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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南内受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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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敬中箭倒地引起了神武军的慌乱,一干人慌忙上前去查看主将生死,却听裴敬大呼一声:“痛杀我也!”

    半晌之后,只见裴敬又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在看他身上竟是一丝血迹都没有。

    在众人的疑惑目光中,裴敬扯开了衣领,胸前露出了一片已经碎裂残缺的玉锁。

    “想不到,竟是这自小随身的玉锁救了一命!”

    尽管长箭没能射穿身体,但他依旧能感受到胸前已经隆起了一个巨大的肿块,而在肿块之下,更是疼的他冷汗直冒。但在这种情境下,裴敬必须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他又将玉锁残片塞回了领子里,从地上捡起那根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长箭,双手用力折为两截,然后狠狠地掷于地上。

    “清君侧,诛杀奸臣阉宦!”

    这是秦晋特地交代给他们口号,此时他正好记了起来,便大声疾呼。

    主将中箭而毫发无损,使得一众神武军将士们士气大振,这不正是鸿运当头的好兆头吗?因此,裴敬的一声疾呼未及落地,便全都跟着疾呼起来。

    霎那间,“清君侧,诛杀阉宦之声响彻云霄。”

    永嘉坊内李隆基虽然年老耳背,但也听得一清二楚,脸色数度变幻,这个奸臣和阉宦他自然知道指的是谁。

    但是,杨国忠也好,程元振也罢都是李隆基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些人虽然私德不修,但总归不会造他的反,用起来则放心的很。像哥舒翰与高仙芝这种人,本身能力出众,又个性鲜明,对他们的策略便要既用且防。

    只出乎李隆基意料之外的却是,今夜打出清君侧旗号的,竟是一直身为低调的神武军中郎将秦晋。

    而令李隆基感到颇为尴尬的一点,正是这个秦晋,乃他一手破格,从区区县尉提拔至中郎将。

    原本最不该有反心的就应该是秦晋,可他为何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背信弃义之事?

    心里想着,口中却不知不觉念叨出来。

    “秦晋啊秦晋,最辜负朕的就是你!”

    李隆基虽然也曾对秦晋多有防备之举,但那都是他驾驭臣下之道,若论本心还是十分看好这个年轻人的。

    跟在李隆基身边的一名内侍却忽然道:“奴婢听说,程将军在胜业坊挖出了‘压胜射偶’……”

    “胜业坊?哪家?”

    李隆基疑惑的转过头来目光陡而犀利。

    那内侍吓得一低头,竟不敢再说话。

    “说,哪家?”

    李隆基禁不住火往上涌。

    “听,听说是秦中郎将家!”

    至此,李隆基已经彻底明白过来,竟是程元振一手将秦晋逼上了清君侧这条不归路。可他就没想想,如果不是他怂恿宦官门大肆挖掘“压胜射偶”,又岂会有今日之变?

    说实话,李隆基之所以放纵杨国忠利用“射偶”一案整治太子,也是为了借臣子之手再次打压太子的势力,如果说他产生了换太子的想法,那就有些言过其词了。

    可是,这一套手法在以往的若干年里都玩的游刃有余,偏偏就在这个多事之秋竟也不灵光了,甚至还引发了这等“清君侧”的兵变。

    “程元振,此贼可杀!”

    又想到程元振在危急关头不知所踪,他便料定此人必然已经趁乱潜逃,弃自己于不顾,如何能不恨从心头起?

    不过,盛怒之下的李隆基却没注意到,刚刚那说话的内侍,眼睛里却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那内侍发觉天子的目光又扫了过来,赶忙将头压得更低了,浑身颤抖着,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高仙芝忧心忡忡的折了回来。

    “圣人,永嘉坊不宜久留,还当返回兴庆宫才是!”

    但兴庆宫外已经聚满了乱兵,想要返回兴庆宫又谈何容易?

    李隆基也不禁变了颜色,“难道,难道抵挡不住了?”

    高仙芝的嘴角轻轻一撇,又正色道:“臣这两百家奴在此,一两日功夫,谁也别想冲进来!但圣人乃万金之体,身负江山社稷,岂能与臣同在此处冒险?”

    见到高仙芝似乎还是胸有成竹的模样,李隆基也渐渐放心。

    “如此便听高卿安排就是!”

    永嘉坊与兴庆宫只有一道宫墙之隔,相较于气势恢宏的大明宫与幽深的太极宫,兴庆宫更像普通的别院花园,所以宫墙修的也不高,仅仅两丈有余。

    若是高仙芝这等勇武之人,只要借助一些落脚的地方便能攀爬上去。但天子毕竟老迈,经不住折腾,所以只能另想别法。

    还是那个唤作常四的老仆想出了一个主意,“何不以大筐绳索将皇帝陛下提上去?”

    高仙芝击掌大赞。

    一干人在像城上喊话的同时,又搜罗了几只大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李隆基吊上了宫墙。

    随之,兴庆宫内又有人顺了梯子下来。

    “圣人敕令,高相公以及所有将士都进入兴庆宫!”

    其实,高仙芝再建议之初就有意带着人退守兴庆宫,凭借兴庆宫的高墙,再守个数日功夫也没有问题。而数日的功夫就足够时间让事态发酵变化了。

    现在李隆基下敕让他们进入兴庆宫,乃是正中下怀。高仙芝此前之所以没敢提出来,还是担心此举会令生性多疑的天子再起猜忌之心,那就反为不美了。

    ……

    裴敬这回打死也不回到马背上去,在马背上目标太过明显,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靶子,万一再有人射来冷箭,他又有几条命可以捡?

    “校尉,为何不攻下永嘉坊?”

    裴敬瞪了发问的旅率一眼,“你知不知道,永嘉坊内负责指挥的是谁?”

    “管他是谁,在咱们神武军面前,还不是土鸡瓦狗?”

    胸口疼痛难忍,裴敬口中吸着咝咝凉气,“土鸡瓦狗?告诉你,是高相公,那些残废之人都是他从安西带回来的百战老卒。”

    旅率呆了一呆,显然也没想到,刚刚于他们交战的竟是威震西域身负灭国之功的高节帅。不,现在已经是高相公了!

    “固守待援,等中郎将来了,再拿主意!”

    裴敬说出这句话时,内心中充满了苦涩,今夜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了中郎将的大事,胸膛中积郁的除了浓浓的挫败感,还有难言的歉疚。

    说实话,神武军在兴庆宫门外遭遇阻击,使得他攻破宫门的计划随之流产,以至于他们只能在城下空喊着“清君侧”的口号,而别无他法。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让裴敬倍感焦虑,机会稍纵即逝,而他面对高仙芝的阻击毫无办法,又不知已经错过了多少个机会。

    但裴敬并不知道,黑漆漆一片的永嘉坊内,已经无人埋伏设防了,高仙芝和二百家奴悉数攀上了兴庆宫的宫墙。

    身在宫墙之中,高仙芝便又生出了另一个计划。

    “敢问圣人,宫中有宿卫多少?”

    这在平时乃是绝对的机密,臣子若问了,那就是有不臣之心,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但此时此刻,李隆基非但不再猜忌,反而如实相告。

    “今夜此时,宫中的宿卫不超过五百人!”

    其实李隆基对实际情况也不甚了了,按照平时的规矩,每夜宿卫禁中的卫士不得少于五百人。但今夜却事出有因,轮值的羽林卫旅率因为牵涉到了“压胜射偶”,已经被下狱了。而他的职位却又没人替代,因此,本该进入禁中的三百人便没能到位。

    高仙芝用最短的时间清点了人数,禁不住暗暗心惊。

    整个兴庆宫内,加上他的旧部,居然连四百人都不到,如果陈玄礼的数万大军开了过来,他在天子面前许下的,可守三五日无虞的豪言壮语,只怕顷刻间就要被撕的粉碎。。

    这个认知,立时让高仙芝冒了一身的冷汗。

    看来,绝不能仅仅被动的等待局势变化,还要主动争取援兵。

    现在长安城内可堪一用的也只有北衙三军,而神武军和龙武军似乎都站到了太子的一边。

    那么唯一可供选择也就只有羽林卫了。但有一点却极为麻烦,羽林卫将军张孝功在七日前被天子免职,而又在两日前身涉“压胜射偶”而下狱。其下校尉旅率因此而获罪的人更是不少,军心早就成了一盘散沙,到现在究竟还剩下多少战斗力,尚在未知之间。

    然而,他还有的选择吗?

    这一切要怪也只能怪天子昏了头,居然纵容杨国忠和程元振借着“压胜射偶”为由头,大搞连坐清除异己。

    若非波及之人太广,受害太甚,太子李亨向来诚孝,又怎么会被人驾着“清君侧”?

    还有那个秦晋,一样也是忠勇有加,在关外数次大战中,以少胜多,均是可圈可点。如果不是被杨国忠恶意针对,他又如何会犯下这等难以回头的大错?

    只有陈玄礼的行为令高仙芝摸不清头绪。

    一名内侍匆匆而来,将一份文告呈递给天子。

    李隆基浏览过后勃然大怒,大骂陈玄礼忘恩负义,竟被气的浑身颤抖。

    高仙芝从天子手中接过了那份文告,这才明白天子因何动怒若此。

    原来陈玄礼已经公开发布声明,敦请天子禅位于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