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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三年了,此间重返京华城,一切却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小殿下!”
一抹低沉浑厚的嗓音,像一颗不经意间掷入心湖的石子,将路乘风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回到眼前。
鼻尖一阵酸涩之间,还未来得及转身查看来者何人,便被那人宽阔又硬朗的肩头冷冷的挡住了略显模糊的视线。
“江大统领又是来拿我归案的吗?”
路乘风都不用将视线上移,就认得这身形轮廓,不是江城子还能是谁?
这人似敌非敌,是友非友,让路乘风难以琢磨。
从过往那次用竹枝提示自己不要返京,再到前几日法场救人,江城子好像是站在路乘风这边的,总在出其不意间默默在暗中护着他。
但是,他身为御前大统领,金吾卫从来只听命于皇帝本尊,似乎他的这些行径却与靖帝的明令相左。
靖帝说要杀,他偏来救,莫非皇爷爷是暗设棋局?
路乘风心中疑惑,一想到多年前,他从父王的金舆车上跳车而下,匆匆滚落之后,也是江城子救了他。
就连后来去皇爷爷殿前跪拜陈情的机会,也是江城子帮的忙。
不过再想起那个盛夏的心凉,跪到天昏地暗也无人问津的惨状,路乘风再次笃定,皇爷爷如此绝情,决不会是他朝令夕改。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这个江城子,应该是顾念师门旧情,所以替师父保护自己。
想到此,路乘风开口,低低应了声:“师叔!”
江城子沉默的双眸中微光一闪,立马点头,旋即将路乘风和扶风姐弟二人拉到一旁,低声道:
“看样子你们都知道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来,跟我走吧!”
路乘风万万那没有想到,江城子并非带他们姐弟二人去他府上或是驿馆客栈之所,而是将他们二人暂时安置在了城南的城隍庙。
没错,就是他初初来京那会儿,与吴京墨一同追踪江氏灭门惨案时的那个城隍破庙,也是他与京墨兄立下盟誓结为兄弟的地方。
城隍庙仍在,京墨兄却已不再!路乘风
顿时湿了眼眶!
再回首,如今的城隍庙香火旺盛,不再只是断壁残垣,更没有衣衫褴褛的乞丐们。
环顾四周,善男信女们穿梭其间,对着神像虔诚叩首,默念着对世间的祷告,不少是在祈求和平安康的。
是战火纷飞的年代,促成了这座破庙的枯木逢春。
待到江城子将姐弟二人领到后院禅房中坐定,路乘风心中仍是暗涌不息。
少倾,见江城子和扶风师姐二人都难以名状的保持沉默,路乘风这才强压住自己鼎沸的心神,问向江城子道:
“江大统领,沾上我路乘风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你身居高位,为何要为我冒险犯难?”
江城子瞥了一眼路乘风,心知他是好心担忧,生怕拖自己下水,于是,轻轻的“唔”了一声,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叔,我自然会护你周全。再者,这也是我作为一名守护者的天职。”
“守护者?”路乘风嘟囔了一句,只当是金吾卫的新名头叫法罢了。
侧过脸去却见扶风师姐沉重的点了点头,眼角眉梢刹那间变得肃穆起来,仿佛肩上有千斤重担。
“师叔,这么多年,师父和我们,都以为你已经忘了……”
扶风抬起头,认真而又意外的注视着江城子的双眸,喃喃道。
“不!我没忘!”
江城子坚毅的脸庞扬起一种刚健的弧度,皱眉道:
“我江城子身为南离江氏守护者家族的弟子,片刻未曾忘记自己的职责使命。我只是与你师父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终究还是要殊途同归的……”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路乘风苍白的脸颊,像是他脸上有希望的绿芽在初春中悄然绽放着。
“南离!”路乘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愕然,惊叹道。他很快便了然于心。
“那你为何还要为那个大靖的狗皇帝鞍前马后!?”
扶风的语气咄咄逼人道。
“发大愿者,不拘泥于国别,不限于种族!再者,我所做一切,又何尝不是为了南离百姓?莫非还要继续让百姓承受
战火的磨难?”
江城子不屑一笑,反唇相讥道。
“师叔可曾见到今日城门口被这些靖人殴打的南离百姓?难道这就是你投奔大靖所想要看到的?我们南离人,就这样成了靖国的下等臣民!受尽白眼!师父想要的,不过是公道两个字!公道,就是天理!”
扶风的脸因为激动,涨得红扑扑的,恰似一朵怒放的芙蓉。
江城子却只注意到扶风眼中燃烧的怒火,像是刚刚枯黄的离离原上草,一点就着。
江城子警觉道:“此话怎讲?你们师父这是有什么打算?”
“哼!你都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此事与你何干!总不能叫你听了好回去找那狗皇帝邀功!”
扶风的刚烈本性被江城子一把激起,两张薄唇翻飞出的言语,似利剑出鞘,道。
江城子被扶风一言哽住,古铜色的脸上瞬间青一阵白一阵的,但却未曾有愠怒之色。
少倾,他低声道:“说罢!什么计划?是否需要我出手相助?”
扶风瞬间瞳孔地震,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望向这个让她憎恨许久却无比陌生的同门师叔。
就连在一旁打酱油的路乘风也忍不住问道:
“师姐,师父此番千叮咛万嘱咐,又是送我这啊那啊的解毒、防身之物的,我还以为他……”
“还以为师父不会插手吗?小师弟,你要记住,你,就是我们南离所有人的希望,保护你,就是我们的天职!”
扶风的脸上已是视死如归,深情又肃穆。
“我果然没有猜错!小殿下就是南离的天命之子!当年邀月公主怀中的小小婴儿!”
江城子的大手在空中一个握拳,笑道。
“既然天命之子尚在人世,我江城子愿惟小殿下马首是瞻!定不辜负我南离守护者的天职使命!”
江城子忽然朝路乘风单膝跪拜行礼,一本正经道。
他见路乘风一脸懵逼,扶风则是将信将疑的用余光不停打量着自己。
他起身,拍了拍扶风的肩膀,笑道:
“师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