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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一日清晨。
时至今日,大秦已经陆续动员起了二十万大军!开始发动新年以来第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秦王也终于向朝臣们公布了这一次秦军的目标---攻克洛邑,将九鼎取到咸阳。
诏令一下,各方立即行动起来。秦王以田秀为主将,以王龁为副,摎担任监军,又令丞相蔡泽筹措粮草,以备大军所需。
其实为了今天这一战秦王已经事先储备了大量粮草,只是秦王担心征集起的粮草不够用,万一又出现长平那种局面,秦国可就被动了。
事实上秦王多虑了,周朝又不是齐赵那种大国,他想跟秦国拼粮有实力吗?
退一步来讲就算三晋来援,秦国这次也只动用了二十万兵力, 后勤压力并不是太大,压根儿不用担心出现长平之战拼粮那种困局。
秦王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从王宫中出来,田秀回到家里,安排了一下自己出征后的诸项事宜。
这次,他打算带着杨端和走,至于家就让展来看着。
鱼刚刚投奔过来,田秀对他还不大信任,不敢将家完全交给他看。
交代好家里后,田秀又去了趟太子府跟孟赢道别,孟赢听说田秀要走,死活非要跟着去。
最后田秀好说歹说,才让她安心在家里待着。
临走的时候,太子柱叫住了田秀,当着众人的面对他做出了承诺,待他这次出征归来,立即安排他与孟赢的婚事。
听到这消息,三小姐心里明显不是滋味,那哀怨的眼睛一直盯着田秀不放!
田秀不敢去直视三小姐的眼神,他也有点后悔,那日不该随便做出承诺。
不过眼下,他实在没心思去考虑怎么解决三小姐这档子事,他的精力要放在明早的出征仪式上。
……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大军已经集结起来为出发做着最后的准备。
今天秦王要携太子、百官亲自来到城外为田秀等人送行。
田秀一大早就来到军营里,将军队发动了起来,等待秦王的检阅。
军队出征以前,君王一般都会检阅一下军队,不过这种检阅大多都是走个过场,也没人会像后世那样,真的在三军面前骑着马转上一圈。
田秀将大军集合到校场上等了一会儿,没过多久,秦王就带着百官到了。
校场上已经提前筑好了一座点将台,供秦王检阅三军。
点将台之上,宏伟古朴的重檐恍若建在云霄。黑色的伞盖等物远远可见,老秦王在众臣的簇拥之下已经登到台基上观摩军队。
天已经大亮,但天公不作美,校场上刮起了大风。校场上除了中间那条驰道是用青石板铺成的,其他地面大多都是夯土铺成,风一吹,沙尘便弥漫在宽阔的平地上。秦军将士肃穆的站在风沙中,在朦胧的晨雾中气势更显得波澜壮阔,那军阵更是无边无际震人心魄。
田秀此刻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沙场秋点兵的感觉。
头戴冠冕,身上穿着青黑色王服的老秦王,昂首站在点将台上,张望着台下的景象,他本来想对将士们训几句话的,只是刚张开嘴就灌了一口沙。
吐干净了嘴里的沙子,老秦王好像也没心思训话了,他转身顺着台阶从将台上下来,田秀、王龁等人也急忙跟了上去。
今日田秀也穿了甲胄,甲和胄是两种东西,胄是套在甲的外面,这东西实际上是为了美观,实战中并没多大作用,反而是种累赘。
穿着厚厚的甲胄,田秀刚走了几步就有点走不动了。
幸好老秦王也没走远,只是在将台下面,一处较为宽阔的地面上停了下来,在他身后的将台上一杆绣着“秦”字的黑色大纛随风飘扬,老秦王站在大纛下,神情肃穆的注视着面前的将士们。
这里的风已经小了许多,田秀原以为老秦王要对将士们说几句话,不成想他直接将目光看向了自己。
“昭武君!”
秦王这一呼唤,田秀赶忙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秦王面前。
“臣拜见大王!”
田秀身上的甲胄很重根本跪不下去,他只是俯下身子,对秦王稽首一拜。
秦王并没计较这些礼节,他抓住田秀的手道:“昭武君免礼!”
田秀直起腰,抱起拳头大声道:“谢大王!”
这时候,百官一同跟着过来行礼。
老秦王随意的对左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然后又把目光转向田秀,道:“这次出征,寡人就全靠昭武君了!”
田秀拱手道:“承蒙大王抬爱,秀必不负所托!”
“好好好!昭武君,你这次要好好的打,等你把九鼎取回来,寡人亲自主持你和赢儿的婚礼!”
秦王学习了赵王的画饼技能,当场给田秀画起了大饼。
“谢大王!”
田秀一脸感动的谢道。
两人简单的客套了一番,关系看起来非常不错,俨然一副君臣和谐的样子。
秦王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启,启立即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事先已经拟定好的布帛诏令,双手捧着交到田秀手上。秦王沉声道:“孤拜您为上将军,全权统帅我二十万秦军东出伐周。”
田秀郑重的接过诏书,揖拜道:“臣奉诏讨贼,当奋勇杀敌,为大王建功!”
这一句“奉诏讨贼”让秦王极为受用,这次秦国伐周,估计很多人会觉得大逆不道。
但在老秦王眼里,你周朝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过气的王朝,算什么正统?
寡人的大秦才是唯一的天命所归,寡人要讨伐你,可不是以君讨贼吗?
周武王要知道他辛苦建立的大周已经变成了贼,只怕棺材板都摁不住了。
接下来的仪式就简单了很多,宦官端来了三杯酒,这三杯酒,一杯敬天,一杯敬地,最后一杯则是敬给全体将士。
当然,这么一杯酒肯定不够这么多将士分,田秀身为大军主将,理所当然的替将士们饮下了这杯酒。
田秀垂眼看了眼酒杯里的浊酒,然后端着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此时应该没人敢有胆在酒里下毒,秦王更不会下毒去害田秀。
至少他现在没有理由去下毒害死田秀。
这时候出征前的典礼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只差最后出发,田秀登上了秦王为他准备的戎车,秦王亲自上前,轻轻推了一下车轮,然后太子带着百官,簇拥着田秀的戎车,一齐向前推了推,待到车轮转了起来,大伙儿才放开木轮。
秦王亲自推车,太子以及百官送行,这样的场面,毫无疑问都是秦王在向众人展示他对田秀的尊崇。
大伙儿在车下对田秀挥手告别,嘴上说着一些祝福的话语,等到戎车远去,还是在挥手的秦王,瞬间将手放了下去,脸色也冷了下来。
秦王将手负在身后,面色阴沉的看着远去的田秀,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
次日清晨,大军已出咸阳三十里。
田秀已经脱去了一身厚重的甲胄,给穿了一身比较轻便的轻甲,他正坐在一架马车上写着一份帛书。
王龁打马来到车旁,看了看田秀乘坐的马车,饶有兴趣道:“昭武君,你怎么坐上马车了?不是有戎车吗?”
“今后在军中称我上将军!”
田秀淡淡的说道。
“唯!”
田秀抬头看向王龁,对方上次因为郑安平兵变按兵不动,触怒秦王被抓进大牢,最后秦王罚了他三千金,要他跟着田秀戴罪立功。
三千金绝对是一笔巨款了,听说王龁为了交上这笔钱,还跟同僚借了不少贷。
这一仗要是打输了,王龁不光要面对秦王的责罚,贷款也能将他给压死。
一想到王龁一把年纪还要还贷款,田秀忍不住同情起了对方。
“戎车太颠了,我坐不惯!”田秀解释了一句后,将手中正在写的帛书交给了他。
王龁诧异的接过去看了一眼,道:“这是什么?”
“战书!我大秦军队下给周天子下的战书!”
田秀看着王龁解释。
王龁闻言,顿时露出震惊之色:“什么?上将军,你还要给周天子下战书!”
要不是碍于对方的身份,王龁真想说句,你怕是疯了!
这时代早就已经不是春秋时期那种面对面打阵战的时代,谁现在打仗还会提前给对方下战书?
你一下战书对方有了准备,这仗还能打吗?
田秀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道:“周天子如今不过只有百姓数万,如何是我大秦军队的对手?我秦军此次乃奉诏讨贼,既然奉诏讨贼,就当光明正大,若率兵突袭一个小国,岂不遭人耻笑?”
王龁一听,不由跟着点了点头。
这番话说的并没错,周朝如今才多少百姓?咋可能顶得住二十万秦军的进攻。
秦军若此次进攻的是赵国楚国这种大国也就罢了,进攻一个日薄西山的小国,还要偷袭,那传出去大秦的脸都丢光了。
“上将军所言极是,此乃末将思虑不周,末将这就去将战书下达给周人!”
王龁捧着田秀写的战书离去,田秀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由微微一扬。
二十万大军出关,这消息肯定瞒不住,他现在又主动把秦军要进攻周朝的消息透露给天子。
恐惧的周天子一定会向三晋楚国甚至齐国、燕国求救。
这样一来,不光是四国的大战会停止,说不定六国能再形成一次合纵。
另一边,西周国。
西周公姬咎收到了一份田秀下达给天子的战书,看到这封措辞严厉的战书以后,西周公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半晌也回不过神来。
天子如今早就没了自己的领地,就连王城也在西周公的控制中。
秦国可是出了名的嗜土如命,他们拿下了洛邑,又怎舍得会离开?
西周公压根儿不在乎天子的死活,更不在乎秦人是不是想要九鼎。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能绑个天子把九鼎送到咸阳,但姬咎认为,这次秦人的目标绝对不是已经沦为吉祥物的天子,只怕秦人是假途伐虢,真正的目标是他。
“这可如何是好啊?”
西周公急的在自己的房间中转来转去。
他身边站着几个上了年纪的大臣,但这些人看到西周公着急的模样,也是拿不出一点办法。
西周公在房间中转了很久,才终于停下步子说道:“诸位爱卿,秦人势大,为今之计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
“敢问西周公,不知是哪两条路?”
一个白胡子的大臣拱手问道。
西周公看着这人,略带无奈的摇头道:“第一条路就是等秦人来到洛邑,我等立刻打开城门,让秦军入城!”
此言一出,他的卿士严弘立即摆手道:“西周公不可啊!这洛邑城中不光住着天子,还有我大周的九鼎,我们打开城门,就等同于向秦人投降,到时我大周的基业就要归于秦人了!”
另一名白胡子老头李毅也跟着说道:“武王伐纣以来,我大周800年之基业,怎么能毁于我等手上啊?西周公,你万万不可做出此等事情啊!”
西周公看着大家沉声说道:“如果不向秦人投降,只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抵挡的。现在咱们只有立刻向三晋、齐楚燕求援,否则我大周国运终矣!”
“西周公所言极是,我们当立刻去求援!”
众人一同附和道。
西周公看了看严弘,道:“请贤卿立刻入宫,把秦人的战书交给天子,然后再请天子下达诏书,命六国起兵来救!”
严弘闻言,眉头皱了皱,拱手道:“西周公,虽说天子名义上还是天下共主,但如今,除了鲁国,卫国,就连燕国都称王了,我们给六国之君下诏,恐怕他们不会来救。不如还是将诏书,改成天子的求救书,您以为如何?”
西周公点了点头,无奈的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想不到我800年大周,有一天居然要向这群臣子们求救!”
西周公一想到如今大周的境遇,不禁扼腕长叹。
李毅也紧跟着说道:“这秦人有什么好嚣张的,不过是给宣王养马的马夫,要不是有宣王提拔,他秦国岂能有今日之基业?”
周人骨髓中都有一种傲气,这一点跟燕人很像。
我们大周就算再衰落,那祖上也阔过,我们还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
你秦国就算是再强大,也是我们先祖的马夫,你嚣张个屁呀!
西周国君臣不会知道,他们这份傲骨马上就要被一个叫田秀的齐人击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