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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雨刷器在前窗像跳舞似的不停摇摆,顾盼从出租车里下来的时候,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司机在身后好心喊她:“小姑娘,要伞吗?”
顾盼没有回头,只是冲雨幕里摆摆手。
小区到别墅还有一段路程,雨水浸透了厚重的外套,像有件铠甲套在身上。顾盼在小路上疾走,一直走到那幢熟悉的屋子。没什么犹豫,她几乎是立刻按下门铃。
没人应。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继续敲向那扇紧闭的铁门:“黎恕,你开门!”
别这么残忍,让我见见黎念,好不好……
不知道喊了多久,门才终于打开一条缝。
“哎呦,顾小姐,你小点声。”陈姨身上披着外套,低声道,“先生整整两天没合眼,好不容易刚睡下,你这……”
“对不起。”顾盼脚步虚浮地撑着门框,“我只是想见见黎念。听说他这几天一直高烧,我放不下心。”
陈姨打量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外面冷,你先进来吧。”
恒温恒湿的房间四季如春,顾盼简单收拾过后,确保自己的衣服不会再滴水,才轻手轻脚地上到二楼。
“顾小姐,小少爷刚退烧,也才睡下。您要是想看他,最好小声一些。”进门之前,陈姨轻声嘱咐。
顾盼点点头,推开门。
以暖黄为主色调的卧室,床头亮着一盏星星形状的小夜灯。黎念睡在大床中间,平时灵动的眼睛此刻正紧紧闭着。也许是睡的并不安稳,在门关上的一刻,他忽然皱了下眉。
顾盼立刻把脚步放的更轻,走到床头坐下,又抬手去试他额头上的温度,一颗悬着的心才松懈了一半。
还好,不烧了。
顾盼在昏暗的床头灯下,第一次如此细致的打量他。如果细细看起来,除了眉眼像黎恕以外,嘴巴跟下颌倒是更像自己。她抬手戳戳他的脸,没过瘾,又戳戳,再戳戳。
这真是她儿子吗?
她和……黎恕的儿子。
血缘真是神奇的东西,哪怕缺席他生命中的前三年,但此时此刻看到他,依然从心底里泛出柔软。
她倾身,唇在他额上碰了碰。
“黎小念……”她轻声道,“我是妈妈……”
始终皱眉的黎念像是听到一般,眉头骤然舒展,在梦中呓语一句,又睡了过去。
怕吵到他休息,顾盼坐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开。可在她起身的一刻,床上的小豆丁却睁开了眼睛。
“顾老师?”黎念睡眼松懈,翻过身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我不是在做梦吧?”
顾盼又重新坐回去,有些懊恼:“我吵醒你了吧?”
“是我自己醒来的。”他坐起身,因为高烧全身仍然有些无力,虚弱的靠在床头,眼睛却亮晶晶的,“顾老师,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呀。”顾盼摸摸他的额头,“黎小念,想不想顾老师?”
“想的。”黎小念重重点头,又扁嘴说道,“但是顾老师都不来看我,哼,我不喜欢顾老师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顾盼失笑,又去戳他的脸,“要是你以后都见不到顾老师了,你会想我吗?”
黎恕懵懂地看着她:“顾老师,你要走了吗?”
顾盼收回手,莫名沉重:“我有点事情要出国,可能几个月都看不到你了。”
“几个月啊……”黎念把脸埋进手心,像是做出什么重要的决定,又抬起头,咧嘴笑了,“没关系啊,我们还可以视频,还可以语音聊天。顾老师,回来之后记得看我哦。”
窗外夜色渐浓,床上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直到黎小念睡着,顾盼替他掖好被角,再次确定他的体温正常,才开门出去。
一抬眼,面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她想见又不想见的人。
黎恕下巴上有轻微的胡渣,睡衣领有些皱,显然是没睡够的形容,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
顾盼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为什么不让她见黎念,为什么黎念生病也不告诉她,为什么……对她像对一个陌生人一样。
怎么做到的?
他到底是有多恨她,才会不让她认黎念?
对面的黎恕同样不好过,一向波澜不惊地黑眸中此时却缠了千愁万绪,最后却只问出一句:“你要走了?”
“对。”顾盼点头,忽然有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去美国交流。机票已经订好了,就在……”
“如果我说,我要你别去呢?”他蓦然靠近她,倾身,语声低沉,又像是带了些讨好的意味。
“啊?”顾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茫然抬眼,就撞进一双猩红的眼底。
那双眼睛里藏了太多的情绪,也埋了太多的秘密。初见他时,他也是这么望着她。有惊诧,有疑惑,有犹豫,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害怕再次失去的担心。
而如今,当时的念头果然应验。她就要走了,甚至没有跟他告别。
“如果我说,我不逼你嫁给我了,你随时都可以见到黎念,你会不会留下?”
“我不是因为见不到黎念才选择出国的……”身体再一次先意识而动,几乎没怎么思考,她伸手紧紧抱住面前的男人。
男人的身体在她的拥抱下僵了一僵,顾盼把脸贴在他的胸口,手中抱得更紧,“你能不能告诉我,过去都发生了什么?”
本来以为会得到回答,然而等到的却是久久的沉默。
“既然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他说,“你能不能记得起过去都不重要,反正未来有那么多时间,我可以再带你创造新的记忆。你忘记我,忘记黎念都没关系。如果你想起来,就当儿子的亲妈。想不起来,就当后妈。”
“顾盼,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这算什么,告白吗?
心脏在胸腔剧烈震动,顾盼仰起脸,缓缓放开他:“但是学校这边已经都安排好了,我现在临时说不去,怎么跟老师交代?而且我只是去……”
三个月而已啊。
“你不用告诉我你去做什么。”黎恕忽然出声打断,像是自嘲一般笑了一声,“我早就知道。三年前,我留不住你。三年后也一样。”
他缓缓放开她,后退一步,薄唇轻掀,笑容残忍地像是剜心:“一切顺利。”
……
顾盼出国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沈舒微提着小号的行李箱,耳边的碎发被风吹得盖住了半张脸:“我记得ABC可是天天吵着要送机,你今天怎么没让他送?”
顾盼手里也拖着大一号的行李箱,心想就秦裴南那个性子,要真让他送机,估计就告别语能说到她误机。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顾盼停在出发口,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外套,“你等会儿不是还有事儿吗?”
“盼盼,你一个人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啊,不能看到金发碧眼的帅哥就忘本。你要相信,还是祖国的大好男青年值得你祸害。”沈舒微站在她身前,摆出一副离别的模样,边替她整衣襟边说。
“我是大龄单身……啊呸,我是大龄已婚带包子的妇女好不好。再说,这次的行程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师安排的,满到我吐血,哪有时间……”话说到一半,顾盼的眼睛忽然盯在前方停下的一辆跑车上面,不动了。
沈舒微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同时沉默。
骚气的跑车门打开,下来一个长腿美女,领子上一圈貂毛几乎盖到鼻子,手里提着双C家的小羊皮包,高跟鞋能把地面戳出一个洞。另一侧下来同样长腿的美男,飞行墨镜在太阳下泛着金光,大步走向后备箱。
顾盼看了看正殷勤帮人提箱子的陆屿初,戳了戳一旁戴宽大墨镜的沈舒微:“喂,你男人啊。”
沈舒微把墨镜推下鼻梁,片刻后又重新戴回去:“好像还真是。”
这……太淡定了吧?顾盼斜睨着她:“说吧,你想怎么办?要打架的话我先去把行李寄存了,省得等会儿打起来把我三个月的口粮打坏了……沈舒微你等等!”
顾盼说话的功夫,沈舒微已经踩着猫步走到两个人面前,就差摆pose亮相了。
“微……微微?”陆屿初提箱子的手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长腿美女的脸一下黑了八度,噘嘴拉着陆屿初:“初初,她是谁啊?”
初初?慢了半拍的顾盼对这个称呼有点不适应。
然而沈舒微却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叫沈舒微,是陆屿初的朋友。”
长腿美女将信将疑,一旁本来尴尬至极的陆屿初忽然僵硬地转过头,看着面色坦然的沈舒微,咬牙切齿道:“你说,你是我什么?”
“朋友啊。”沈舒微扬着红唇,轻笑,“难不成要让这位小姐误会吗?”
陆屿初眯眸:“你就一点都不吃醋?”
“吃什么醋?这不是你的未婚妻吗?”沈舒微笑笑,“要吃醋也该是她吃吧。”
“未婚妻?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有个未婚妻?”他忽然扔下行李,拉过沈舒微,翻身就把她压在车门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沈舒微,你到底为什么答应跟我交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