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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吾爷
阳光已从窗帘缝不可阻挡的钻了进来。
洪海侠在黑暗中摸索着伸手拿起手机看清楚了时间。
他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放松,居然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感到很奇怪,自己平常无论多晚睡,早晨一到点刚子就会叫醒他。
今天是怎么啦?
他静下心专注的听了一下,外间真就一点动静没有。
这次洪海侠准备假借孟鸿飞之手搅动高新风云,他吸取了掉进景阳陷阱的教训,破天荒的第一次尝试让兄弟们集体决定,结果却招来了兄弟们的集体反对。
虽然说在他强辩之后,赢得了智多星葛戈果的支持,兄弟们也转变了态度。但他可以肯定,大家对孟鸿飞的印象普遍不好,要让大家都心悦诚服的同意,应该很难做到。
只是,如果要想孟鸿飞的挑战成功,单靠借钱给他肯定不行,还得兄弟们暗中相助,因此,必须得到兄弟们支持。
他起床洗漱完毕后想喝杯温水,以为外间没人,穿着睡衣就推门出来,结果见到刚子打个盘腿坐在地毯上练功。
刚子见状连忙解释说“我知道这几天没什么事,见你难得睡这么沉。就没舍得叫醒你。”边说就一个蛙跳腾身站了起来,去恒温箱里替洪海侠取出早餐放在小吧台上。
“正好,你去把葛总和邵总请过来”洪海侠说。
刚子说:“洪哥,那个叫猛子的一大早就坐在大堂吧等起了。”
洪海侠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早餐,葛总和邵总就联袂走了进来。
看样子他们应该已经沟通过了。
“呵呵,听刚子说那小子一大早就跑来大堂吧候起了”葛戈果说。
“是的。咱们长话短说。你们觉得这小子成功的机率有多大?”洪海侠直接问。
邵群峰习惯性抢先发表意见。“韩老二用加工产业链捆绑村民当筹码,取得了政府的信任;他搞拆迁公司应该是政治交换,毕竟韩家坝70%是韩姓宗亲。政府假韩家兄弟搞拆迁公司,是为了方便自己当裁判拉偏架。无论是凭实力还是凭关系,孟鸿飞想取代韩老二恐怕很玄,最保险的做法是咱们暗中助力,促成政府在骑虎难下中被迫下决心换将。”
洪海侠冲邵群峰竖起大拇哥说:“兄弟,说到点子上了!孟想代韩非易事,明暗合力能成功。”
葛戈果是理工男,说话虽惜语如金,但总能一语中的。“绝非奉承,邵总从分析到措施都非常到位。我只补充一点,如果单是韩老二,孟鸿飞要搞拆迁他一定会拱手相让,转身就去韩家祠堂烧高香。但他为顾全老大和老三的情绪,即使做秀也会要拼一下。毕竟他的家族荣耀感太重了。\"
洪海侠很开心的说:“好,两位兄弟虽然都有提示,但总体上都认为可行,对吧!”
葛戈果和邵群峰二人相视一笑,双双冲着洪海侠点了点头。
“那我就再去与孟鸿飞谈谈,希望他能听得进忠告,让计划更完善。”
洪海侠冲着门口喊了一嗓。
“刚子,你下去告诉猛子在行政咖啡厅去等着,我们一会上去。”
两人见面,洪海侠先说“猛子兄弟,你要的钱我已给你准备好了。但我们还得再谈谈”。
“我的哥,就别再谈了吧?下坝村已全体动员,就企盼我拿钱回去解除后顾之忧后就开干。”孟鸿飞喳呼呼地说。
“呵呵,就你这急吼吼的劲,我真担心这钱会坑了你。”洪海侠做得忧心忡忡的说。
“此话怎讲?”孟鸿飞不明白。
“你想啊,韩家兄弟不但有高新区管委会签发的《强拆授权》,还有与被拆迁户已签好的《拆迁协议》对吧?”洪海侠问。
“那又怎样?他们手里的协议是无效的,由此下的授权就是非法的。”孟鸿飞满不在乎的说。
“我想问问,你干了七年武警,就从来没参加过一次平暴吗?”
孟鸿飞有点抵触的问:“你这样问是啥意思?难道韩家兄弟只要持有管委会的授权,就可以冲进村子里去搞强拆?难道他们在强拆中随便殴打村民叫平暴?难道陵江的拆迁公司会有执法权?”
洪海侠说:“呵呵,你服役了七年,对暴力强拆和暴力抗法的定性,通常是由谁说了算没理由不晓得吧?”
孟鸿飞被怼得有点发愣。
洪海侠没等他反应又继续说:“即便是他们的行为真被定性为滥用暴力,也可以被解释成作风粗暴!那怕就打伤了村民,上级追究起来,充其量抛几个参与施暴的小喽啰出来交差。就算这几只羊被替罪了,韩家兄弟花点钱就可以摆平。
但是,要是你被抓了,轻则叫利用职权,组织村民暴力抗法,重则属伙同江湖黑恶势力的有组织犯罪!极有可能被重判。
没了你这个主心骨,兄弟就散伙了,村民也泄气了,你爸妈的心态也崩了。你仔细的掂量一下,这个风险你冒得起吗?”
洪海侠的话刺激得孟鸿飞蹦了起来,双手攥紧拳头在空中挥舞着说。“你这样说的意思是想让我认命吗?你觉得我会认命吗?”
孟鸿飞这一吼,把坐在高凳上专注看电视的服务员美媚吓得差点跌了下来。
洪海侠赶紧示意让孟鸿飞坐下。“你干嘛这么激动?我说了让你认命吗?我只是提醒你。既然你能想到组织村民搞改选,为什么不向高新区管委会递交《下坝村村民拆迁诉求》呢?”
孟鸿飞知道自己失态了。
他赶紧双手合十冲那小姑娘作了个揖。
乖乖的坐下,双手放膝盖上,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挣表现。
但是,他嘴上仍然不依不饶的说“那样做有个屁用?反而会打草惊蛇。
村里的改选虽然做完了,但备案还在审核,拆迁公司已通知三天内自行搬空。如干等,一定是备案的程序还没走完,强拆就已经实施了。”
“猛子兄弟,你坦诚的告诉我,在你决心暴力相抗以前,你有试过用被拆迁征地的权力做筹码,与拆迁公司协商过吗?”洪海侠试着用很诚恳的口气问
“谈过呀!我退役回来就找他们谈过。他们不同意,还质问我有什么资格代表村民找他们谈?
也就因为这个资格问题,我们才搞提前改选呀”孟鸿飞很不服气的说。
“哦,是这样。我明白了。他们太自恋,过份放大了自身的优势,忽视了对手既然敢叫板就一定有筹码的基本事实。
社会是残酷的,它只接受有价值的人。尤其是现代社会,只睁住人的价值。
韩家兄弟忽视你,等于是在给自己树敌,他们注定要为自己托大付出代价!”洪海侠说
“此话怎讲?”孟鸿飞面带疑惑。
洪海侠笑了笑。“这样吧,你听我的安排,赶紧回村里找70%以上的村民把这个《下坝村拆迁诉求的请示》签好,务必在今天下班以前递交给高新区管委会。这样做是为了让高新区管委会知道,你们是讲道理的村民,不是目无法纪的刁民。村民并不求在征地拆迁中发横财,只求在失地以后把日子过安稳。”
这时候孟鸿飞才注意到洪海侠放茶几上那已打印好的报告。他拿起来仔细的看,上面写得很实际:“第一、要求参照周围1000米内新建小区的商品房价格,货币征收宅基地上的住房。这样要求只是为能买得回被拆除的房子;第二、必须按男性60岁,女性55岁的最低国家标准,为失地后的村民买【五险一金】,这样要求是为了老有所靠;第三、按政策预留10%的发展用地要在被征地新规划的河堤路边;由村民自主招商引资;第四、被征地的村民不分钱,以承包份额入股兴办合作社与投资商合作,按比例分红与担责;第五、同意村民推选一名代表进合作企业做监事。”
孟鸿飞看完后说:“这个条件我递上去他们会同意吗?”
洪海侠说:“按理说,这样的要求完全是按照国家拆迁征地政策提出的,很合理。只是管委会已经习惯了由他们说了算,不可能同意按市场价征收房屋,更难同意村民自主招商引资;对村民派监事进合作企业,估计他们也不会同意。我让你们递交这个请示不是为了他们同意。只是为了在拆迁公司来强拆以前有备案!这样即便发生摩擦,你被重处的风险就会小很多。”
“我明白了,这样做是在政治上抢先手,更依法合规,足以证明以暴制暴是突发事件。”孟鸿飞说。
洪海侠没接话,只对他说:“你找一下阳律师。一起回村里去签请示。刚子会拿上钱和协议跟去村里签订《租用预留地合同》。”
第二天大清早,天边就出现了“火烧云”。气温虽低却天高云淡,在自家天台上享受河风吹拂的韩老二舒展了一下手臂,吐出了在胸腔内翻转了一宿的浊气,感觉整个身体都轻松了不少。
中国人富了以后都很怪,钱越多越信风水?办大事都讲究择日。相书上说火烧云的天象是吉兆。韩老二满心欢喜,他每次要干大事的头晚上临睡前,都要回忆一遍他一路走来过关斩将的辉煌时刻,他是要借此来增强他再创辉煌的信心。
还别说,在决心改变韩家坝村民命运的初期,韩老二也是能常年和村民们同甘共苦的。每次遇到问题他都会说“我带头熬夜,问题不解决大家都别睡安稳觉”。有了褒奖他也会说:“功劳是大家的,咱们一起去接受荣耀。”
特别是在扩大生产规模、资金上遇到瓶颈的时候,他总说:“这钱我先垫上,干成了后,企业盈利了再还我。”
厂里出了新产品,他也会说:“我先不讲报酬,打开市场后再拿提成”。
等等这一切,在让村民们感到很服气时。他也会私下里说:“呵呵,这就是拿笔杆子的手与握锄头的手之间存在的根本区别”。
由于五金元器件加工是劳动密集型行业,村办企业从创业之初的几十人扩大规模到几百人、上千人。他也会说,“不是我吹牛,如算上整个生产链条上的企业,我韩老二真是解决了好几千个家庭、大几万人口的衣食住行哟。”
韩老二还真没吹,他是真算得上既是吃尽廉价劳动力红利的受益者,也是带领村民自主创业改变了贫困命运的先行者。
因此,韩老二在韩家坝乡下辖各村还真是被神话了的人物。这一点孟鸿飞自己都有感受。
年前孟鸿飞刚退伍回村,想动员村民跟他一起对韩家兄弟的强拆说不!可无论他多虔诚的去做工作,村民都拒绝。有的听孟鸿飞说多了,干脆直接来一句:“你走吧,背叛恩人的事我们不干!”
就这样的话,让孟鸿飞听起汗毛都竖了起来。也大大的刺伤了他的自尊心。“你们说的这都哪跟哪啊?我只是想为你们争取应有的利益!怎么就扯上背叛了呢?”
拥有亿万身家的韩老二,虽只是个村官,但他也是陵江工商联常务理事,全国人大代表,也算得上既富也有。所谓富与贵不分家。也就像“秤有砣才能称天下”一样,富与贵真的是缺了那一边都称不出来生活的斤两!
他已习惯了被人拥戴,见官大一级。
有时候在他眼里,连高新区管委会都成了他的【御用工具】。
他的逻辑很直接,高新区就是韩家坝,韩家坝就韩氏宗亲,韩氏宗亲就是韩家兄弟,韩家兄弟就是他韩老二。
在金钱和荣耀的双重刺激下,收获了名利的韩老二,也如一些利令智昏的农民企业家一样,忽视了【要做到与时俱进就必须加强政治学习】,也就难免走偏,而且越走越偏。
他从强挖国企的技术墙角,到窃取入驻企业研发成果;从向政府官员输送利益,到控制高新区配件市场;从向园区企业索要订单,到强征强拆村民住房;从巧取豪夺上升到恃强凌弱,从喝哄骇诈上升到强横霸道。
他这样做的结果,不但是有越来越多的外姓村民心生不满,连有些非五族之内的韩氏宗亲也从抱怨上升为愤怒。
有哲人说【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在年轻的时候】,这简单通俗易懂的几句话,却往往被一些人忽视。
如果,过去韩老二的创业经历,用“苍天不负有心人”来形容;那么,现在韩老二的行径,就应该用“多行不义必自毙”来诅咒。
急功近利的韩家兄弟,为了向高新区管委会邀功,以“必须当好高新区招商引资业绩持续飘红的开路先锋”为口号,不但在征地拆迁中只要是谈不拢就一律暴力强拆,还要求入驻园区的企业,必须按他们的定价进行交易。韩老二这样从量变到质变的情况,也折射出先富起来那一批人最真实的秉性。如果“老天”要追究这些人获得巨额财富以前的“初创阶段”,应该说绝大多数那一代人,面对日臻完善的现行法律法规,遭受到清算都不冤枉。
就在韩老二组织人马,信心爆棚的去下坝村实施强拆的前一天,孟鸿飞一离开朝阳宾馆就与阳律师约好返回村里,动员70%的村民完成了签字。然后按阳律师的提议,把韩家兄弟扬言要到下坝村来动武的情况,向公安局和派出所报备。赶在当天下班以前,孟鸿飞代表下坝村村民分别向有关部门作了递交。
在回村的路上,孟鸿飞再一次回顾了洪海侠的忠告。
他想到“明天开战有可能就是决战!”自己只凭一时的冲动,就挑起了这场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的拼斗。用洪海侠的话来讲“赢了是大家的,输了是你自己的?你自己得思考清楚,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也许他的血管虽然已经过了他父亲的过滤,仍然还残留着祖上的血液吧,袍哥人家的义气促使他义无反顾的作了决定:\"即使明天的拼争失败了,从此以后他就身败名裂,他也要带领下坝村的民众奋力一搏!\"
此刻的他,就像旧时的侠士一样,\"明知是个死他也要亮剑!\"
受利益驱动,在房地产兴起以后,韩家兄弟也同那些有了原始积累、已经先富起来了的那批人一样,开始涉足房地产。
在投资商的怂恿下,他们也盯上了下坝村的河滩地。也想尽快的搞完拆迁征地就可以盖楼推向市场。
有了这个想法,地处下坝村最好位置的孟冬生家自然就首当其冲成了被他们锚定的对象。
经过了几次动员都不成功,孟冬生家就遭遇到暴力威胁。
孟冬生因为父亲的出生问题,盘着腿窝囊了大半辈子。但孟冬生本人是码头工人,被现行政策定性为劳动人民。这让他高考落榜的儿子有机会光荣参军。
家里养出个当兵的儿子,政府也年年都来嘘寒问暖,这让老人家深感荣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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