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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日,众酋长一一回归部族,司马青史亦请归雁门关。
东胡王道:“闻大王子言道先生乃是第一次到草原深处,这几日正是我族秋猎之时,先生不若随大王子前去秋猎,顺便领略我草原之风采。”
秋猎乃是胡人十分重要的生产活动,秋季草原上獐狍野鹿正肥,正是打猎之时。兼且冬雪将至,牛羊少食,王帐须得往南方草木茂盛之地迁移,出发之前须得在北方猎得众多野物以作冬日之食。秋猎一则训练游牧民族骑射之技,二则多备肉食以过冬,三则若不多猎野物,野物繁殖太快,恐来年春天回迁之时,牧草已被野物啃食干净了。
李左车在侧,踊跃道:“先生且多留几日,我之前行猎,从未深入草原,这次机会难得。且我们即已大王结盟,正当多亲近亲近,何去急也?”
慕容先道:“少将军之言是也,如今中秋已过,草原上獐狍野鹿已肥,正是行猎之时。”
司马青史道:“既如此,辛苦大王子了。”
次日慕容先挑了五千骑士,与司马青史并一众赵军行猎,那李左车兴奋非常,每每冲在最前面,射得众多野物。
至夜,众人四面扎下营帐,在正中燃起数堆大火,将猎物洗剥干净了,架在火堆上烤。李左车生于边关,雁、代之地原本就是草原,还留有许多胡人习俗,李左车最喜欢这篝火晚会。如今入了草原深处,晚会氛围比之雁、代之地又浓烈了许多。荀国忠与一众赵军有使命在身,不敢过于放松。司马青史性格随性,却并不十分喜爱热闹,只是在一旁观看。只有李左车少年心性,在一众胡人之中穿来插去,如鱼得水,惹得一众胡女纷纷围住了他翩翩起舞。
胡女与中原女子不同,十分大胆。李左车虽然稚嫩,已然有了成年男子的模样,长相英俊,白日里又猎获甚多,勇武非凡。众胡女最爱勇士,几个胆大的喝醉了酒,便要拉了李左车入帐成其好事。吓得李左车大呼小叫,四处奔逃,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深夜,荀国忠悄悄领了个东胡士卒进入司马青史帐中,司马青史看了并不认识。
荀国忠道:“此武安君安插在东胡之人也,出发之时将军言道到了东胡自有人联络,协助先生行事。”
那士卒道:“小人已知先生之来,只是不得相见,昨夜大王子挑选随行之人,我便借机跟来。”
司马青史道:“你如何称呼,到东胡多少时日了。”
那士卒道:“小人名叫胡车,祖上本是林胡之人,武灵王之时归于赵;十余年前我在武安君帐下,武安君见小人机敏,令小人寻机入东胡探听消息。小人故意在东胡南下之时被俘,借此进入东胡,已十二年矣。东胡人见小人勇武,编入军中,又见小人机敏又熟悉平城,常令我往平城探听消息,时常往来东胡与平城之间。”
司马青史笑道:“看来你天生就是个谍子,时间长了怕是连你也不知道到底效忠于谁了。”
那胡车道:“我家人俱在平城,武安君待我甚厚,我感念将军之恩,绝不背叛将军。”
司马青史笑道:“武安君用人,自然信得过,只是没想到东胡也令你做了谍子。”
司马青史复道:“如今东胡之形势如何?”
胡车道:“东胡共有数十个部族,最大的就是慕容氏、乞伏氏、拓拔氏、邱暮陵氏、独孤氏、尉迟氏、乌桓氏七部。尤以慕容氏、乞伏氏和拓跋氏最强,近百年来,东胡王几乎都出于这三个部族。慕容氏有控弦之士三万,乞伏氏和拓跋氏各两万,其余四个部族弱小得多,工拥兵万余,加上其余中小部族,东胡总兵力十万左右。东胡本在燕北、辽东,最南曾到达蓟北,当年秦开却胡之时东胡王出于邱暮陵氏,当年之战邱暮陵氏损失惨重,至此失了王位。自此东胡一路往北往西迁移,与我赵国之代、云中、雁门相近,时常南下劫掠。近十年来匈奴之势日强,与东胡数战皆胜,是以东胡向东退却数百里,放弃瓯脱之地。而燕国日弱,无力牧守长城以北,是以东胡又占了燕北长城以外之地。如今匈奴北退千里,东胡上下皆西扩,前者试探平城败回,如今是否西扩,尚未有定计。”
司马青史道:“东胡王此人如何?”
胡车道:“东胡王五年前继位,颇有才略。乞伏氏与拓跋氏以先王败于匈奴之手,每欲取而代之。二者互为姻亲,其势甚大,而东胡王每每皆能占得先机,令其不得作乱。东胡王共有两个宠妃,一为大王子之母,一为二王子之母;大王子之母为赵女,二王子之母为独孤氏之女。除大王子与二王子之外,东胡王尚有一女成年,乃是大王子亲妹,其余子女皆幼。”
司马青史道:“为何这几日都不见二王子与王女?”
胡车道:“二王子半月前前往独孤氏未归,王女喜好游猎,常不在王帐。”
司马青史道:“二王子其人若何?”
胡车道:“二王子贪而暴,勇武过人,每战必争先,东胡王甚爱之。”
司马青史道:“以你观之,东胡王与武安君联盟,可真心?”
胡车道:“东胡王本不欲南下,乞伏氏与拓跋氏虽不得作乱,东胡王亦难以制之。东胡王近年与其余各大部族交往甚密,借各部族之势以压制两部族。只是匈奴败走之后,六大部族皆欲南下逐利,东胡王不能制止,只得领兵南下。如今武安君欲联盟,东胡王正可借武安君之势以制诸部。”
司马青史道:“你且先回,非紧急不得来见,以免败露。”
荀国忠领胡车而去。
司马青史顾谓李左车道:“你可有何见解?”
李左车道:“东胡王欲与我联盟,此事甚佳。”
司马青史道:“非也,东胡王雄才大略,敏而贪,久之必为我之大患也。”
李左车道:“何以知之?”
司马青史道:“我观乞伏氏与拓跋氏之主钧非易与之辈,东胡王能以弱胜强,可见其非常人也;大王子被俘,东胡王看似欲赎回大王子,实则早安了与我结盟之心,借我之势以制诸部,大王子之败,东胡王故意为之也。此人能料我欲联盟,能料大王子之败,如此之心机,比之匈奴大单于,强了不少。
我观之久,东胡王与大王子并不亲厚,此必以大王子之志只在东胡王,而不在草原之王也。若我助东胡王平定诸部,则东胡王必一统草原,于我大不利。”
李左车道:“然则我不助之?”
司马青史道:“东胡王其志非小,我已知之,则不足为患。如今联盟于我有利,且各取所需,日后之事,且观之。”
东胡王面前站了一人,若是赵大嘴在此,必然识得,赫然便是问赵大嘴李掌柜是否有好货给他的客商秦不桧,那秦不桧披了件羊皮袄,活脱脱就似一个胡商一般,哪还有半分华夏商人的样子。
秦不桧恭恭敬敬地道:“华夏之人,姓司马者甚少,闻名于天下者唯有齐之良将司马穰苴与秦之良将司马错。小人细查之,那司马青史却并不出于这两家,此人好似凭空出现一般。小人安插在诸葛明府上的细作曾偶然听诸葛明言道,鬼谷先生曾师事司马青史云云,却不知真假。”
东胡王道:“那鬼谷先生莫非就是孙膑、庞涓、苏秦、张仪之师?”
秦不桧道:“正是此人。”
东胡王道:“若是那鬼谷先生还活着,怕不有一百多岁了,那司马青史不过二十七八岁,如何能做鬼谷先生之师。”
秦不桧道:“那细作如此言之,真假不知。不过想那武安君与诸葛明何许人也,对司马青史敬之有若神明一般,岂可以常理度之。”
东胡王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