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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水泽之边,与深潭内敛不同,水泽是四溢的,阴寒水气渐渐向岸上弥漫。
沼泽中的某些生灵开始活跃,偶尔传来咕咚一声,似有重物入水。
井晓没有拿出竹榻,而是扑在二虎子身上耍赖不肯下来,暖和又柔软的虎皮比硬邦邦的竹榻舒服多了。
二虎子任由井晓闹腾,小姑娘那点重量,趴在他的背上,完全没影响。
忽然二虎子抬头警觉地盯向沼泽方向:“那里有东西。”
“没事,在沼泽中行走的泥巴怪,灵智不高。”
井晓半眯着眼,抛出三足小鼎,扔了一堆常见药材进去,点燃鼎中真火。趁着夜色,炼一炉简单的辟谷丹。
大衍丹鼎被称为神器,自然不仅是因为炼成神丹的概率高,而是其中真火为至刚至阳的金乌火凤和合而成的异火。
鼎中真火燃起,不仅照亮青牛石一隅,阳刚之力更是升腾而起,驱散四周的阴寒。沼泽中有形和无形的东西,都慢慢远离了丹鼎的范围。
辛彦躺在青牛石上,一臂距离是酣睡的白泽。
他不会像井晓一样滚到长毛瑞兽的身上取暖。魔族本身就体温低、偏冷血,外界的阴寒,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反倒是丹鼎中的至阳真火,烤得他十分难受。
翻身背对着丹鼎中的火光。
辛彦闭眼回忆今天的经历,心神有些恍惚。
梧桐山安宁平和,完全不存在魔界那种生存危机。
于他而言,梧桐山最大的麻烦,只有井晓不时作妖,给他出奇奇怪怪的难题,再送他一堆恶作剧似的“小鞋”穿。
比较而言,更像山下村里调皮捣蛋的小孩子,各种找茬捉弄,却不会恶意伤他性命,甚至还给予他很多指导。
这正是辛彦想不明白的地方。
山主与白泽显然达成了某种默契。白泽今天给他讲道理,井晓又答应白泽每天通过玄光镜观测后续。
这让辛彦更加确认,山主是在有意教导他。
只是想不通,山主为何要这么做。
肯定不是故意找他麻烦,看他出糗。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关联或者原因,是他没有想透的。
辛彦是个聪慧的魔族,不然也不可能在魔界的困境中活下来,他善于反思和总结经验。现在想不通,那就继续观察,或者耐心等待。山主做事总有目的,他可以等图穷匕见。从小到大,辛彦从不缺耐心和毅力。
井晓要是知道辛彦想东想西,估计会忍不住握紧小拳头敲他的脑袋:你不知道,你不会问吗?啊……不会问吗?
不管得到的答案是真是假,都可以帮你对事情的真相做出基本判断。
不过很显然,辛彦与井晓之间并未建立起这样的信任。
清晨梧桐山中起了浓雾,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
青牛石附近因为有大衍丹鼎炼丹,至刚至阳的真火熊熊燃烧,让丹鼎火光照耀范围,与浓雾之间形成鲜明的界限。
面对天气变化,井晓并不会出手干预。
气象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人为驱散这里的雾,但是水汽并不会消失。有可能飘到其他地方形成一场大雨,甚至引发洪水等灾害。
井晓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灵植播种与普通农家作物不同。普通农作物要抢时间播种,不然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但灵植不行,灵植更讲究天时地利。
今天种不成,就明天再种,明天还不行,就后天再种。要是连续三天都种不下去,那就说明天时不对,时机不到不能强行播种。
灵植属于强悍又脆弱的物种,强行种下去,分分钟死给你看。
井晓指尖推算因果,感觉天机冥冥,竟然一片模糊。
“咦,奇怪。”
“山主也推算不出来?”
白泽从睁眼发现浓雾,便觉得不对劲,测算之下,竟然无法锁定气机。从八卦换到六壬,没有一个得出结果。
如今见井晓的反应,大概猜到,可能最坏的那个结果出现了。
井晓眨了眨漂亮的杏核眼,看向白泽:“你推算不出?”
“无法锁定气机,天机纷乱。”
“劫气已起,开始了。”井晓感叹一句,看看四周迷雾,“既然如此,收拾东西,回去吧!”
辛彦瞪大浅灰色眸子:“不需要我下沼泽了?”
“我一会儿拜托泥巴怪去种植。”井晓笑靥清澈,眼眸闪动一缕微光,“辛彦看上去好像很失望,如果特别想当泥鳅,也可以满足你。”
辛彦疯狂摇动脑袋,表达坚决的态度:“不,我不想。”
井晓站在青牛石顶,吹奏起一片树叶,呜呜的响声回荡在沼泽地上空。
一坨一坨的泥巴怪,缓缓移动过来,由远及近渐渐露出真容。
辛彦在魔界见过千奇百怪长相任性的物种,但像泥巴怪这么丑的,还真是不多。
“沼泽的泥巴也能成精?”
“泥巴不能,但是陷入沼泽的山野精怪可以。”
趁着井晓分发灵植,让泥巴怪们沉入沼泽去种植的空档,白泽主动向辛彦解释:“这片沼泽可陷万物,有些开启灵智的山野精怪,不甘心就此消亡,就会聚起灵性,以沼泽之泥重塑躯体。”
辛彦一怔,问道:“所以山主明明可以让泥巴怪去种植,省时又省力,还非得让我做泥鳅?”
井晓扭头,眼神纯净而危险。
“泥巴怪的灵智有限,不一定能种到指定位置,产生偏差是常有的事。你对当泥鳅有什么意见?”
“没,辛彦支持山主的每项决定。”
辛彦乖觉改口,都已经不需要他钻沼泽了,他能有什么意见,当然赶紧表忠心啊!
井晓轻哼一声,扭头继续给泥巴怪布置任务。
辛彦:“白泽,你们算什么算不出?”
“三界大劫已起,天机混沌。以后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没法料敌先机了。”白泽打了个哈欠答道。
“你好像不怎么担心?”辛彦奇怪地看着白泽的表现。
白泽嘿嘿一笑:“跟在守山人身边,不涉三界,不会入劫。有什么可担心的。山主是我的一线生机。”
井晓转身从青牛石顶跳到二虎子背上。
“走吧,回竹楼。”又瞥一眼白泽,“总是逃避劫数,永远无法化形。”
白泽跳脚:“我无法化形,明明是因为本体太过强大,就像深潭里的沧龙一样。”
“呵!”井晓嗤笑一声,伏到二虎子背上,“你说得都对。”
白泽气得眼珠子都红了,跟在二虎子身后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