦捏断了手中的鹅毛笔,口中还不住的咒骂着,而那些手下的将军,以及侍卫们,都不约而同的埋着头,听着艾弥斯坦如同疾风骤雨般的怒骂。
一连骂了十分钟,艾弥斯坦才喘着气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水,眼睛却看到了门口站立不动,有些踟躇的士兵。
“还有什么事?”稍稍平复了下情绪,女将军重重的将茶杯磕在桌上,开口问道。
“是的将军。”士兵抬起手,“罗杰先生临走前留下了一封书信,指定将军亲启。”
“拿来。”艾弥斯坦将断裂的鹅毛笔丢在了一旁,接过了书信,撕开了火封,低头看了起来。
过了小半刻钟,她放下了信封,稍稍舒了口气,挥手道:“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书信写的很正式,那带着花体的文字让艾弥斯坦稍稍有些惊讶,这样一个看起来让人作呕的中年男人,竟然有这般功底,只是信中的话让她脸色不那么好看,
因为那个罗杰,竟然半是直白半是嘲笑一般的预测了一下战争的进程,而事实也正如他所言的那般,
遭逢大败,写信求援。
这让艾弥斯坦胸中窝着火,可是很快,门外的骚动就让这团火熄灭。
“哗啦”,作战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女军官急匆匆的跑进来,脸上带着焦急,对着艾弥斯坦大声道:“将军,那个恶魔...那个人又来了,还带来了许多帮手!”
“什么!?”
初春的天气,已经逐渐褪去了冬日的冷冽,可是艾弥斯坦却觉得,一股从脚底直达头顶的寒意让她直感觉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